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醉翁之意不在山水
沈慕乔走近,看着小虎的纯真笑脸,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何奕阳邀请:“要不要试一试?”
沈慕乔莞尔一笑,以示默认。
小虎有点不乐意,有人抢走了他的大玩具。
沈慕乔走近细看,轮胎向上一面有四个孔,每个孔都系上了一根粗麻绳,麻绳与轮胎面接触的部分,打了很多个结,既增加牢固性,又增添美观性。轮胎中间本是镂空的,可为了防止小朋友掉进孔里,在轮胎上反反复复绑了细一点的麻绳,像一个不规则的渔网。
沈慕乔轻推了一下轮胎,看着它在半空中晃荡,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坐秋千,那是在自己家的花园里。
何奕阳再次邀请:“上来吧。”
沈慕乔看了一眼何奕阳,转过身背向他,抓住绳子,坐在轮胎上。
何奕阳提醒:“抓紧了,我推了。”
沈慕乔习惯穿宽松的衣服,特别是在画画时,少了束缚。那天她穿了一条浅色棉麻碎花连衣长裙,飘荡在空中,裙摆起舞。
何奕阳一下又一下地推着沈慕乔,看着她越荡越高,修长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听着她宛如溪流的清脆笑声,他一脸陶醉,手也变得机械。
一旁噘嘴白眼的小虎催促着,直到重新占领大玩具,这才喜笑颜开。沈慕乔推了几下小虎,便找了个树荫处坐下,看着何奕阳走向自己。
何奕阳说:“我看小虎以后要霸占秋千了。”
沈慕乔轻笑:“那不正说明你做的秋千很有吸引力。”
何奕阳窃笑,手指着一处背靠大山面朝老屋,视野开阔的一小片空地,说:“在那里建一个亭子,这样你就可以在这里画画了,你说怎么样?”
“夏天喂蚊子,冬天喝北风?”
何奕阳呵呵笑着,掩饰被拒的心情。
时隔上次见何奕阳已过了三个多月,于楠怕国庆节出游太堵,便定在国庆前几日去看待在一个破山村不走的昔日大明星。
于楠再见何奕阳那一刻,愣住了,太意外了。
多年前,从何奕阳在电视上露脸的那天起,他的小正太形象就深入人心,大了也没长残,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英姿勃勃,这类赞美人的词用在他身上也不能完全凸显他的俊朗,人们坚信他生来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除开美貌外,令于楠印象更深刻的是何奕阳身上有一股纯真劲儿,干净得不像娱乐圈里的人,为人仗义,乐施好善,择善而从,就算经常和自己混在一起,也沾染不到自己身上的不良风气,就连打游戏也不会像自己这般沉迷,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人,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
要不是何奕阳那个妈,他也不会被万人唾骂,离自己的好演员梦越来越远。
当然,有一点于楠很看不惯,那就是何奕阳太在意他那副皮囊了,早晚敷面膜不说,还有各种保养,皮肤比女人还白还细腻,看上去有点娘气。
虽能理解何奕阳那张脸对他事业的重要性,但每当于楠见到大明星时,就不能像对其他哥们儿那样随心所欲,老觉得粗鲁是对何大美人的大不敬。这一点让于楠很别扭。
不过,何奕阳生起气来可没少骂他,而于楠总是忍让,也乐于忍让。
而今,眼前的何奕阳皮肤黑了不少,阳光下还黑得发亮,有点长又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廉价得叫不出是什么牌子的衣服。而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坦荡自然,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全然不是三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不得志青年,也不是之前那个受人瞩目的阳光男孩。
短短时日,何奕阳蜕变成了一个魅力男人。
“不认识了?”何奕阳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那张肤色较深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
“卧槽,几个月不见,你都经历了些啥?”于楠觉得只有脏话,才能表达出他现在讶异的心情。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何奕阳没有埋怨,没有责怪,满脸堆笑,轻松慵懒的语气。
何奕阳和于楠简单讲了事情经过,最后做了龙山小住几十日后的总结:“一句话,我都没想到在我人生低谷期能遇上一群特别的人,他们让我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
于楠身体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上下翻动,轻蔑地说:“你逗我玩吧,一群山野俗子有什么大智慧,竟能做你何奕阳的人生导师?”
何奕阳指了指远方问:“你看到了什么?”
“山啊,除开山还的他妈的山。”
“‘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这是《老子》里的一句话,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一个词虚怀若谷。如果没在这抬眼都是山的地方小住,我还真不能领会到这句话的奥秘。”何奕阳噙着笑,半眯着眼,远眺大山。
“这句话我懂,不就是上善若水,有容乃大的意思嘛。”于楠突然笑得很邪恶,“刚刚在车上问路,一个少妇,虽然姿色一般,但那个确实大。”
何奕阳翻了个大白眼,于楠这个人啊,色是他的本性。
应于楠要求,何奕阳要带他去老屋,他想亲眼目睹那个让人顿悟力提高的地方。
于楠对老屋的第一印象是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陈旧腐朽,谈不上雅致,倒是有点特色。还好,院子里绿色盎然,增添了些风采,就像老人膝下承欢,腐朽也被感染上了生机。
外婆一见于楠就嘘寒问暖,热情招呼。
于楠是渝城人,而龙山镇是渝城地图上不起眼到被人忽视的小地方,两地相距几百公里,方言也差不多,和外婆交流没问题。
外婆笑呵呵地说:“我早上泡了豆子,等一下做豆腐给你们吃。”
何奕阳:“好,我来推磨。”
于楠一愣,暗叹不已,何奕阳显然已脱离了他们原本那个五谷不分、不知粒粒皆辛苦的群体。
一走进兰樱园,于楠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时而发呆、时而打量自己的男孩儿,他的眼神清澈得不像同龄人该有的样子。
何奕阳招呼着:“小虎,过来,这是于楠哥哥。”
小虎抬头呆望,想了想,低头继续玩橡树籽。
“他是不是?”于楠指了指脑袋。
“你把他当成小孩子就行。”何奕阳说完,去了厨房。
何奕阳娴熟推磨,于楠看得目瞪口呆。
影视里,因角色需要何奕阳也会有表现能干的镜头,不过那大都是摆拍。眼前的情景,令于楠一度认为电影里的何奕阳才是真实的。
“咔咔咔。”于楠止不住要以导演的身份叫停眼前这个做戏过头的人。
何奕阳一愣,停止了推磨。往日,他一听到“咔”,会紧张或沮丧,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想着自己哪里没演好,是情绪不对,是台词不对多次ng,难免会觉得丢脸,而且还耽搁剧组其他人的时间,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何奕阳从回忆中醒来,看了看于楠,继续推磨。
于楠上前,也要推磨。
何奕阳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着于楠和石磨做斗争。
于楠抱怨:“啥子老古董哦,费力不说,还不听话。”
何奕阳指挥着:“扎稳马步,腰部发力,带动手臂上的力,下身不动,上身跟着石磨转圈圈。”
于楠照着何奕阳的话做,可能在干农活上缺乏悟性,又或者是心里本就没想过要和这石磨好好相处,反正怎么做都做不好。
“我怎么觉得是在和一个死板女人干那事,我费力讨好,而她还是那个死样。”
何奕阳随手抓起身旁堆放的玉米芯扔向于楠,警告着:“管好你的嘴,这里有老人和孩子。”
于楠丢掉磨棒,咧嘴大笑:“还是你来吧,你的魅力大点,能软化石心。”
何奕脱掉外套,继续推磨,胳膊使力,肌肉鼓得满满,磨棒向后拉的时候,胸前的衣料绷得紧紧。
于楠打趣:“还别说,你这身腱子肉真让人羡慕,我要是个女人,天天摸你八百回。”
何奕阳懒得搭话,继续干活。
一阵蹬蹬蹬的急促声音,沈慕乔从阁楼下来,站在堂屋门口一滞。
何奕阳边推着磨边回头笑。于楠还是通常见到美女时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准确说还透着惊讶,没想到山野乡村里,还有这种绝色。
何奕阳介绍:“小乔,这是我朋友于楠。”
于楠收一改吊儿郎当样儿,彬彬有礼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沈慕乔打过招呼后,出了堂屋,向南走又拐了一个弯继续走,进了厕所。
何奕阳嘴角上的笑一直挂着。
于楠感叹:“这姑娘长得真不错,清新脱俗。”
何奕阳笑着没说话。
“我老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于楠皱了皱眉,配合着自己思考的神情。
“你见到漂亮姑娘都觉得眼熟。”何奕阳莫名心生一丝敌意。
“真的好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楠还在纠结。
何奕阳懒得搭理于楠,将磨好的豆浆端到厨房。
“这是长这么大以来我吃过最好吃的豆腐,比城里老字号的招牌豆花饭还好吃。再加上大脚菌炒腊肉,渣海椒炒肉,太巴适了。要不是我最近在减肥,我肯定再吃一大碗。”和所有吃过外婆做的豆腐的人一样,于楠连连称赞,连自己碗里的窖水都喝得一滴不剩。
外婆笑眯眯地说:“都是些粗茶淡饭,比不上城里人吃得好,小于放心吃,吃不胖的,你看小何都没胖起来。”
何奕阳夹了一块腊肉放到于楠的碗里,说:“吃吧,外婆说了,不会吃胖。”
于楠表示怀疑:“这可是猪肉啊,又不是健身人士吃的鸡肉牛肉。”
何奕阳:“又没让你光吃饭,还得干活。快吃,吃完了和我一起去劈柴。”
外婆:“小于是客,让他去砍柴要不得哦。”
“没事,外婆,于楠是最懂礼节的人。他走得急,忘了给您带礼物,还吃了您做的好吃饭菜,他过意不去,您就让他多干点活,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和诚意。”何奕看着笑容冻在脸上的于楠。
“外婆,真不好意思,我光顾着来找奕阳,走得急了,很多事没考虑周到。等一下我和奕阳一起多劈柴,我晚上也能睡得安稳点。”于楠装出一副惭愧的样子,心里却在骂着何奕阳。
何奕阳见目的达到,轻松一笑,不知何时,他也学会了沈慕乔那套先将人捧上天,只留一条下地的道,让人乖乖听话,达到目的。
沈慕乔安安静静地吃饭,见大家吃完,收拾起碗筷桌子,何奕阳也帮着收拾。
原本在走廊伸懒腰看风景的于楠返回堂屋,说:“我也来帮忙。”
“那你们收拾。”沈慕乔放下碗筷,出了堂屋。
何奕阳瞪着于楠,小声说:“你是故意的。”
于楠装傻:“不是你让我勤快点嘛。”
“装什么装,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某人跟我说要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修身养性,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山水呀!”
何奕阳低沉略发怒的声音:“人也见到了,饭也吃了,你可以打道回府了。”
“我不就多说一句嘛,这就要赶人了。瞧你那样子,像我要和你抢人一样。再说,你也是客,你赶我走,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
何奕阳被喧宾夺主四个字怼得哑口无言,端着盘子碗筷进了厨房。而于楠也尝到了逞一时之快的苦果。
何奕阳不知从哪儿拖来几根枯树,锯成小段,让于楠劈柴。劈柴真不是他于大少干的事,想着锯材可能轻松点,和何奕阳交换着干,发现那也不是省力的活儿。
而何奕阳却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锯材,劈柴,一干就是一下午。
于楠总算明白了,他那身腱子肉不是白来的。
于楠看到何奕阳屋子里半成品竹编,傻眼了,之前听他说会做竹编,还觉得是在吹牛,亲眼目睹后,才知那小子的本领。
如果院子里来了生人,沈慕乔都会关上房门自己做事。房门敲响,开门后见到一脸灿笑的于楠。
“有事吗?”
“听说奕阳编了一把很精细的竹扇送给了你,我能看看那把扇子吗?”
沈慕乔从抽屉里找出那把竹帘扇递给于楠。
于楠瞪大眼说:“草,何奕阳他是不是人啊,怎么什么事都难不到他?”
于楠仔细打量着那把扇子,一番赞美后,才将扇子还给沈慕乔。可他伫在房门前,没立马走。
“还有事?”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沈慕乔笃定:“没有,我第一次见你。”
于楠在龙山呆了两天便嚷嚷着要走,准确说来是被何奕阳逼走的,因为在山上的原生态生活让他吃不消,劈柴不说,还要挑水,扫地,去地里挖红薯。原本以为可以在这美丽的山区过几天安静闲适的生活,哪知没得清闲,纯粹是来当苦工的。
何奕阳享得了那份劳动的光荣,他于楠可不行,才住两天就想着回到城里的花花世界。
再说,何奕阳在山里有精神寄托,他于楠可没那好命,除开那个变着法整自己的朋友外,有啥可留恋的。不如从哪儿来,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