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臭名昭著的过气明星
何奕阳打着哈欠,打开房门,看到沈慕乔侧倚在小虎房间门前,一头卷曲及腰长发披散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睡衣,她笑吟吟道:“羞不羞啊,这么大人了还尿床。”
外婆无奈:“你这个背时娃儿,快起来,赶快去洗一下。”
小虎还没睡醒,揉着眼睛,鞋都没穿,走向厕所。
“外婆,我来收拾,你把干净衣服拿给小虎吧。”
沈慕乔说完,进屋抱着被打湿的棉絮去了院子,将棉絮放在晾衣竹杆上晒,然后再返回到小虎房间,将床单拿走丢进洗衣机里。
何奕阳心想,那个对他凶巴巴的女孩儿还真像个好姐姐。
何奕阳出了房间,在院子附近溜达了一圈,呼吸山里晨间的新鲜空气。回来时,沈慕乔散着的长发已编好辫子,外婆也准备好了早饭。
“沈慕乔,你给我做一个高跷。”小虎吃完饭后说,虽没有命令的意思,但也不是请求的语气,这是他一贯说话的风格。
“高跷啊。”沈慕乔放下碗筷,“我不会做啊。不过我可以学,应该不难。”
外婆说:“小虎爷爷以前给他做了一个,早坏了。这娃儿还叫我做,我哪里会做那个。”
“没事,我等一下回来研究一下怎么做。外婆,那我先去镇上了。”沈慕乔起身离桌。
外婆叮嘱:“好,路上小心点。”
沈慕乔:“小虎,要听你婆婆的话,不要到处乱跑。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带回来?”
小虎摇头。
何奕阳在这老屋几天了,清幽安静没话说,可他一天对着一个老人,一个浑身是刺儿的女孩儿,再加上一个弱智儿,也不是个事儿啊!最可悲的是他不能像外婆那样每天乐呵呵地重复做着同样的事,也没有沈慕乔忙碌的工作,也不能像张小虎一样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
太闲了,是一种病啊!
何奕阳出了院子,在附近瞎转悠。路过一处人家时,看到一位老人家坐在房前编东西,来了兴趣,走近细看。
老人嘴里叼着一根短烟杆,时不时地吸一口,烟雾缭绕,呛人得很。他脸上手上有清晰可见的老人斑,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是一道道醒目的黑色,手指却灵活地翻动着手里的细竹篾。
老人抬头,对何奕阳笑了笑,含着烟杆,指着一旁的小木凳,口齿不清:“坐。”
何奕阳含笑坐下,凳子太矮,他蜷缩着腿,不太舒服,问:“您这是在编什么?”
老人家回答:“筲箕。”
何奕阳在外婆家见过许多竹制品,大概清楚筲箕是用来盛东西的。见老人家的烟抽完了,他拿出口袋里的香烟,取了一根递给老人家。老人家满脸堆笑,接过那根烟别在自己耳朵上。
何奕阳好奇:“编来自己用的吗?”
老人摇头说:“不是,拿来卖的。卖得好的话,二三十一个。”
“那还不贵,网上有很多手工编织品,都挺贵的。”
“听说了,有些人到农村来收购这些,放网上卖,赚了不少钱。现在年轻人懂的东西多,不像我们这些,人老了,不能干重活,编点东西卖,赚几个钱给娃娃们买零食吃。”
何奕阳笑而不语,老人家简单朴实的想法令他动容,并不是生在一个有钱的家庭就会幸福快乐。他想起了一件事,问:“这竹子可以用来做很多东西?”
“是啊,竹子的用处多的是,编筲箕箢篼撮箕篮子,桌子椅子凳子,凉席竹床,还可以用来盖房子。”
“那可以用来做高跷吗?”
老人一愣,想了想说:“高跷啊,我们这里叫高脚狮子,可以啊。”
“那您能不能教我?”
老人微仰着头,额头上的抬头纹很明显,说:“要得。”
老人说了做高跷的步骤,听上去很简单。言传间,他手中的筲箕已编好。
何奕阳走之前,买了那只筲箕。
“哎哟,这么大一张钱,你等一下,我去找你钱。”老人望着手里的那一张红票子,勾着背要起身,却被何奕阳按住肩。
“不用了,您教了我怎么做高跷,就当我交的学费。”
“那啷个得行哦,做高脚狮子又不难,我就是随便说一下,又没做。我还是去找钱。”
何奕阳起身拿着筲箕离开老人家的院子,小跑出院子,说:“不用了,老人家。”
何奕阳回去后将筲箕给了外婆,说起了那位老人家。
“你说的是李老汉啊,他会编的东西多哦。他儿子媳妇都出去打工了,一个人在家带孙子。他们在镇上有房子,娃儿放暑假,回老家耍来了。”外婆在淘洗黄豆。
“外婆,又要做豆腐啊?我来磨豆子。”
何奕阳抢着把黄豆端到院子的石磨旁,驾轻就熟地推磨。
外婆在廊前东看西望,问了句:“小虎跑哪里去了,找不到人,小何,你看到他没得?”
“没注意。豆浆磨好了,我去找他。”
“要得。他可能在耍水,我跟你说啷个去。”
何奕阳朝着外婆所指的方向走去,小路只能一人独行,绕过一片玉米地,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往下走,石阶陡峭,隐隐听到水流声,峰回路转,只见一条来自于山上的小溪流,遇到落差高的地方,形成了一道小瀑布。
在地势比较平坦开阔处,何奕阳发现了小虎蹲在溪边。
“小虎,你在干什么?”
“找盘海。”
“什么,盘海?”何奕阳不懂盘海为何物。
过了一会儿,只见小虎从石缝里抓了一只小螃蟹,高举着说:“我找到盘海了。”
原来盘海就是螃蟹。
何奕阳乐了起来,脱掉鞋,踩在被水浸泡的鹅卵石上,冰凉凉的,舒服极了。两人在小溪边捡了些螃蟹,还有小田螺,没有东西装,他从一旁的地里摘了几张大大的南瓜叶子,包住了田螺和螃蟹,回了家。
外婆的豆腐已做好,沈慕乔也回来了,还有两个人,周浩然和一个年轻女孩儿。
“啊”女孩儿尖叫,跑到何奕阳面前,激动不已,“真的是何奕阳啊,我好喜欢你哦!”
何奕阳露出对待粉丝的标准笑容,说:“谢谢。”
女孩儿继续说:“小乔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就像那从天而降的流星,砸到了这里,这里成了陨石坑,会成为千千万万人争先恐后想来一饱眼福的地方。”
何奕阳纳闷,这是什么比喻。
女孩儿还在说:“小乔,外婆,你们发达了,明星哎,大明星何奕阳住过的地方。以后开个民宿,挂上何奕阳的照片,保证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苒苒,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周浩然无奈,向何奕阳介绍,“这是丁苒,我的女朋友。”
何奕阳被丁苒的热情吓到了,他已好久没遇上这么热情又信口开河的人,突然很不适应。
“苒苒,你确定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他现在可是过气的明星,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过气明星。”沈慕乔平静的声音。
何奕阳心里很不舒服,平时沈慕乔数落他也就罢了,今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挖苦他,真歹毒。
“臭名也是名嘛。世界上有很多成功的逆向思维营销案列,比如说某本书上会写着‘连比尔盖茨都不想看的书’,因为这句话勾起了读者的好奇心,书也成了畅销书。我想想”丁苒在院子里转着圈,“一处连穷途末路的何奕阳都嫌弃的老宅。”
何奕阳瞬间石化了,确定丁苒不是真爱粉。
周浩然扶额,十分无奈:“苒苒,你会不会说话?”
“我们这里又不是流浪猫流浪狗收留所,无需他人喜欢,我和外婆喜欢就好。”
何奕阳再次中箭,还是沈慕乔最毒啊!
“你们两个少说点。苒苒,你不是要做酸菜鱼嘛,大中午了,好饿,快去做吧!”周浩然将鱼塞进丁苒手里,推她去厨房。
沈慕乔看了一眼别扭的何奕阳,转身回屋。
被人嫌弃的何奕阳,将小田螺放在一边,坐在板凳上发呆。
周浩然坐在旁边,抱歉笑着:“你别介意,丁苒就是那样的性格,直来直去,经常得罪人。”
何奕阳淡笑:“没事,我知道她没有恶意。”
“你去小溪了?”
“嗯,没走多远。”
“哪天我们去山下的小河,那里又宽又深,水是绿色的,很好看。我们可以钓鱼,游泳,烧烤。”
何奕阳来了兴趣,暂时忘却刚刚的不愉快,点头说好。
周浩然起身犹豫着,最后还是拍了拍何奕阳的肩,微笑着说:“走吧,要吃饭了。”
原来周浩然和丁苒来的主要目的是帮忙收割地里的黄豆。
外婆马上70岁了,但身体硬朗,还会种庄稼,尽管不多,但人不能闲着,闲着就会发闷,生病。
最近这几年,播种和收割时,周浩然丁苒都会跟着沈慕乔,一起帮外婆。
饭后稍作休息,一同六人去了地里,太阳虽毒,但因黄豆地在阴面,并不会晒到太阳。
何奕阳和周浩然拿着镰刀割豆草,沈慕乔和丁苒用棕榈叶捆绑豆草,外婆闲不住,将捆好的豆草放进大背篼里,小虎在地里玩蚱蜢。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割了满满两背篼豆草。周浩然背了一背篼,看起来很轻松。沈慕乔准备背另外一个背篼时,被何奕阳抢先一步。
沈慕乔很怀疑:“你能行?”
何奕阳自信满满地说:“你一个女孩子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何奕阳蹲在地上,双肩挎上背绳,准备起身时,险些摔着,还好沈慕乔手快,帮忙扶住了背篼。别说,还有点沉,背上附和几十斤,蹲在地上要起身需要狠狠发力。他再试了试,成功起身,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田间小道上。
回到老屋后,几人将豆草搁在院子里晾晒。
周浩然晚上还有课,急着回去,丁苒与他同行,两人坐上轿车,消失于山野。
太阳落山,沈慕乔拿着砍刀要出门。
外婆问:“你去哪里,小乔?”
沈慕乔说:“我去后山里砍棵小树,给小虎做高跷。”
“别去了,不要惯他。”
“没事。”沈慕乔笑着离开了。
何奕阳跟着沈慕乔,保持两三米的距离。
她回头问:“你有什么事?”
“你会做高跷吗?”
“不会。我没做过木工,不过我想应该不难,网上能学。”
“我可以做。”
沈慕乔止步,望着何奕阳,表示怀疑。
“我上午请教了一位老人家,我知道怎么做,用这个也可以。”何奕阳指着竹林,“不如先让我试试?”
沈慕乔看了看何奕阳,又望了望竹林,将砍刀递给了他。
何奕阳第一次用砍刀,试了一下手,不太灵活,又多砍了两刀,才找到感觉。几刀下去,到处都是伐口,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声,一棵大竹朝着他就要倒下来。
沈慕乔猛地一拉,他险些撞上了她。
“有你这样砍树的吗?要是一棵大树,不压伤你才怪。”沈慕乔责怪着,手拿着砍刀剃掉那棵倒下大竹竹节上的枝丫。
“我来吧。”
何奕阳接过砍刀继续剔枝丫,待大竹干干净净后,肩扛着大竹粗的一端,进了院子。回到院子后,沈慕乔找来了锯子、凿子后,便回了自己的屋。
虽然,何奕阳从李老汉那里得知了做高跷的方法,可他没见别人操作过,还是有些发懵,只好在网上找了相关视频观看,得知诀窍后,便开始动工。
何奕阳先锯两根和小虎身高差不多的竹棒,在每根竹棒大概四分之一处凿一个小洞,再取一小截比较粗的带竹节的竹筒,劈开成两半,用刀削成一个类似于“凸”字形的脚蹬,将凸字脚蹬的狭小一端插入已准备好的竹棒小洞里,用锤子敲打凸字脚蹬的底部,使脚蹬和竹棒紧密相贴,高跷便完成。
虽然看上去挺简单,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还是有些费力。好在何奕阳坚持,最终做好了一对高跷。他首先试了试,挺牢固的,走了一圈方叫小虎来玩。
看着小虎小心翼翼又难掩兴奋地踩高跷的样子,何奕阳心里油然升起了小小的成就感。
院子边上,沈慕乔在给那一长排的草浇水。
何奕阳经常见她给那些草浇水,她指着盆里白色浑浊的液体,问:“这是什么?”
“淘米水。”沈慕乔用手拨淘米水,洒向草丛。
“这是什么草?”
“兰草花。”
“我见过蝴蝶兰,它们的叶子比这个大很多,这是?”
“春兰,中国兰常见的品种。你说的蝴蝶兰是热带兰,花朵大而美艳,不过没有中国兰的幽香。春天兰花开放时,满园飘香。”
“‘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先春发丛花,鲜枝如新沐。’说的就是它吗?”
“嗯。这些都是我从山上挖的,长了好几年。好久没下雨了,只能每天浇水。”
“多亏你的照顾。”
沈慕乔浅笑不语。
何奕阳心想,一个对待花草如此温柔的人,心眼肯定不坏。只不过他一直不懂,她为什么如此反感自己。
何奕阳突然很想知道,问:“这老屋有名字吗?”
“有。”沈慕乔顿了顿,“兰樱园。”
“兰樱园,不是你培训班的名字吗?”
沈慕乔将盆里最后一点淘米水倒在兰草花丛里,起身离开。
何奕阳已经习惯了沈慕乔忽冷忽热的性格。其实,自从他知道彭樱的事后,他能感觉到沈慕乔对他的态度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