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来世再做夫妻
雪在这天的上午终于停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鹅毛毯子。
“卿尤,那几双眼睛这几天一直没有离开过吗?”姜容问姜峥给她的两个侍卫中的其中一人。
前世作为最顶尖的职业杀手,对四周的变化天生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警觉。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盯在姜府四周的眼睛,而这些人毋庸置疑是太子派来的。
随着体力的恢复,她前世的武功值也在这具身体上慢慢得到复原。
卿尤怀抱着剑,淡淡地嗯了一声:“按公子的意思,属下让人一直盯着他们。”
子行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道:“公子,是否要属下去解决了他们?我瞧过了,那些人武功不咋滴,属下和卿尤二人把他们打趴下不费吹灰之力。”
“不用,这些是太子的人,把我交代你们的话放出去让他们听到便可。”
卿尤千年不变的冰脸看了眼姜容又看了眼吃得满嘴流油的子行,淡淡嗯了一声,抱着剑便站到门外去了。
子行把油乎乎的手往身上抹了抹道:“公子,你说奇怪不奇怪,这钟良被咱们打了一顿,怎么没进宫告状?长公子殿下也没替他出头,属下怎么感觉有点不踏实呢。”
姜容嘴角微勾,拿起边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什么?”
说着把水往嘴里一倒。
子行一边伸手去摸边上的肉包子,一边道:“钟良可不是个好人,睚眦必报。”
又压低声音,凑近姜容,正要说话呢,被莘芝一巴掌呼开:“你说话归说话,离公子这么近干什么!”
子行被莘芝这一巴掌,半个包子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脸憋得通红,直翻白眼,大有撅过去的样子。
姜容低叹一声,这两不省心的货,于是出手对着他的腹部由下而上就是一拳。
子行嗷一声吐了出来,指着莘芝“你你你”你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莘芝被吓得不轻:“对不起嘛。”
“行了,有事快说。”
子行喝了口水小声道:“长公主殿下这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钟家虽在朝中没有实职,可毕竟是皇亲国戚,谁人敢惹。但凡有人敢忤逆他们,轻则被打一顿,重则家破人亡。像这次这样吃了哑巴亏的,可不像他们的风格。”
莘芝双手叉腰,十分骄傲仰头道:“那是因为咱们老爷是丞相大人啊,他们怕了呗。”
姜容拍拍莘芝的肩膀:“小姑娘想法简单,真好。”
“什么意思?”子行和莘芝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卿尤在门口淡淡地说了一句:“公子说你们俩蠢。公子,属下已派人盯着钟良了。当天长公主便进了宫,估计是去找皇上了,但不知皇上和她说了什么,属下见她出宫的时候,一脸的怒气,甚至还打了自己随身婢女一巴掌。”
姜容微微一笑:“不要打草惊蛇,远远地让人盯着就成。”
要想钓鱼,可不就得钩条大的么。
莘芝看着被姜容揉成一团扔在垃圾堆里的纸,苦着一张脸道:“公子,你不会把大师给你布置的任务全扔了吧。”
“嗯,扔了,不扔还留着过年啊?”
小丫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凑近姜容小声道:“公子,你说大师为何要出家啊?他虽然戴着面具,可奴婢瞧着他长得肯定很好看,那下颚,啧啧,皮肤真白,身材真好。”
姜容瞥了一眼流口水的莘芝:“不知道啊,要不你去掀了他的面具,问问他?”
“那我可不敢。不过听老人说,好好的小伙子出家,大半是那方面不行……”
“咳,咳,咳……”子行又被呛着了,“你,你,你好好一姑娘……”
夜幕降临,莹白的月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犹如白昼。
披着一身雪白裘狐大氅的姜容此刻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
守在外侧的莘芝吧唧了一下嘴,翻个身继续睡。
左边耳房里子行小声呼噜着也睡得正香,而另一侧耳房内的卿尤却在门打开的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但他没有动,而是睁着眼晴看向窗外的白雪。
姜容纵身一跃便翻过了姜府的墙头,顿时与鹅毛毯子般的积雪融为了一体。
夜深人静,半夜极寒,就连守在姜府四周的那些盯梢者也窝进了暖洋洋的被窝,鼾声四起,震着屋檐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
今天是十二月十二,二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二,新年来临之际,陆府满门两百三十六口将整个镇国公府染成了血色,甚至连年都没让他们过。
深夜,与白雪和月光融为一体的姜容此刻站在了昔日镇国公府的大门口。
抬头望着布满灰尘,早已褪去昔日荣光写着“镇国公府”四个大字的匾额,姜容的心绞痛得无法呼吸。
匾额从中间断裂,上好的原木已经腐坏,斜斜地挂在那里,似乎只要风一吹便可掉落下来,砸得粉碎。
往昔巍峨的大门此刻已然破败不堪,门环上积满了厚重的铁绣,整座镇国公府如人间地狱一般孤零零地屹立在大庆王朝最繁华的街头,与两旁的几幢光鲜的大楼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回来了。
双手附上冰冷入骨的门环,用力推开。
老旧的大门发出吱吱嘎嘎刺耳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双腿犹如有千斤重,姜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步入大门。
站在大门内,厚厚积雪覆盖,已经破败不堪的镇国公府,入眼处便是那根先帝御笔亲题的“镇国公”三个大字的巨柱,可它早已承受不住这二十年来的重量,断成了无数截,将地面砸出了好几个大坑。
院子两旁几株老树二十年前不过两三米高,如今却已耸立云端,虬龙般苍劲的树枝盘曲交错,树上落着几只乌鸦,见到姜容,发出几声粗哑的鸣叫,忽又展翅飞起,掠过苍白的天空,消失在了远方。
姜容抬头看着飞远的乌鸦,愣怔了好一会儿。
走下台阶,站在院子中间,二十年前陆府满门被灭当天的情景如同昨日历历在目,就连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那日漫天的血腥味儿。
临死前,祖母手持龙头拐杖脊背笔直说:“蓉儿,我陆家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行无愧于心!”
父亲说:“蓉儿,我陆邵石这一生,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他们陆家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
可祖母和父亲不知道的是,杀他们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乱臣贼子:陈王萧景思!
在她被凌迟了三千刀,皮骨皆尽而亡之际,赵姝雪告诉她萧梓琰临死前嘴里一直反反复复念着的一句话。
他说:“来世我眉心一颗朱砂痣,你来寻我,我们再做夫妻。”
而冷宫里的八个月,她不明真相,竟恨了他整整八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