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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像是要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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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沈慕乔端了一个大木桶到水缸旁清洗,严格说来,那不是桶,因为没有底,盛不了东西。

    何奕阳问:“这是什么?”

    沈慕乔说:“蒸子,用来蒸米饭的。”

    “蒸饭?”何奕阳疑惑,“这要怎么蒸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洗好蒸子后,沈慕乔又开始淘洗昨夜浸泡的糯米,淘米水没浪费,端到院子里给那一长排的兰草浇水。

    “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何奕阳这个小跟班有点闲了。

    “会烧火吗?”

    何奕阳十分自信地说:“那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

    何奕阳划了一根火柴点燃黄豆草放进灶里,便见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燃了起来,再往上面加了些干燥的小木棍,又往里面加了两根木材,噼里啪啦声不断。突然咻的一声,从灶里炸飞出了一个东西打在他的脖子下露出的皮肤,掉进怀里,那不是火星,而是一粒黄豆,滚烫滚烫的,惊得他急忙起身抖落怀里的东西。

    外婆坐在进门口光亮处,起身走到灶前,说:“豆草上的豆子没打干净。还是我来烧火吧。”。

    何奕阳重新坐下,说:“外婆,您休息,我可以的。”

    何奕阳玩起了火钳。还别说,最开始用还真有点不习惯,就跟初学用筷子的小孩儿,老觉得手很别扭。不过,火钳好的是顶部有柄,有点像专门给小孩儿用的儿童训练筷。

    锅里的水滋滋响,只见沈慕乔将那个没底的大木桶放进锅里,就直接往里面倒米。

    “等一等。”何奕阳急忙扔掉火钳,跳了起来。

    沈慕乔将盛满米的筲箕搁在蒸子边缘上,疑惑地望着何奕阳。

    何奕阳伸了伸头看锅里的蒸子,奇怪,不见水,只见一层白色纱布,放在蒸子半空,显然有东西撑起它。他揭开那层布,很烫手,用食指拇指捏了一小角起来,发现里面有个小筲箕一样的竹编物。

    “这是什么?”

    “蒸边,既能隔水又能承受米饭的重量。还有问题?”沈慕乔反问。

    “没了。”

    “那把布放进去。”

    何奕阳倒是想把纱布放回原处,可是,锅里的蒸汽汩汩往上涌,烫得他龇牙咧嘴。

    沈慕乔无奈:“笨死了,你不知道把蒸子端起来再放布吗?”

    何奕阳傻笑着照做,逗得外婆直笑。

    “为什么不直接用电饭煲做?”何奕阳在兰樱园住的这段时间,一直吃的是电饭煲做的米饭,对这个蒸子饭十分好奇。

    “这么多米,电饭煲蒸不了,而且蒸子蒸的饭很香。”沈慕乔瞄了一眼何奕阳,“火烧大点。”

    何奕阳往灶里填了一块木材,好像还不够大,又要往里丢一块,感觉灶里都放不下了,可是还是没燃大。

    沈慕乔无奈地笑:“你把灶堵死了,空气还能进得去?火还能烧得起来?”

    何奕阳识趣地取出一块木材。

    “小何,用吹火筒吹一下。”外婆指着靠在墙侧壁一的吹火筒。

    何奕阳手握着近一米长的吹火筒,猛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筒吹,只见灶里的柴火轰轰轰燃了起来,火光照亮了灶台边昏暗的角落。

    外婆家的灶很大,有两个灶孔,两个大铁锅。沈慕乔要在另一口锅里炒黄豆,让何奕阳生火。

    何奕阳按照之前的步骤走,点燃了豆草放进灶里,不知什么缘故,豆草没燃起来,还有一点火星,于是拿吹火筒一吹,火没有立即燃大,倒是从灶里窜了很多烟出来,呛得他直咳嗽,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来烧我来烧。”外婆笑着将何奕阳拉到一边。

    何奕阳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觉得鼻腔嘴巴舒服了些。

    沈慕乔翻炒着黄豆,朝门口望了一眼,噗嗤一笑,何奕阳嘴巴一圈都是黑乎乎的,脸上还有几处灰。

    外婆也笑,催促着:“小何,快去洗把脸。”

    何奕阳大概猜出了自己脸上有什么,直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更显牙白。洗过脸后,他继续烧火。

    沈慕乔指着炒黄豆的那口锅说:“这边不用加柴了。”

    何奕阳照做,好奇得很:“炒黄豆干什么?”

    “磨成面,加点白糖,蘸糍粑。”沈慕乔从锅里铲了一颗黄豆,嚼了起来,很烫,“外婆,豆子可以了吧?”

    外婆走过去,看了看,说要得了。

    何奕阳这才知,原来外婆坐镇厨房,是指挥沈慕乔的。

    蒸子冒出的蒸汽直往上冲,米饭香气非常浓郁,何奕阳往灶里添了一块小的木材,拿吹火筒吹了吹。

    “这里用吹火筒形容一类人,猜猜看?”沈慕乔正在把锅里的豆子铲出来端到一边放凉。

    何奕阳沉思了一会儿,结合刚刚看到的做过的,还有经历过的,似乎明白了:“煽风点火的人?”

    “还不算笨。”沈慕乔回眸浅笑,“现在的键盘侠可不就像吹火筒。吹火筒的厉害之处,我想你很早前就见识过了。”

    何奕阳苦笑,可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吹火筒,很多很多。突然脑海中蹦出来一个画面,千千万万的吹火筒指向自己,身后的人同时吹一口气,顿时火光冲天,他置身于火海里,烧得面目全非。不但如此,随那口气夹带的成千上万的唾沫星子差不多将他淹没。他挣扎,呼喊,却没有人来救他。

    沈慕乔揭开窝盖,为了让蒸气上升的路顺畅,拿了一双筷子在里面插了许多孔。

    何奕阳看傻了眼,蒸汽熏蒸下的沈慕乔,微垂着头,嘴角带笑,搁在前肩的辫子,晃啊晃,晃啊晃,如梦似幻,朦胧美好。

    好像,呼救了那么久,终究等到了回应,有人正向他走来救他。

    等何奕阳回过神来,沈慕乔已不在眼前。一阵嘎吱声,寻声而去,只见她在用石磨磨黄豆面。

    何奕阳没有去帮忙,倚在门前,看着沈慕乔跳推磨舞。她身体前后摇摆,辫子跟着在空中荡漾,身形轻盈,但又充满力量,让人挪不开眼。

    糯米饭蒸熟了,外婆叫来张海涛和何奕阳一起将沉甸甸的蒸子抬到石坝去,小虎拿着大木槌,沈慕乔端了一盆冷开水跟了去。

    糯米饭都倒进了碓窝里,热气腾腾,小虎抓了一坨米饭就往嘴里塞,烫得他龇牙咧嘴,逗得大伙儿笑。

    何奕阳拿着大木槌跃跃欲试,问:“拿着这大木槌捶打糯米就行了?”

    外婆:“对头。”

    何奕阳扎稳马步,半弓着腰,双手紧握大木槌,向下用力一击,糯米堆里一个大锤印,接着又是一击。还别说,这还真是男人才能干得了的力气活,没打几下,全身火热,汗水也出来了。

    沈慕乔蹲在碓窝边,在盆里打湿了双手,就要伸到碓窝里,吓得何奕阳一个激灵,急忙收住了大木锤。

    何奕阳:“你干什么?”

    沈慕乔:“翻米啊,才能打得均匀。糯米太黏了,手沾了水才好翻。”

    何奕阳后怕,责怪的语气:“那你提前说一声啊,要是我一不小心捶到了你的手,怎么办?你可是画画的手。”

    “你举起木槌到放下木槌,至少会间隔3秒钟,我只要把握好你的节奏,快速翻米就行。”

    何奕阳愣了愣,还是有些怀疑,说:“那我放慢点速度。”

    沈慕乔:“你会越来越慢的,打糍粑可不是省力的活儿。”

    外婆建议:“小何先休息一下,海涛来打。”

    张海涛拿起木槌向下打的那一刻,何奕阳迅速拉起了要翻米的沈慕乔,自己揽了翻米的活儿。

    没错,那时的何奕阳有小人之心。张海涛对沈慕乔有敌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万一趁机捶打她的手,怎么办?

    沈慕乔看着蹲在碓窝边翻米的何奕阳愣了神,不自觉地笑了笑。

    在两个强壮男子的配合下,没过多久,打好了糍粑。

    沈慕乔端来一个大窝盖,里面有一层熟的糯米粉,从碓窝里捞起糍粑端到堂屋,见小虎嘴馋,随手揪了一团糍粑沾上了黄豆粉递给他,又揪了一团给何奕阳,还有一团本想给张海涛,可那人先一步自己动手扯了一团糍粑,她只好把手里的糍粑塞进自己嘴里。

    一屋子四个人嘴巴里都是鼓鼓的。

    “好吃,真好吃,香甜软糯。”何奕阳口齿不清,努力吞咽着最后一口糍粑,“这样就算做好了?”

    “把它们整一下容,放到冰箱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烙一下就行,像这样”沈慕乔揪了一团糍粑,搓成圆球,放在窝盖里一按,再裹上一层米粉。

    “我也来试试。”何奕阳照着做,做的糍粑比沈慕乔的大了不少。

    做好糍粑后,沈慕乔去了厨房将五花肉切块,放好作料还有米粉抓匀,盖上盖子。

    何奕阳:“这又是做什么?”

    沈慕乔:“扣碗,就是粉蒸肉。”

    何奕阳:“粉蒸肉啊,我喜欢吃。我看数量不少,会有很多客人?”

    外婆说:“没得好多客,都是些亲戚,热闹一下。”

    午饭,何奕阳吃到了扣碗。他之前吃过的粉蒸肉多以红薯、土豆或是南瓜做底菜,而沈慕乔做的不一样,是拿一种叫米豆的做底,米豆里加了一点渣海椒,非常下饭。还有一道菜,渣海椒炒肉也是他第一次吃。

    沈慕乔第一次吃到渣海椒是在大学,是樱子给她吃的,樱子很爱吃渣海椒。

    午饭后,外婆和张海涛午休,小虎满院子找玩的,沈慕乔还在厨房里忙碌,站在电磁炉旁做东西。

    何奕阳走近问:“做什么呢?”

    沈慕乔用木铲翻着锅里的棉花糖,说:“牛轧糖,雪花酥。明天会有小孩儿来,给他们准备些糖果。”

    “这个你都会做?”

    沈慕乔轻笑,不做回答。其实做牛轧糖和雪花酥很简单,黄油化了后加棉花糖熬化,再加些奶粉,最后放花生搅拌,冷却后切成小块,就成牛轧糖。把花生换成自己喜欢的小饼干坚果之类,就成了雪花酥。这也是她第一次做。

    沈慕乔笑将搅拌好的食材放进模具里压平,等冷却后再切,见身旁的人还在,说:“今年是外婆的整寿,会很热闹,我希望外婆开开心心的。”

    “我能帮上什么忙?”

    “包糖果。”

    这包糖果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因准备的牛轧糖和雪花酥分量不少,也是个耗时的活儿。

    何奕阳还没包上糖,倒自己先吃起了牛轧糖和雪花酥,甜度适中,香气扑鼻,坚果足,味道不比买的差,还比买的健康。小虎闻到了香甜味,安安静静坐在堂屋里吃糖果。

    沈慕乔专心包糖果,何奕阳可有点一心二用,手上虽没停,眼睛却不时偷瞄对面的姑娘,他笑得比糖还甜。

    “像是要过年了。”何奕阳感慨,“这里过年好玩吗?”

    沈慕乔毫不犹豫地说:“好玩。”

    龙山人,一到腊月就杀年猪,熏腊肉,煮醪糟,煮豆豉,办年货。

    除夕那天,每家每户都要煮一个大猪头,祭祀后,小孩儿们就扯猪头肉吃,香喷喷的,满嘴油光。那天,镇上的鞭炮没停过,就算在兰樱园也能听得很清楚。饭菜很多很丰盛,就是为了有剩余留到初一吃,寓意年年有余。

    吃过团圆饭后,大人们打麻将,小孩儿们领过压岁钱就去买几盒冲天炮几根烟花放,喜静的人们就嗑瓜子吃糖果看春节联欢晚会。大人小孩儿们都不睡,守岁等着新年初一的到来,一过晚上十二点,镇上又是一阵此起彼伏迎接新年的鞭炮声。到处都是节日的喜庆。

    初一,妈妈们早起包汤圆,往里面塞上几个硬币,讨个好彩头,吃到的人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初一那天不能扫地,不能洗脸,不能梳头,不能往外泼水,为了留住好运,不破财。

    何奕阳耐心地听完沈慕乔讲龙山的过年习俗,说:“听上去就有意思,城里的春节太冷清。好几年我都是在剧组里过的,年味更是淡。真想在龙山过个春节。”

    沈慕乔抬头看了何奕阳一眼,笑了笑,又低头包糖。

    两人齐力,转眼间只剩几块糖没包。

    “差点忘了。”沈慕乔说完就跑出堂屋,回来时手里多了三个烤红薯,太烫往桌上一放,直搓手。

    何奕阳拿起一个烤红薯剥皮后就往嘴里塞,“真好吃。要是每天都这么吃,估计到年底,体重和年猪有得一拼。”

    沈慕乔噗嗤一笑,指着院子角落的木材,说:“为了免除你的后顾之忧,把柴劈了吧。”

    “好嘞。”何奕阳扬起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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