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水轮流转
何奕阳有点恨自己的母亲了,自作主张,害他错过了彭樱的信,害他没有拿到彭樱的千纸鹤。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我见过樱子。”
他侧目往屋子里看,在微弱的烛光下,沈慕乔的脸很柔和,也有几分伤感。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怪不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实后来又有一个像樱子的人,常常写信给我,一个落款叫ly的人,不过没写地址。如果樱子的信是雨中的一把伞的话,那么ly的信就像雨后彩虹,绚丽多彩,让我觉得,还有很多像樱子和ly这样的人选择相信我。”何奕阳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很幸运。”
“幸运和不幸都是相对的。如果你没从云端坠落,也不可能发现那些小幸运。”
何奕阳扯了扯嘴角,表示认同,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问:“你不会就是ly吧?”
“怎么可能。”沈慕乔冷笑一声,“我可是有仇必报,以牙还牙的人,欺负我朋友也不行。怎么可能好心去开导你?”
何奕阳求生欲满满地说:“你没有你说的那么狠,其实挺有爱心的。”
沈慕乔转过头来,眼睛里有烛光,熠熠生辉,可她声音却懒洋洋的:“你想多了。”
他被这种反差逗笑了。
沈慕乔翻了一个白眼。
“谢谢你,能给我讲这么多关于樱子的事。”
“不谢。我想那是樱子希望看到的。”
“能再给我说说樱子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慕乔打了一个哈欠,想了想,说:“善良憨厚,正直仗义,有梦想、有孝心的人,你对她一分好,她拿十分真心换。我想你能从信里找到答案。”
何奕阳点了点头,“真遗憾,她的生命太短暂了。”
何奕阳一愣,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急忙看向沈慕乔,发现她全身僵直,脸色难看,眼里满是痛。
何奕阳后悔了,不该说那句话的,轻声唤着:“小乔?小乔?”
沈慕乔回过神来,冷冷地说:“太晚了,我要睡了。”
何奕阳起身,将她的房门关上,一脸抱歉地说:“晚安。”
翌日清晨,下过一夜大雨后的深山雾气缭绕,老屋屋顶炊烟袅袅,分不清到底是天上还是人间。
何奕阳一早起床就去院子四周溜达了一圈,鞋子上沾满了泥,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他喜欢丝丝凉意的初秋。
坐在何奕阳对面的沈慕乔喝着粥,偶尔抬头,黑眼圈很重,不似平日里那般活跃。
沈慕乔吃完早饭,骑上车准备去镇上。
外婆叮嘱:“小乔,路滑,慢点开车。”
“好的,外婆。”沈慕乔发动了车,车轮碾过的泥地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何奕阳和沈慕乔早上零交流,他想可能是昨夜打扰到了她,害得她没睡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等她回来哄哄她。突然,听到猛烈撞击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外跑。
离兰樱园不到两百米的小路上,平躺的摩托车,车轮还在转动,浑身是泥的沈慕乔坐在地上抱着右腿。
小路上有个大水坑,她没留意,开了过去,四处是稀泥,车轮打滑,撞上了路的一边,她也被摔下了车,不巧右腿膝盖磕在了石头上,右小腿还被石头划伤,出了血。
“你怎么样了?”匆匆跑来的何奕阳蹲在沈慕乔身旁,观察着她的伤情,只见右裤腿上渗出丝丝血迹。
沈慕乔将裤腿向上一拉,膝盖下方红肿一片,腿上还在冒血。
“能站起来吗?我扶你。”
沈慕乔在何奕阳的搀扶下小心站起身来,右腿膝盖疼痛,但脚能移动,应该没伤到骨头。
“我送你去医院。”
沈慕乔木木地看着何奕阳,没拒绝。
何奕阳扶起摩托车,将沈慕乔扶到后座上,自己也跨上了车。
外婆在远处喊着:“小乔,你摔倒了啊?”
沈慕乔大声回应:“没事,外婆,就擦破了点皮。”
何奕阳也大喊:“外婆,我搭小乔的车,去镇上有点事。”
“要得,你们慢点。”
何奕阳发动了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泥泞小路上,到大路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何奕阳第三次到龙山镇医院,比第一次自己受伤更焦急,跑上跑下,问东问西。
沈慕乔的腿肿得比刚摔时更高了,好的是没有伤到骨头,软组织受了伤,消肿止痛是关键,同时要减少活动。另外,小腿划伤伤口不深,做了清创消毒,按照医生叮嘱静养即可。
沈慕乔坐在走廊长椅上,何奕阳拿完药走到她身边,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
“怎么啦?”
何奕阳感慨:“我刚来这里时也进了医院,才过去没几天,怎么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恐怕你是想说风水轮流转,今天也轮到我摔伤进医院了吧?”
“聪明。”何奕阳赞许着坐在沈慕乔身边,“刚来这里时,我多惨啊,全身被刺儿扎得跟马蜂窝一样,脚也崴了,又拉肚子,可是你倒好,不送我到医院也就罢了,还各种吓唬我。你可真够狠心的。如今你受伤,我第一时间把你送到医院,鞍前马后,小心伺候,这一对比,我怎么就这么高尚?”
“我今天才发现你是如此狼心狗肺。”沈慕乔背靠座椅,长叹一声,“不要忘了,昨晚上谁怕被雷劈,三更半夜非要拉着我聊天,害得我没睡好,精神不振摔下了车。”
“谁怕雷劈了?我不过是恰逢雷雨夜想和你探讨一下人生。还有别把你出车祸这事算在我头上,路又破又滑,你自己还不小心开车,这能怪谁?”
沈慕乔横了何奕阳一眼,“这么小气,叽叽歪歪一大堆,还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好意思吗?”
“我这不是小气,我这是就事论事,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躺在泥地里挣扎,耽误治疗,留下病根咋办?想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说一句谢谢有那么难吗?”
“你是觉得我当初救你时没尽心尽力,是吧?那行,我把你送回事发现场,重新再救你一次,全心全意的。反正你们演戏的,ng是常事,你不满意,我们就再来一次,直到你满意为止。”
何奕阳愣住,咋就和她吵上了呢?不过他竟然有点喜欢这样的吵闹,那是两人知晓彼此秘密后的吵闹,像朋友一样亲近。
“你是哪一段不满意?荒野救你那段?没送你下山医治那一段?收留你那一段?或者是逼你喝老盐水那一段?”沈慕乔古怪一笑,趁何奕阳没注意时,用没受伤的左脚踩了何奕阳右脚脚背。
“你干什么?”
“为了力求效果真实,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沈慕乔恍然大悟,夸张的表情,“对了,你是左脚受的伤,刚刚我踩的是你的右脚。”说着就要去踩何奕阳的左脚。
何奕阳反应很快,急忙跳起来拉开和沈慕乔的距离,哭笑不得:“沈慕乔,你好不讲理。”
“有吗?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嘛。”沈慕乔双手撑在椅子上,左脚单脚着地,跳着。
何奕阳见势后退了几大步,警觉着问:“你要干什么?”
“我都这样了,能干什么,用我受伤的右脚踩你吗?”沈慕乔乜了何奕阳一眼,自顾自地往前单脚跳,要下楼去。
“我来扶你。”何奕阳追上去。
何奕阳送沈慕乔到培训班。丁苒正在教孩子们跳拉丁舞,多数孩子们跳得有模有样,也有调皮捣蛋的、缩手缩脚的、浑水摸鱼的。
何奕阳从墙角走到屋子的另一头,端了一把椅子回来,示意沈慕乔坐下。
休息时间,一群孩子围了过来,对沈慕乔一阵嘘寒问暖,但有些孩子最开心的是这天不用上美术课。
“我嘀个乖乖,你不会是不想来上课故意把腿摔了吧?除开肿了点,挂了点彩,又没摔断骨头,一看就不疼。”丁苒对着沈慕乔一阵揶揄。
沈慕乔狠狠拍了拍丁苒的背,问:“疼不疼?”
“疼疼疼。”丁苒龇牙咧嘴,装得倒挺疼的。
“我都这样了,还挖苦我,哪天也让你摔一跤试一试。”
“我不骑车。”
“没事,从楼梯上摔一跤意思差不多。”
“小乔妹妹,你不是说真的吧?”丁苒一脸防备,“看来我们俩以后不能走在一起了,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推我一把,绊我一跤,我还有命吗?”
“我干嘛要自己动手?”沈慕乔一阵冷笑,“我只要时常提醒你小心走路小心下楼梯,让你形成心理阴影就行。知道墨菲定律吗?越怕什么就来什么,你就等着瞧吧。”
丁苒咬牙切齿:“沈慕乔,你可真狠。”
何奕阳在一旁看两人斗嘴乐得不行,这沈慕乔的嘴啊,厉害得很,能说会道的丁苒都不是她的对手。
丁苒不想再和沈慕乔斗了,转而问:“大明星,你笑什么?”
何奕阳眉开眼笑,“我只是突然心理平衡了些,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经常被怼得脸红脖子粗。”
“同是天涯沦落人。”丁苒感慨,“你看这样行吗,我们组一个丁何抗沈联盟,打倒沈慕乔长期对我们的压迫。”
何奕阳突然想起丁苒前几天也要组一个什么联盟的,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对联盟、组合这类的事很上心啊!”
“没办法,我不是虎豹豺狼,我只是一个身单力薄的弱小女子,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需要找同伴,找组织,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社会上立足。”丁苒越说越可怜。
何奕阳配合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丁苒雀跃:“那你是答应了?”
“”何奕阳不知要如何拒绝一个满心期待的女子,他可不想没事找事,受沈慕乔长期语言暴力,话说,一天24小时里,他和沈慕乔同在一栋楼里的时间怎么也得有十七八个小时吧。
沈慕乔鄙夷:“你们这就要狼狈为奸了?”
丁苒纠正:“会不会用词儿啊?我们这是志同道合,患难之交。”
沈慕乔打趣:“我还以为是情投意合。怎么,你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
“谁情投意合?谁有新欢了?”
周浩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除开沈慕乔,其他两人都有不同程度惊吓的反应。没错,沈慕乔看到周浩然进屋,才故意说新欢旧爱。
“什么新欢,你听错了。”丁苒气鼓鼓的,正好找到了出气筒,“你来干什么?”
周浩然:“不是你说今天要去城里吗?我来接你。”
“知道了。你等会儿,我还要上课。”说完,丁苒便招呼学生们集合。
周浩然一阵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反正丁苒无缘无故使小性子也不是一两次。转而看向裤子上到处是泥的沈慕乔,关心道:“听苒苒说你摔下了车还受伤了,严不严重?”
沈慕乔:“没事,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
周浩然:“那就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沈慕乔笑了笑:“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对了,奕阳,龙山镇过两天举行篮球比赛,附近的乡镇都会组队参加,有青年组和学生组,这是龙山镇夏季最热闹的时候,你球打得不错,要不要一起参加?”周浩然邀请着。
何奕阳婉拒:“不用了,我一个外地人夹在你们中间恐怕不合适。”
周浩然:“没关系,大家都是临时组队,又不是专业运动员,走在一起是因为有共同的兴趣。”
沈慕乔:“浩然,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别人是明星,有偶像包袱,怕在犄角旮旯之地被人认出来,颜面尽失。再说,他就算是要打篮球比赛也是和那些明星大腕们一起打明星篮球赛,哪会瞧得起我们这乡村篮球赛。”
何奕阳望着阴阳怪气的沈慕乔,很无奈,她非得要损自己几句才痛快。这个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前几天彼此保持距离时,两人还可以做到表面和气,这两天似乎她又恢复到最开始认识她时的样子,刁钻古怪。
何奕阳沈慕乔彼此倒不觉得此时氛围有何不妥,周浩然看着却别扭,打着圆场:“看我,都忘了奕阳的身份了,也是,要是被认出来,三姑六婆们肯定奔走相告。奕阳在龙山,越少的人知道你在这里越好。”
“不是这个意思。”何奕阳被周浩然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我最近对竹编很感兴趣,想多花点时间练习。”
周浩然很诧异:“没想到你对竹编感兴趣,现在年轻都不想学这门农村老汉的手艺,没想到你一个明星”
何奕阳:“竹编挺好的,可以静心。”
“大明星的思想境界果然不一样啊。”周浩然感叹,“那行,哪天我们再约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