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一个女子在军中不容易
他于两天前去了一趟青龙寺，将自己所有的疑问和盘托出。
师父老了，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他道：“延恒，这是命运所驱，你前世情缘未了，再怎么挣扎都是入不了佛门的。”
“为师将你前世的记忆封了二十年，可终归还是徒劳，是为师之故啊。”
“而且你现在佛心已动，与佛越来越远。为师劝你，还俗吧。”
“那个女子历经三世之苦，忘川河里受尽千年折磨，你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将她扔得远远的。”
“若是如此，你向佛又有何意呢？”
是的，若是那样，他向佛又有何意义呢？
师父告诉他，萧景思在八个月后，伪造证据，将陆邵石父子召回京城，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陆府满门两百三十六口悉数斩杀。
阿蓉，他的皇后，他的妻，被以凌迟剐了三千刀。
三天三夜，她致死无一声哀嚎。
她很疼吧，怎么能不疼呢。
钝刀剜肉，摘胆剜心。
而今他又怎能再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临南卫。
前世种种，他亏欠她太多了。
陆家满门被灭的仇，他的妻被凌迟的恨，江山被夺又将他化骨成灰的耻辱。
今世来此，必报！
回到房间，内侍已经将他的衣服拿了过来。
银白色盔甲，黑金滚边武袍，深色玉扣宽腰带，黑色皂靴。
延恒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轻轻扫过，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抚在上等面料所制成的锦绣华服上。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他知道姜容为什么一定要进军营。
临南卫离北境极近，北境与北齐对战，迟早要将临南卫调去。
姜容的目标是北境。
现在的北府军正是老镇国公陆邵石的陆家军。
她要夺回陆家军。
那么，这一切就让他去做好了。
陆家军要夺回，大庆的江山他也要夺回！
“师兄，你回来了。咦，这是什么，大将军盔甲，黑色大帅服，师兄，你……”
智觉翻了翻延恒手边的东西。
原本光光的脑袋上早已长出了一头墨发，此时他作常服打扮，湖水色罗袍，湖蓝缀玉腰带。
五官分明，肤色白皙。
有着一对敏锐而清澈的眼睛，前额丰满，两道眉毛很浓，嘴唇偏薄。
分明也是长得极好看的一个男子
却偏偏是个话唠。
延恒看了他一眼，智觉是老镇国公的孙子，陆文星的儿子。
姜峥不仅将他从宫里带出来交给住持抚养，也将陆文星的遗腹子送到了青龙寺。
因为只有那个地方，萧景思才不会想到。
延恒点头道：“嗯，明天随我一起出征北境。”
“出征？？师兄，你没事吧，打仗是要杀人的。”
延恒看向天边，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那就杀！”
智觉脑子一嗡，不确定地道：“师兄，你是和尚，出家人不能杀生。”
延恒看了看他道，肃然道：“那就还俗。”
智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地上去：“还，还俗？师兄，你，你没事吗？你不是以宣扬佛法，普度众生为毕生所求吗？”
延恒望向天边的一抹残阳：“人不能度己，何以度他人。有些人罪孽深重，除了杀，何需去度。”
智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师兄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正在这时，仆从来报：“大人，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求见。”
萧玉宁，他怎么来了？
延恒点了点头，示意仆从将人带去前厅。
萧玉宁在门口下马，看着下人将“国师府”三个字换成了“威远将军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延恒这个人啊，有点意思。
萧玉宁一身紫红色飞鱼服外罩大红披风，让本就生得十分妖艳的五官更添几分妩媚。
一顶鎏金冠帽，两边垂下丝绦，长眉入鬓，低低地压在狭长深邃的眸子上。
只是知道他的人都清楚，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手上沾满鲜血，绝不是如表面一般嘴角常常勾着一抹淡淡的蛊惑人心的微笑。
冷面阎罗，笑面便是对他最好的阐述。
听到脚步声，萧玉宁抬头看向从逆光中朝他走来的延恒时。
放在绣春刀上的手轻轻一握。
此时的延恒脱去了常年不变的青色僧袍，而是换上了雨过天青暗花云纹锦缎袍子，玄青色涡纹宽腰带，脚踩黑皂靴。
一张银白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容颜，但他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眸，仿佛寒潭一般深邃，透着冷冽的寒意，哪有原先的半分悲天悯人的样子。
“萧指挥使今日怎么有事登我将军府？”延恒手一挥，衣袍下摆翻飞间便自顾自地坐在了主位上。
萧玉宁嘴角勾起一抹笑，大喇喇往延恒的左侧位置上坐了。
端起手边的茶浅浅一抿这才笑道：“本指挥使上门自然是来恭喜延大将军高升的。”
延恒冷冷一笑，用眼角余光微微一扫：“锦衣卫指挥使上门可没什么好事。”
萧玉宁哈哈大笑道：“延将军说笑了，我锦衣卫虽是帝王的爪牙，但延大将军刚刚才被皇上亲封为一品威远大将军，明天又即将远赴北境守卫疆土。”
“萧某此次前来，只不过以我个人名义来看看延大将军，可有需要萧某助一臂之力的地方。”
延恒端起手边的茶，吹去浮在上面的嫩叶，淡淡道：“没有。”
萧玉宁拍了拍扶手：“也对，延大将军既是国师，又是一品大将军，供你驱使之人数不胜数，何需萧某横插一手。”
“萧指挥使若是没什么事，便请回吧，延某还要为明天的出征做准备。”
说罢，延恒起身，就要送客。
萧玉宁伸手一拦，收了脸上的笑道：“望延将军护好姜容，她一个女子在军中不容易。”
延恒眸子猛地一冷，伸掌直接朝萧玉宁劈了过去。
萧玉宁毕竟非等闲之辈，虽然武功不及延恒，但也不是一招就能被延恒打趴下的。
他飞身急退数步，延恒不依不饶，双手交替，速度极快，直朝萧玉宁的面门袭击而去。
萧玉宁连连招架，一时间厅内桌椅被掀翻无数。
数召之后，萧玉宁认输，大喘着粗气喊道：“停停，萧某认输，延将军为何突然对萧某出手？”
延恒眼风落在萧玉宁的脸上，问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