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还是艺人，街头手艺人
早饭后，何奕阳又开工了，院子角落里堆满了竹子竹篾还有半成品的的筲箕。
沈慕乔打来电话，说他的包裹到了，中午帮他带回来。他想了想，还是自己去镇上取。小虎也想跟着他去镇上，两人走的是下山山路。
何奕阳好奇地问：“小虎，你哥哥海涛为什么很少来看婆婆？”
张小虎木木地说：“张海涛说沈慕乔在，他就不来。”
“他很讨厌沈慕乔？”
“嗯。”
“为什么？”
“他说沈慕乔是害人精。”
何奕阳沉默。
时间还早，何奕阳让小虎领他去张海涛家。
张海涛家在位于镇上的老街，一座两层旧楼房，他们家没有装卷帘门，临街一整面装的是可以折合的大木门，因年岁久远，黄色的油漆变淡，门上覆盖了一层灰。
小虎在楼下喊人，过了有一会儿，张海涛才睡眼惺忪开了大木门下的一道小门，只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进出。何奕阳低着头进了屋。
张海涛揉了揉眼，疑惑地问：“阳哥，你怎么来了？”
何奕阳见他脸上的淤青已变淡，笑着说：“我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你一个大明星来我家，真是蓬荜生辉啊！”张海涛傻乐，“快坐快坐。小虎，去冰箱里拿两瓶饮料。”
何奕阳不想要，可是小虎却听他哥的话，拿了饮料，一瓶放在桌上，自己开了一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张海涛一时不知说什么，只顾着傻笑。角落里，有一个立式拳击沙包，还有一张台球桌。
何奕阳指着台球桌，提议：“打一场？”
“好啊。”
“三局两胜，赌注是什么？”
张海涛摸了摸头，傻呵呵地道：“钱啊，有什么比钱更让人兴奋的。”
“好，你赢了我给你钱。”何奕阳从包里拿出一千块，“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何奕阳三局两胜。
“赌注还算数吗？”
张海涛直了直背说：“当然算数，你说，有哪样事让我办？”
“很简单，多回老家看看你的婆婆。”
张海涛断然拒绝道：“不去。”
“你可以趁沈慕乔不在家时回去。”
“别跟我提她。”
何奕阳沉默了片刻，将那一千块放在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回头说：“小虎，我们走了。”
这是何奕阳第二次走进兰樱园培训班，教室里的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沈慕乔和丁苒正在收拾。
丁苒大喊：“何奕阳，你得道出山了？”
何奕阳浅笑：“还没得道，出来放风。”
“听说昨晚你们三人惩治了恶人，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叫上我啊？”丁苒一改失落的语气，“我们一起出动，组一个团，就叫‘龙山四侠’，威风霸气，风靡江湖，缔造传说。”
沈慕乔打趣：“丁女侠，你还是先把那几个调皮捣蛋鬼管好后，再去行侠仗义。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冷，还要去吹别人碗里的汤圆。”
“生活太单调，还不能让我做做梦吗？你说是不是，何奕阳？”丁苒歪着头，“你在戏里体验过那么多不同的人生，一定不会觉得人生乏味吧？”
何奕阳态度诚恳：“演戏和教书一样，只是一种职业，在工作中我们都得尽心尽责扮好自己的角色。老师一点也不平凡，你们在为一代代孩子编织美好的将来。”
“哇，不愧是大明星，说出的话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丁苒感叹，“想想有一天桃李满天下，还是很不错的。”
“丁老师，你顿悟力实在是太强了，小的佩服。”沈慕乔调侃着，“为了你的桃李们，你是不是应该先填饱肚子，然后再谆谆教诲？”
“哎呀，我都快忘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以后一定要吃早饭。主要是大明星一出场，精神上已经饱过头了。”丁苒拿着包，边走边说，“小乔我走了。大明星，下次咱们再论道。小虎，拜拜。”
何奕阳止不住笑起来，丁苒活泼有趣，是个开心果。
“对了。”出了门又折回来的丁苒说，“浩然说明天放假一天，我们去河边烧烤。”
“好的。”沈慕乔和丁苒道别后，指着角落的包裹，“你的东西在这里，还不少。”
“是啊。我找车回去，你带小虎回家？”何奕阳建议着。
沈慕乔抬了抬眉，说：“你以为这是城里啊，出租车网约车随叫随到？平日里跑山路的那些面包车一般只在赶集那天载人。”
何奕阳看了看角落的大包小包，有点不太确定地说：“我走回去应该没问题。”
“抱着这些东西？”沈慕乔轻笑，“你等我一下。”
沈慕乔掏出手机给周浩然打电话借车，将自己的摩托车留给他，以便他急用。
黑色哈弗suv内，何奕阳开着车。
沈慕乔从包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给小虎，自己嘴里也含了根，又问何奕阳：“你要不要？”
“不用了。”小镇里，没有人行道，没有红绿灯，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何奕阳开得很慢，“你们和孩子们在一起时很快乐。”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群快乐的人。我们并没有想把他们培养成艺术家，只是想让他们在假期里有个可以放松，可以玩乐，顺便学点东西的地方。”
“可你不但不赚钱，还要贴钱进去。”何奕阳浅笑，“虽然你的行为很高尚，可我觉得保障自己的生活质量更重要。”
沈慕乔含着棒棒糖，歪着头盯着何奕阳，“你们明星做慈善的初衷大多是作秀，捐点钱媒体会大肆宣扬一番，提高人气，人气上去后，又可以捞到更多的钱。虽然把这个事说开了，不太好听，但确实你们也做了些好事，惠及到一些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这点我同意。”
“这个班看似我亏了，但事实上我获得了很多，童真、快乐，那些不能用钱去衡量。我可以用其它方式挣钱，我从不觉得我高尚，相反，我渴望有很多钱，有钱才能支撑我想做的事。”
何奕阳未曾想到沈慕乔如此坦诚，竟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打趣：“所以要从我这个曾经风光之人身上捞钱？”
“捞钱多难听，我们早就开诚布公谈过，没有欺诈行为。要说应该是你财大气粗，仗义疏财才对。”
“今日不同往时啊，我都臭了好几年，这期间没演过像样的角色，收入微薄，只能吃老本，不省着点就快坐吃空山了。”
“没事，你现在学竹编，好歹也是门手艺。你人长得帅，随便往街上一站，你做的东西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那就不是演员了。”
“没关系，还是艺人，街头手艺人。”
何奕阳大笑，沈慕乔好好说话时，其实挺有趣。
翌日，沈慕乔骑车从镇上回兰樱园时，一进门吓了一跳，张海涛竟然在。
早些时，张海涛趁沈慕乔在上课，来看婆婆和小虎，但最主要是来还钱给何奕阳。
何奕阳之所以将那一千块放在张海涛家沙发上，是有目的的，想试探一下他这个人到底如何，会不会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无赖。
如果张海涛若无其事地拿了那钱的话，那么何奕阳将会保持和他的距离。如果他来还钱，那么说明他的人品其实还不算差，可以试着和他做朋友，拉近他与外婆和沈慕乔的关系。
在何奕阳和外婆的劝说下，张海涛答应了这天下午与他们同去溪边野炊。
饭桌上，沈慕乔和张海涛两人都不自在。
何奕阳抛出话题：“浩然他们什么时候来？”
沈慕乔答：“他们去取烧烤用具了，还要买点东西，一会儿到。”
外婆给张海涛夹菜，问了些他近况，祖孙俩断断续续聊天。
沈慕乔为了避免尴尬，找了话题：“外婆，班里有个小孩儿叫吴欣然，调皮捣蛋，嘴巴厉害，没小孩儿敢惹她。这几天，竟然有个妈妈见了她就躲。”
外婆吃惊：“那娃儿不得了哦，大人见了都要躲。”
“那个妈妈才生了老二，是个女孩儿，那天和另外一个拉着两岁女孩儿的妈妈一起来班里接娃儿。吴欣然一见两岁的小姑娘欢喜得很，说小姑娘又白又萌，还给她糖吃。然后一看到那个妈妈怀里的几个月宝宝说，我觉得她长大也会很漂亮。那个妈妈问为什么。您猜猜，吴欣然怎么说？”
外婆笑着说：“猜不到，现在的娃娃都聪明得很。”
沈慕乔接着说：“吴欣然说因为小时候长得丑的长大了就会好看，还说她小时候就长得丑。那妈妈点点头说有道理，称赞说你现在就很好看。可吴欣然说她觉得自己还是丑，脸又圆又大，感叹了一句大人说的话好多都是骗人的。之后那位妈妈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小宝宝的照片，写到：‘我觉得你很乖。’后来接孩子的时候故意躲着吴欣然，不敢和她说话。”
外婆乐了起来，感叹着：“这个吴欣然太能说了。”
“无聊。”张海涛冷冷一声，“小虎吃完了，我们去打游戏。”
小虎嘴里包着饭，口齿不清：“我不打游戏，我去踩高跷。”
何奕阳听完那段童言无忌的故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夸赞他帅气懂事会赚钱，就算是这两年被人唾骂遭人白眼，她还是逢人就夸。以前还好，他也觉得自己就是母亲说的那个样子，可这几年她却害怕听到那些话，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周浩然丁苒开车来到兰樱园，外婆小虎上了他们的车，何奕阳也被丁苒请上了车，沈慕乔和张海涛各自骑摩托车，一起驶向河边。
一路上，何奕阳没少被丁苒开刷。他塑造了一些活力四射、有个性甚至霸道的角色，但生活中的他却是安静随和。
小河不是很宽阔，青山下，越发清幽。
除开小虎外，其他男子一来就先后扎进了水里，清凉自在，两个女孩儿也先玩了会儿水，外婆躲在树荫下，看一群孩子玩耍。玩了一会儿后，男生们钓鱼，女生们捡河蚌贝类，外婆招呼着小虎。
小虎坐在河边发呆，看到草丛边的蛇莓摘来就要吃，张海涛大声制止，令其扔掉蛇莓。
小虎一直强调着：“这是草莓，能吃。”
张海涛大吼：“哈儿，这是蛇泡儿，蛇专门吃的，有毒。”
“你哄我，上次回来沈慕乔就给我吃过。”
“小虎，上次吃的是草莓，不是这个，他们虽然长得有点一样，但这个蛇泡儿有毒，最好不要吃。”沈慕乔耐心解释着，“我们带了西瓜，把它放在水里面冰一下，等一下再吃，好吗？”
小虎：“我不吃西瓜，我要吃八月瓜。”
外婆：“海涛，你去给小虎找点八月瓜。”
“我在钓鱼，没得空。”张海涛拒绝，“再说，八月瓜八月炸，这才农历七月，要想吃还早得很。”
“我去找点其它的。”沈慕乔去篮子里拿了一个塑料袋，转身朝山林里去。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八月瓜长什么样。”何奕阳追上沈慕乔。
去山林没有路，杂草荆棘不少，沈慕乔在前面开路，何奕阳跟在后面，路上看到了一些蛇莓。
“蛇莓真的很恐怕？”何奕阳看着满地蛇莓，想到蛇在果子上爬来爬去的样子，脑子发麻。
“你不都尝过了嘛，死不了人。”
想起那天的经历，何奕阳止不住头皮发紧，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问：“蛇真的在上面吐泡泡了？”
“你觉得呢？”沈慕乔轻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小孩子，让他们别吃。有毒不假，不过也有很多医用价值。是药就有三分毒，毒蛇毒蝎子毒蜈蚣，通常越是有毒的东西，它们的医药价值会越高。”
“可是这些东西没入药前，听着就恐怖。”
沈慕乔只是笑，不说话，突然停下，双手用力折断一根树枝，整理了一下，是个树杈，递给何奕阳，不满地说：“打草惊蛇会吧？那么怕虫怕蛇，跟来干嘛？”
“我不是好奇嘛，平日里都在钢筋森林里，对绿色森林知道太少，趁机好好了解一下。”
沈慕乔似笑非笑地看着何奕阳，“言之有理。下次要再闯到荒山野岭里，说不定就没那运气被救，提前准备好自救方法确实很有必要。”
“尽胡说。有些事遇上一次就让人后怕一生了，我可不想后半生都生活在恐惧中。”
“恐惧是一种心理作用，是心魔，你勇敢去面对，它就会灰飞烟散。”
“说得轻巧，人生这么长的修行，要是一句话就管用，那我每天读读伟人语录，不就行了。”
“伟人的经典语录也是经过实践总结而来的。哪天何奕阳语录被万千人推崇信奉，那也就说明你是一个人生阅历丰富、拥有慧根的伟人。”沈慕乔调皮一笑，“加油哦，何奕阳。”
何奕阳会心一笑，跟在沈慕乔后面探究大森林。
“这是野刺梨，还没完全成熟。”沈慕乔摘下了一颗周身是刺儿的青色中透着微微黄色的果子，“很酸，和山楂有得一拼。”
“这满身是刺儿，能吃？”何奕阳眯着眼，感到刺儿在扎眼睛。
“把刺弄掉，就可以吃了，水分挺足的，要是下次在深山里迷路缺水，碰上了可以摘点。”
何奕阳一脸不乐意。
“要是觉得难以下咽的话，可以用它做蜜饯，酿酒。这些野果一到城里价格就会疯涨，不要瞧不起它们。”
两人又走了一段山路，沈慕乔指着攀附在枝条上的藤蔓，藤蔓下挂着一些青色椭圆形的果子，“看，那就是八月瓜。”
沈慕乔走到藤下，踩着荆棘够着脚摘了一个，说：“没熟，还要等一段时间。熟了的八月瓜皮呈紫红色，有的果实会炸开，露出里面的果肉。它有很多种子，果肉吃起来是甜甜的绵绵的，还带了野果的苦涩，很像没熟的香蕉，好多人把它叫做野香蕉。八月瓜营养价值高，据说还有很好的美容效果。”
何奕阳闻了闻八月瓜，一股清香，非常好闻。
又走了一段路，沈慕乔又指了指另外一对藤蔓上结的褐色周身是绒毛的果子，说：“那个你应该认识吧？”
“好像是奇异果。”
“看来你都是吃进口水果的，在中国这叫猕猴桃。你吃的新西兰奇异果其实是从中国引进改良后的品种。奇异果本来根在中国，出了一趟国回来后，价值翻倍，和中国的猕猴桃价格竟有了云泥之别。奇异果像不像海归那群人？”
何奕阳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非常贴切。摘几个回去？”
“现在还没成熟，九月份就可以摘。用猕猴桃酿的酒很好喝。”
“我还没喝过猕猴桃酒，好想尝尝。”
沈慕乔指了指远一点的一棵乔木，“你看，那棵是板栗树。板栗壳周身都是刺儿，比野刺梨还扎手。”
“真没想到板栗长成这样。”
沈慕乔止步，回头面向何奕阳，“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你的那片荆棘地，其实有美味儿，一种小野果，我们叫它刺泡儿，六七月结果，红的，黄的，黑的果子，酸甜可口，是树莓的一种。”
何奕阳想了想，自己闯进山林是八月中旬，过了树莓的果期，不禁叹息：“要是早一点，我还可以躺在荆棘里吃美味。”
“你这是想拿生命去吃野味啊？”
何奕阳耸耸肩，没做答。
两人在林子里小心转悠着，就怕一根刺条扎进肉里，不过可能真不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满林子青果不可食。
沈慕乔苦恼：“转了这么大久，也没有给小虎吃的。”
何奕阳东看西看，都是些陌生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