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命
chapter 105
祝向卉向许欢喜交代了一切。
妹妹失踪后, 祝向卉得知妹妹失踪前曾经与黄子强一起,于是就去找黄子强,打算问个清楚。他们两人约在祝向卉曾经打工的那家奶茶店里, 在那里,黄子强承认了自己的确是与祝向芸在一起,他说自己这些天很无聊, 所以就让祝向芸陪陪他。祝向卉哀求他放过祝向芸,并再次提出可以拿自己来换祝向芸, 黄子强想了想于是答应,只是这一次, 黄子强提出了更加变态的要求。
他想要在祝向卉的家中与她发生关系。
祝向卉起初自然是不肯,但黄子强却拿祝向芸来威胁她,到最后, 祝向卉不得不妥协, 但她提出必须要在她父亲不在家时,可没有想到黄子强听到这话时, 他咧嘴一笑, 说出了让祝向卉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句话。
“当然要挑你爸在家的时候了,最好, 是在他的床上。”
听到他的这番话,祝向卉心中倍感屈辱,按照她与许欢喜说的, “在那一瞬间,我恨不得自己能够当场死去,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把我们两姐妹当人看过。”
但尽管如此,祝向卉还是妥协了,她带着黄子强去她家, 在两人发生过关系后,黄子强才漫不经心地告诉她:“我也不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
“你说什么?!”还在默默穿衣服的祝向卉猛地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黄子强点了一根烟,他靠在床头上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烟雾后才说道:“她那天从我家溜出去了,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
而实际上在黄子强说出那番话时,祝向芸已经被他扼死。
祝向卉供认称,黄子强说出那番话后,她已经不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幻想,但内心的万般屈辱与怨恨使得她总觉得今天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所以他想起了自己与妹妹还有留存的安眠药,就给他下了药后,用枕头捂死了他。
“那你父亲呢?”许欢喜问道。
“在我杀死黄子强后没多久,他回了家,当时我刚刚把黄子强的尸体藏在衣橱,还没收拾好他就已经在砸门,我听出来他应该又是喝了很多的酒,打开门时,他栽倒在地,显然是喝了个烂醉。”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
祝向卉抬起头看着许欢喜冷笑,“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能有什么区别?本来我的人生也已经被这些人毁掉了,越多的人与我陪葬,我那被摧毁的人生才显得越有价值不是吗?”
看着祝向卉那张满是快意的脸,许欢喜没有说出话来。
“卉”字本意为草木,与花字连用即为花朵。
向卉,向着花朵草木。给祝向卉取名的人,大概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如同草木花朵那样清新明媚,也希望她的前途能如花似锦。
可看着此时坐在审讯室里那个脸色灰白,满脸泪痕的干瘦女孩,许欢喜突然觉得异常讽刺。
这宗命案就此似乎终于能够尘埃落定,在结束审讯后,祝向卉对许欢喜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想去看看妹妹。
许欢喜有些为难,祝向芸的尸体被水泥浇灌,等能够从浇筑物中取出时,尸体早已变得惨不忍睹,祝向卉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许欢喜不想让她看到那种场面。
“求求您,让我见见她。”祝向卉哭着说道,“让我再看看她,最后一次看看她。”
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孩,许欢喜实在无法狠心拒绝,犹豫再三后,许欢喜点了头。
许欢喜把祝向卉带到停尸房,法医将存放于冷柜中的尸体抽出来,许欢喜转身对祝向卉低声道:“如果你现在反悔了,也可以选择离开。”
祝向卉看着眼前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摇了摇头。
“她是我妹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妹妹,麻烦您。”
祝向卉的态度坚决,许欢喜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看了看法医,法医点头,戴着手套的手随即便掀开了那层白布。
祝向卉看过去,只一眼,她便失声痛哭起来。
她想扑过去仔细地看看妹妹,但许欢喜却用尽力气拦住了她,她挣扎不开,只能无助地趴在许欢喜的手臂上痛哭起来,而在看到妹妹遗体的那一瞬间,祝向卉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干,她无力地跪倒在地,许欢喜也只能跟着蹲下,用手臂拦住她,以免她因为过于悲伤而摔倒在地。
或许是这些天以来的紧张、疲惫以及巨大的悲痛齐齐袭来,祝向卉弱小的身躯实在抵挡不住,她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祝向卉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而她出院后会直接被转移,等待法律最终对她的判决。
就此,祝向卉杀人案件告破。在向死者家人宣布案件告破时,死者的家长们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其中有几位死者的母亲还一直扯着许欢喜的衣服,要她一定严惩凶手。
许欢喜本来不想说什么,只想赶快脱身,可当她已经走到门口时,她听到一位死者的父亲的怒吼。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出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生?!我一定要告到她死!”
许欢喜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胸腔中破土而出,她握紧了双拳,转过身,冷眼看着那个被气得连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的中年男人。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方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那是一种不带有一丝怜悯与同情,反而只有厌恶与轻蔑的眼神。
他觉得她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他感到自己被许欢喜的这种眼神所冒犯,于是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没什么。”许欢喜冷声道,“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那样的孩子。说实话我真的很同情您的孩子,因为如果不是有像您这样的父亲的话,他或许就不会那么悲惨地死去了。”
“你——”
没等对方把更加难听的辱骂吼出口,许欢喜就转身离开,只留下张贺等人还在接待室里维持着秩序。
许欢喜一路走出警局,她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后,她关闭了手机,切断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交流,开车径直离开。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许欢喜把车停在了海边,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许欢喜站在海边,凛冽的海风掠过她的身体,许欢喜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冲着大海大声喊了出来。
连喊了好几声后,许欢喜才觉得自己拥堵的内心舒服了些。
“还不出来吗。”她看着暗蓝色的海面,低声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人轻快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殷滢笑着说道,她向前走了几步,与许欢喜并肩而站。
“和你通话的时候,我听见了海浪声,还有海鸥的叫声。”许欢喜依旧盯着海平面,语气平淡。
“那许处长的耳朵可真好。”
殷滢说完这句话后,就也沉默了下来,两人这样沉默地站了有五分钟,殷滢听见许欢喜再次开口说话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祝向芸的尸体在哪里。”
殷滢垂眸一笑,“深海里的无名尸体有那么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
许欢喜没在意殷滢的说辞,自顾自地问了下去。
“每次看着你,我也会相信神鬼之说。但每次看到案件,我又会质疑。这世界上,当真有因果报应这一说吗?”
殷滢敛起脸上的笑容,她正色道:“报应是天意,是神意,从来都不该是人力所为,如果人为地想要惩戒谁,到最后也会落入报应循环之中。”
“可如果上天不长眼呢?”许欢喜转过脸,看着殷滢问道。
“那也就是他的命。”殷滢也转过脸,与许欢喜四目相对,“如若要改命,那便是逆天而行,是极其困难的,最终也要付出常人所无法承受的代价。”
“是吗。”许欢喜笑了笑,似乎对殷滢的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而看着许欢喜这样的态度,殷滢心中一动,她想了想,便问道:“如果有一天,许处长你也遇到了天命不可违的情况,你会如何?”
“拿‘天命’二字决断终身,你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许欢喜说罢弯腰,捡起地上一枚石子,使劲抛向远方,直到她看见远处的海面上溅起了水花,她才笑了起来,而后说道:“我从来都不会让除了我自己以外的家伙来操纵我的人生,就算是老天也一样。”
她说罢转身离开,殷滢侧身,她望着许欢喜原去的背影,良久,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
许欢喜因为对死者家属出言不逊,刘局已经在电话中狠狠地批评过她,并且罚她回到k市后就要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许欢喜认罚,但始终不肯认错。她这样的态度把刘局气得差点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摔个粉碎,最后只是撂下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便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经历了劈头盖脸的一番训斥,许欢喜挂断电话后就觉得累得很,而此时特调处的其他人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等待离开。
许欢喜没多磨蹭,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桌面上的文件,装进包里后正准备拎包离开时,她的手机却突然震了一下,她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是新闻推送。
“稀奇事!初春时节竟有汽车在街边自焚,车内一名孕妇身亡。”
“奇怪了……”许欢喜疑惑地嘟囔起来,眼下还是初春,气温虽然回暖,但出行还需穿外套,否则依旧会感到寒凉。在这种时节里,汽车居然也能自焚吗?
她正疑惑,一阵敲门声传来,她抬起头,看见张贺就站在门口。
“该走了许处。”
“哦好,这就来。”许欢喜应了一声,将手机随手放回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