第8章 周晚星
周三周晚星去教学点集体备课，刚进教室，老师们早已就位了。周晚星跟他们打了招呼，在角落的桌边坐下。那些早已熟悉的老师们在交流养的宠物、做手账的爱好、还有恋情……欢声笑语的氛围比之前光鲜但装腔作势的格子间，轻松了许多。
“周老师，你喜欢猫还是狗啊。”主备课人朱老师看周晚星独自躲在一边，主动来搭话。
“我其实更喜欢狗，但常常被猫的美貌俘虏。”
“那周老师你喜欢吃啥，中午盒饭我帮你一起报上去呀。”一个脸圆圆的丸子头老师也转过身，眨着大眼睛加入对话。
“哎呀，你别总打扰人家周老师，你话特别多。”唯一一个男老师笑着嫌弃丸子头老师，两人眉眼的互动倒是有几分暧昧的电流。
“嘿嘿哪有，新同事嘛！迎迎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教室的气氛炒得更热。
“哦对了，周老师，你以前是在哪里高就啊？听主管老师说你可是从别的机构那里重金挖来的。”丸子头老师没忍住好奇，继续发问。
“对啊对啊，说是通过快速人才通道直聘的，啥时候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课，跟你取取经。”朱老师也虚心求教。
周晚星猜想，这应该是之前招聘自己的老师怕老师和家长们有非议，所以想出的一套给自己抬轿子的说辞，于是有些羞愧地准备把这个话题带过。
正说着话，一个女生探头探脑地进了门，把怀里抱着的苹果一个个分给各位老师，一边分一边笑眯眯地打招呼：“打扰了老师们，我是新的实习教导老师李敏，是和周老师同期面试入职的新人，我们前几天笔试还在一个考场呢。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
同期、面试、新人……这几个字眼让刚才欢快热闹的气氛突然僵掉。老师们拿着苹果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啊，大家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能说的吗？”李敏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懵懂，用手捂上了嘴巴。
周晚星认出了这位李老师，她就是当时和自己一起面试的白衬衣姑娘。当时没来得及听到的自我介绍，现在非常生动地补上了。
“总之，趁这会儿大家还没开始练课，我就来冒昧地打扰一下。以后要和各位老师配合，还请各位多多关照。”李敏笑得更甜了，“周老师，中午我来找你吃饭哦。”
待李敏走后，练课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周晚星这才意识到，职场永远不存在卸下包袱的轻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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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回去！”黎莉莉一边替周晚星抱不平一边往嘴巴里塞烤肉，“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小丫头片子竟还两幅面孔。看我不去削她！”
莉莉的嗓门很大，闹哄哄的烤肉店里，也有几桌人朝着周晚星她们这桌侧目，有人看到这两个姑娘桌上的满得快放不下的食材，偷笑着窃窃私语。
“对啊，当时我就削了，教室里老师们都看着我一个大耳瓜子就上去了。”周晚星笑眯眯看莉莉，说完把手里鼓鼓的菜包塞进莉莉嘴巴。
“真……真的？”莉莉瞪大眼睛，半天忘了合上嘴巴。
“那可不，那声音脆的，差点把保安都引过来。”
“切，又骗我！”莉莉反应过来，忿忿地嚼着烤肉，“差点被你骗过去！周晚星，怎么为人师表了，胆子倒是养肥了。”
周晚星笑着用烤肉店的发圈拢起头发，“说真的，当时我是生气的。但后来想想，如果我费尽心思争夺的岗位被一个空降兵夺走，我应该也会很委屈。”
“但你不会做这种阴阳怪气的事情。”
“那不一定，不生气可能只是因为我没有热爱。你知道吗莉莉，她跟我讲她要当老师的时候，眼睛是真在发光。”周晚星轻叹，“所以当她只是做了辅导老师，而我莫名其妙站上她想站的讲台。我理解她的不忿，也羡慕她的不忿。”
“星星，你别这么说。”莉莉摸摸她的手，“别总是往自己身上压包袱。你别辜负这个位置就好，在一天就好好做一天。”
“嗯。”周晚星回握了握莉莉的手，“通过这次这件事我也在想，可能我也有自己的热爱，一直没发现，是因为根本没去寻找过。现在我也想去找找看了。”
“说得好，热爱一定存在，边尝试边寻找！来——干杯！”
两罐雪碧在空中撞出咔塔一声，激荡的气泡沿着罐口往下淌，烤肉在烤盘上炸开滋滋的油花，两个在苦闷生活里靠美食治愈身心的女孩，沉闷心情终于开始欢欣起来。
“哦对了，那天的演出票还得再谢谢你，我看得很开心。”周晚星又递上泡菜饼，“莉莉大人请用！”
“哈哈说这些干嘛，你开心就好！后面等我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别的。当然，你跟男人去更好！”
“男人嘛……就别提了，”周晚星想到那天不欢而散的结局，轻轻叹气，“总之你也帮我谢谢那个肯割爱的小姐姐吧。多亏她我才能拿到这么优惠的票。我看了她的头像，很漂亮的，我觉得都能去拍戏了。”
“你呀，还一心想着戏。”莉莉继续大快朵颐，“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加的她了……之前看到过小姐姐发过和男友的照片，倒也真是金童玉女。有时候看到她的票圈，我还会多看几眼呢。后来照片就全删了，估计是分了。”
“啊？那么好看的小姐姐，还舍得分手。”
“就是！臭男人！”莉莉也跟着不忿，同时上下打量周晚星，“让我看看，我们家星星也很漂亮的，你就是不打扮，多换换造型，也换换心情。一会儿陪我逛街去！”
“好好好，吃肉吃肉。”
“你也别总烤啊，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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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莉莉经常买衣服的店里，周晚星认真地看各种衣服的款式，她很少打扮，却很喜欢研究这些。小时候，奶奶给她做衣服，她就用小布头给娃娃做衣服。那是她封存在心底很美好的回忆。
记得有一次，收到了来自上海的包裹，是江修远寄来的，里面有很多件女生穿的衣服。崭新的、洋气的、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款式。
江修远在信里说：“星星妹妹，这是我妈妈特地为你准备的，有羽绒服，运动服，也有睡衣，我相信你穿一定会很好看的。”
看着这个漂洋过海的大纸箱，周晚星心情很复杂，既开心又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和他之间的差异。当他们的话题从精神转向物质，她就像是穿着好不容易借来的皮鞋，却自知脚下是一双破洞袜子一般的无措和难为情。
“星星，这件好看嘛？”莉莉打断了周晚星的回忆。
周晚星回头，看到莉莉拿了一件裙子，舒服大方的设计，柔柔的雪纺面料，漂亮、宽大的荷叶领，温柔却不甜腻。
“怎么样，是不是很赞！”莉莉往周晚星身上比，“多适合你啊，你都没穿过这种衣服呢，你看你又白又纤细，这领子一开，锁骨一露，一定绝了！”
莉莉说到这里，看到周晚星竭力挤出的微笑，又看看宽宽大大的荷叶领口，突然觉察到失言，赶紧往回找补：“其实这件仔细看也一般，太淑女了，不好不好！”
说着莉莉又拿出一套裙子，“这件呢！和刚那件一个系列，但我觉得更适合你！”
这套也是周晚星很少尝试的风格，上身是极具有设计感的真丝衬衣，领口相对保守，但却在宫廷式袖子上做了有巧思的镂空，下身是帅气的黑色半身伞裙，几根渐变的抽绳点缀出别致的线条感。
“好看，我们莉莉眼光特别好，”周晚星发自肺腑地夸奖，知道好友在不动声色地守护自己的自尊。
“那就它了！”莉莉嘿嘿笑着，拎着衣服，“咱俩一人一套，姐妹装！走去试试，可以我就去买单！”
“为啥你买单？”
“我今天有好事儿！”莉莉神秘兮兮，凑近周晚星，“我终于辞职了！”
“你妈知道吗？”周晚星担心地看莉莉。
“知道了，该骂的也骂了，该摔东西也摔了，”莉莉抽抽鼻子耸耸肩，“但她能怎么着呢，她也打不动我了，我的人生被她干涉到现在，也该歇歇了。”
“这算哪门子好事儿……”周晚星握住莉莉的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讲，我也可以帮你拿拿主意。”
“你不是也在水深火热的嘛，”莉莉笑，“放心！我黎莉莉，可是要开朋克烧烤店的女人！星星你不是说嘛，要寻找自己的热爱。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知道如果我一直温水煮青蛙，那到死也不可能实现梦想的。”
周晚星认真点头，看向好友：“你知道吗莉莉，你这会儿的眼睛，不对，你整个人，都在发光！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支持你的。”
“哈哈，那就别拒绝这条裙子！我走的时候拿到的了之前那个项目的提成，你那时候帮我那么多，本就应该有你一份！”莉莉拉着周晚星去试衣间，“到时候你穿着姐妹装，参加我的开业仪式呀！”
周晚星笑，看着这个跟自己同一天入职锐意影业的姑娘。是她和自己一起度过了无数个加班的夜晚，一起携手应对工作中的各种难关，一起崩溃也一起欢笑……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每一天都在不断加深了解，继而更亲密无间。
说职场没有真正的友情吗？其实是有的。
只要你用你真心，和对方的真心，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