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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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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回一条命的彭樱住进外公外婆家。外婆和两个舅妈轮流照顾,舅舅们也常来看他,只是不见外公。

    张德林有愧,愧对死去的女儿,因自己的迂腐害了她,也无脸面对外孙女,只能躲在角落看众人呵护着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儿。

    长期受虐待的彭樱不爱说话,不爱笑,有点愣,邻居们议论纷纷,说她被打傻了,还说张家人造孽,死了女儿不说,还要回来一个傻外孙女。

    这话被王舒听见,她找上门去,堵在人家门口大骂,把骂彭樱和张家的话都骂了回去,还说彭樱再也不会是以前受人虐待的可怜女孩儿,她很聪明,会上好大学,会扬眉吐气。

    九岁半的彭樱第一次上学,和比她小两岁多但个头比她高很多的张海涛一起读小学一年级。

    彭樱学习成绩并不好,也并不是人们眼里聪明的孩子。王舒不服气,小学毕业的她亲自辅导侄女。

    那时,王舒的大儿子还没到入学年纪,她一边照顾儿子,一边辅导彭樱学习。

    姜云兰也希望彭樱能多读书,她没读过书,她希望外孙女儿能读书明理,也希望知识能改变这个可怜女孩儿的命运。

    张德林也希望彭樱好好读书,多认几个字可能多点出路。

    那时,整个张家都还在贫困边缘,不过大人们都认定孩子们要读书上学才能有出路,就算再苦再累,也会咬牙送孩子们上学。

    身世凄苦的彭樱自然明白亲人们的用心良苦,她也没辜负亲人们的期待,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她也在老师的帮助下,得到了好心人的资助。

    “那个好心人就是你。”

    何奕阳从彭樱悲惨的童年遭遇回过神来,说不出来的痛。

    “如果没有经历过世间的万般丑陋,就不会懂得珍惜身边的美好。”沈慕乔笑了笑,“在樱子和张家人最困难的时候,你无意中伸出了援手,这就是樱子,乃至张家人都会如此感激你的原因。”

    情绪激动,何奕阳嗓子有些干痒,咳了几声:“没想到樱子童年这么不幸。”

    沈慕乔脸上的笑渐渐淡去,鼻子发酸,眼睛湿润,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在沈慕乔父亲去世后,她痛苦又自责,为了安慰她,彭樱给她讲述了自己的童年。

    当时,彭樱像在讲述一件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伤心事,平静、淡然,简单又没有添加过多修饰的语言,声音平平,神色安静。

    一直以来,沈慕乔就清楚娇小的彭樱很强大勇敢,心里的苦痛不会轻易向别人诉说,而如今却愿意自揭伤疤去安慰她这个刚失去父亲的人,这样的安慰法很有效,但对彭樱来说太残忍。

    沈慕乔顾不上别的,哭了起来,为逝去的父亲而哭,为自己成为孤儿而哭,为彭樱童年遭遇而哭,也为能遇上彭樱这样好的朋友而哭。

    彭樱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纸巾递给沈慕乔,轻声说:“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沈慕乔扯了一张又一张纸巾,鼻涕眼泪抹了又抹,眼睛红肿,鼻头都快破皮了,一直哭一直哭。

    “樱子我从没设想过你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沈慕乔磕磕绊绊说完一句话。

    彭樱扯了一张纸巾,帮沈慕乔擦眼泪,说:“我说那些事,不是要你可怜我同情我。”

    “我懂,你是在激励我。”沈慕乔咳了几声,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止住了眼泪,“他们后来没有再找过你吗?”

    “找过。”

    彭樱父亲家离外公外婆家虽有些距离,但毕竟只是一镇之隔,想找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彭樱十岁那年,她的继母和奶奶在某个赶集日守在龙山小学外面,要抓她回去照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彭樱人还小抵不过两个大人的拉扯,一旁的张海涛多次要帮忙,都被大人们推开。

    张海涛大叫人贩子,抓人贩子,引来了过往行人的关注,恰逢几个老师经过,呵斥了两个女人,并要拉她们去派出所。继母和奶奶这才怕了,放了彭樱。一个好心的年轻老师亲自将彭樱和张海涛送回了家。

    外婆得知事情原委后,拿着一瓶农药拉着彭樱出了门。

    外婆和彭樱守在彭家大门前,外婆大声控诉彭家人的恶行,引来了街坊邻居。

    外婆说,如果彭家人还不放过彭樱,她就和彭樱喝农药死在彭家门口。

    外婆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可是她知道对付无赖只得用极端的方法。

    晚一步赶来的外公舅舅舅妈们,火冒三丈,捶彭家大门找他们要说法。彭家人见事情越闹越大,这才服了软。

    这之后,彭樱在龙山集市上见过彭家人几次,虽很害怕,但她不想逃避,直直盯着那些罪恶之人,引来的是彭家人的打骂。那时,两个舅舅已在镇上盖了新房,只要稍微听到点风声,便赶来解救他们的外甥女。

    后来,彭家人安静了不少。

    后来,彭樱去县城里读高中,短时间摆脱了彭家人。

    彭樱高中毕业考上了渝城大学,亲人们非常高兴,正在大家计划着她的大学生活时,继母和奶奶找上了门让彭樱嫁人。

    彭樱早就听闻她父亲彭昌平在外打工出了意外,一只腿留下了残疾,成了一个瘸子。她没去看他,心里有恨。

    彭樱继母和奶奶让她嫁人的原因无非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倒下了,嫁女儿收一笔彩礼。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自然是不同意,不过也苦恼,因为彭樱的户口本还在彭家,出远门办身份证以及以后未知的事都需要它。

    彭樱和张海涛来到彭家,继母和奶奶骂骂咧咧着又要动手,张海涛保护着姐姐,不小心推了一把,继母便嚷嚷个不停。

    彭樱冷言呵斥:“够了,你是远近有名的泼妇,别人晓得后,笑话的可是你。”

    彭樱进了十多年没进过的家,彭昌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放着一根竹拐。她坐在一边,父女俩陌生得像两个生人,又像两个熟悉得完全可以忽视对方而做自己的亲人。

    彭樱坐了没多久,拿到了户口本,离开了彭家。

    彭樱对彭昌平说,按当地习俗,彩礼最多能收五万,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也就算和娘家断了关系。但是如果她上了大学,挣了钱,保证每年给他五千块,甚至更多,直到他死为止。才四十出头的彭昌平想了想,给了彭樱户口本。

    沈慕乔越听越气,骂彭昌平不配做父亲,也心疼彭樱。

    “如果钱能买到我后半辈子的安宁,每年给他们一点钱算不了什么。”彭樱笑了笑。

    头靠在椅背上的沈慕乔,发红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不过还是有一滴泪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急忙用双手捂住眼睛,侧过头去。

    而坐在走廊长凳上的何奕阳陷入沉思,并没有注意到里面女孩儿的异常。待他回过神来,沈慕乔也收拾好了心情。

    “你还有想知道的吗,关于樱子的?”

    “你和樱子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何奕阳顿了顿,“感觉你俩性格非常不一样。”

    沈慕乔和彭樱是一个学院的,但专业不同,她学的是工商管理,而樱子学的是会计,原本两个生活背景完全不一样,因一些巧合紧密地连在一起。

    沈慕乔小学时跳了一级,上大一时还不到18岁。18岁生日那天,她邀请自己的朋友去酒吧过了一夜,正式宣告自己成年了。一醒来还得赶到几十公里外的大学城去,因为那天上午有点名狂魔的经济学老师的课。

    沈慕乔拒绝了父亲派人送她回校的好意,打车去渝城大学本部,然后搭校车回大学城。宿醉加上通宵,她一坐进校车,她就靠着背椅打瞌睡,睡得像头猪。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头枕在别人的肩上,是一个女生,她道歉后便下车去了。

    熬过上午的课后,沈慕乔直接回寝室补觉。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懒得理,继续睡。

    终于睡足了,发现肚子饿得慌,这才起床喝了一大口水,准备出去觅食,开门之际,发现门口有个受惊的女生,看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看着像是校外闯入者,专门推销产品的人。

    “有事吗?”沈慕乔嫌恶的语气。

    “我我是来送卡的。”

    女生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卡套是小黄鸭,正是沈慕乔丢失的一卡通。

    “怎么在你那里?”沈慕乔审问的语气。

    “我捡的。”女生嗓音放低,羞涩一笑。

    原来早上坐校车时,沈慕乔旁边的人就是眼前人,当时她迷迷糊糊,完全没看清那个在她睡着时不忍心将她推开的同学。而中午,女同学敲过她的寝室门,怕她没卡吃饭。

    “谢谢。”沈慕乔语气缓和了许多,但因误会和事实相差太大,转弯太极,显得生硬,还有尴尬。

    “没事。”女生浅浅的笑,温暖而淳朴的脸,准备离开。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为学院国庆节宣传作画时我见过。”女生腼腆笑着,“我是会计学专业的。”

    “你叫什么名字?”

    “彭樱。”

    彭樱的身影在走廊里越变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后来,沈慕乔在回寝室路上,上课路上,还有食堂路上见过彭樱几次,两人也只是相视而笑,无其它交集。

    之后,作为院学生会成员,沈慕乔被老师叫去商议助学金人员名单,她发现申请人有彭樱。

    沈慕乔见彭樱的助学申请,觉得那姑娘傻得可爱,申请书上没有哭穷,没有说自己不幸的童年,说的反倒是她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如何对她好。

    那时,彭樱二舅做生意发达了,二舅供她读书,不过她想减轻二舅的负担。

    助学金人员名单确认了差不多,最后还有两个名额,需要在彭樱和一个叫王琳的人上做出选择。

    沈慕乔看着王琳的登记照,想起了生日那天晚上在酒吧见过她,她可不像是一个穷学生。

    在沈慕乔的争取下,彭樱最终获得了助学金。

    沈慕乔的寝室在五楼,六楼东面和北面拐角处有一块天台,沿墙壁处有外露的几根钢管,钢管上牵着粗绳,绳子上经常有花花绿绿的床单被罩,随风飘荡。她喜欢到天台上去吹吹风,晒晒太阳。

    有一天,沈慕乔去天台,发现有人,准备返回去,结果听到两个女生在八卦,而八卦的对象正是她。

    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娇滴滴的,有点台湾腔,她说沈慕乔不是好女孩儿,她说好几次在校门口都看到沈慕乔从豪车里下来,她说社会上有钱的人就喜欢清纯漂亮的女大学生

    而另一个女生却让台湾腔女生不要背后说人坏话,还说沈慕乔一看就是出生很好的人,不需要为了一点钱去讨好别人,更别说出卖自己的人格。

    沈慕乔听了一会儿墙角,见有人要走便急忙退进楼梯间,快速下楼梯。到了五层走廊,突然停了下来,想想自己又没干亏心事,没理由落荒而逃啊。而且,她还想亲眼目睹一下那个背后说她坏话的人,复又返回楼梯间爬台阶。

    在楼梯拐角处,一个拿着醒目红色塑料盆的女生,见到沈慕乔一惊,盆子差点掉地上,慌忙下了楼梯。

    沈慕乔脸上一抹玩味的笑,继续往上爬。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就是王琳。

    沈慕乔再次去天台,见到了一张熟面孔,原来维护她的人是彭樱。

    两人闲聊了几句,分别之前,沈慕乔问:“我可以去你们寝室找你玩吗?我觉得你人很好。”

    彭樱说除开除上课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一般晚上九点半回寝室。

    沈慕乔会在晚上十点准时敲彭樱寝室的门,每次上门都会带些小零食。可能吃人嘴软吧,彭樱的室友们对她也友善,连王琳也不例外。

    沈慕乔知道,王琳表里不一,但她就是想看那人虚假的表演。

    沈慕乔答应给彭樱室友们每人画一幅肖像画。

    彭樱和另外两个室友都被画得美美的,只有王琳见了自己的画像,立马黑脸。

    那是一副漫画,漫画里的王琳嘴特别大,眼睛也有特色,有点贼眉鼠眼,虽然过于夸大,但神情和真人有几分相似。

    王琳不再掩饰自己真实情绪,说话也不甜了:“我有这么丑吗?我虽然不是美人,但自认为也没到丑女的地步。沈慕乔,你是成心的吧?”

    “这是漫画,你不喜欢啊,那我重新画一幅,把你画得美美的?”沈慕乔眉稍上翘。

    “不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王琳扔下画,气冲冲出了寝室。

    自此,沈慕乔去彭樱寝室,王琳也撕下了虚伪的面具,满脸写着:我不喜欢你。

    越是这样,沈慕乔越高兴,越会故意出现在王琳面前。

    寝室是四人间,其他三人都有份,她王琳没有撵人的权利。

    后来,在沈慕乔敲门前,王琳已先她一步,去了隔壁寝室。她也不当回事,差不多每晚都会去彭樱寝室报道,就算是被人当做瘟神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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