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呕
chapter 95
仿佛是被谁往心口里塞了一块巨大的冰, 在听到祝向卉这句话时,许欢喜陡然觉得浑身凉得厉害,她稳住自己的声音, 微微皱眉道:“你永远也不该有这种念头。”
祝向卉却没说话,只是笑。
“你去了黄子强的家?”
祝向卉轻轻点头,“不仅是我, 我还带了妹妹一起去。因为我想着,如果我一个人逃跑了, 只留她应对我那个酒鬼爸爸,无疑是在将她推入火坑。可我那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祝向卉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浓重的哭腔蒙上来,像是一片巨大的乌云,黑压压地落在她本就因哭泣惊惧而变得沙哑的声音上。
“我那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我是将她推向了另一个火坑……”
祝向卉至此已经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支离破碎的几个音节就像是碎玻璃碴子,一点一点砸进许欢喜的耳朵里, 许欢喜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她蹙眉, 握紧了祝向卉抖动得厉害的肩膀,轻声地安抚着她。
大约过了有五分钟, 祝向卉才从极度的悲痛中换过来,许欢喜垂眸看她,在料峭的初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落在衣衫上粘腻地贴着她的脊梁骨。
祝向卉的脸此时灰白得仿若是冬日里烧过的煤炭,没有半分血色,哪怕说像是已经掉了魂的人的脸,也并不算夸张。
“你要是需要休息,就和我说。”许欢喜眉间曲折更甚, 言语中满是关切。
“我哪还需要休息。”祝向卉冷笑一声,抬手抹了一把还残留在眼角的泪,通红的鼻头动了动,便继续道:“见到黄子强后,我对他还很抱歉,说莫名其妙就多带了个人很对不起,只是这是我妹妹,我不能独留她在家。我那时想着,我与黄子强恋爱,他大概是不希望有旁人跟着我的,所以都已经做好了他会生气的准备。可没想到,他看到我带着妹妹,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更加高兴。我那时其实心里就已经疑心,但想了想,又觉得或许是黄子强人还不错,如果我再多想,就像是我吃妹妹的飞醋。我的爸爸是酒鬼,我这些年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要是哪天喝多了酒,冻死在街上才好,怎么还会把他当作亲人?!”祝向卉越说越气,此时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往椅子把手上重重一砸,椅子是实木做的,把手上也没有皮子的保护,祝向卉砸过后,右手便立刻红肿起来,手际隆起亮晶晶一片肿,许欢喜看着难过,便出声道:“你还未成年,凡事都还算有指望,反倒是你如果自己不爱惜自己,才是真的绝望了。”
祝向卉闻言看向许欢喜,见她虽然面上没几分表情,但说的话的确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便微微收敛了怒色,语调也降低了些,继续道:“母亲早死,父亲又不算人,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妹妹了,所以妹妹哪怕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吝啬,又怎能让自己对妹妹产生那种奇怪的想法?于是我就没敢再多想,跟着他上了去他家的车。”
“你们姐妹俩就这样去了他家?”
祝向卉点头,“现在想,我当时真是蠢,怎么能那么相信他?”她咬着嘴唇停顿下来,又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道:“等到了他家门口,他没直接拿出钥匙而是敲门,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他之前说的是家中没有别人。所以我还问他家里难道还有别人吗?我那时想着如果有别人,我就和妹妹离开,可他却笑着说家里只有他的几个朋友,说是今天要介绍我给他们认识,还没等我反应,门就被打开了,我和妹妹被他推进屋里,等进了客厅我才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人,都是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
“三个?”许欢喜一下子想起来之前那五名死者中的三个男性死者,于是下意识问道:“难道……”
祝向卉并未否认,而是凄然一笑缓缓道:“那天的下午,阳光很好,窗外的光洒进屋里,照在那四个人的脸上。那四个人,他们对我和妹妹笑着,那笑脸看起来就和平常随处可见的少年没有区别,我那时看着他们那样的笑容,如何能想到他们会做出那种事……”
“他们……”仿佛接下来能够预料到是怎样的剧情,在许欢喜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她的声音居然也打起颤来,“他们……都对你和你妹妹……做了什么?”
“那天的记忆我没有几分,只记得黄子强给我和妹妹端了两杯橙汁,我喝了些后,就觉得困得厉害,虽然想着是在别人家里不应该睡过去,可到最后却还是睡着了。等再醒来,我觉得头疼得厉害,身上也酸痛得厉害,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光着身子躺在地上,而转过脸去,”
祝向卉的双手此时死死地抓住了椅子把手,她用了浑身的力气,两只手上的血管都隐隐地鼓起来,蜿蜒在她手面上如同乱缠在一起的青蛇。她没留几分的指甲狠狠扎在椅子把手上,实木的把手发出咯咯的声响,许欢喜一时竟分不出那到底是椅子的声音,还是她咬牙的声音。
眼泪在她眼眶中滚动着,如同沸腾的水,许欢喜见她情绪激动,刚想劝,却又听见她说道:
“我转过脸,看到沙发上,那人的身躯像蛆似的蠕动着,而在他身下,是一个女孩□□的双腿,女孩的裙子被褪下了一半,那裙子我认识,我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我用了半个暑假的工资给妹妹买的裙子,她一直舍不得穿,那天还是我说既然出去玩,就穿得好看些……”
祝向卉越说越觉得像是有谁用刀子豁开了她憋闷的胸膛,她把这些压在心底的痛像是呕吐般说出来了,那刀子帮她松快了些,她觉得自己说完了这些,也终于能好好的呼吸了,可是她现在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嘴里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血味儿,这股子味道令她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用棍子搅动一般,她想忍住胃里的翻滚,可身体却不听她的话,还未等她吐出最后一个字,她便不可抑制地真的吐了出来。
许欢喜被她这突然的反应也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却也没来得及,依旧有零星的污秽飞溅到她的衣服上。她垮下脸,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衣服被弄脏,而是因为刚才耳中听到的这一切。
她垂眸看着祝向卉捂着身子吐得厉害,于是忙关掉了录音设备,又拿出手机唤蒋雪和刘弛过来。等打过电话后,许欢喜撩了一把落在额际的发,走到祝向卉身边。
祝向卉此时已经停止了呕吐,可却依旧没什么意识,许欢喜搂着她的肩膀,一手又拿过刚才递给她的矿泉水,拧开了盖子后,不由分说地就往祝向卉嘴里灌,逼着她漱了口后,才又扶她坐下。
“哐当”一声,房间的门被人急匆匆地推开,刘弛和蒋雪焦急地进来,刘弛按照许欢喜的嘱托已经找了沙子,这时已经去处理秽物,而蒋雪则是带来了温水。
看着蒋雪照顾祝向卉,许欢喜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从桌上拿走了录音设备,走出房间。
许欢喜一路离开了警局,找了个警局外不远的街角。周边此时无人,许欢喜便像是虚脱了似的缓缓蹲下,她抱着手臂,将满是疲色的脸埋进了臂弯中。
刚才,她都听到了些什么啊?
许欢喜已经不敢再去回想,甚至连她手中此时拿着的录音设备,她现在都觉得那像是块被烫红了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手心。
而正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像是震了一下,她抬起头,拿出手机,一瞬间睁圆了眼睛。
“一条来自于神出鬼没的魔女的信息。”
许欢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行字,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鼻腔一酸,她想这或许是因为外面还冷的缘故,于是伸手揉了揉鼻尖后,就点开了那条信息。
“抱歉没给许处长请假~我有点私事在忙,所以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见面了。”
私事?
许欢喜有些疑惑,殷滢能有什么私事?
她抿了抿唇,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
“不批准,马上过来。”
可是写完了,许欢喜迟疑了一下,又全部删除。
“有什么事吗?”她又写。
看着输入框里的这几个字,许欢喜的嘴都抿成了一条线,大约犹豫了有差不多一分钟,她正要点击发送,殷滢却又发来了信的短信。
“不要担心我,到时候许处长就会知道是什么事的~”
“还有,请您把我的备注改成‘无论何时都可以相信的朋友’吧。”
看着屏幕上接连跳出的短信,许欢喜忽然就觉得本来很是不安的心变得莫名踏实了许多。
是因为终于收到了她的消息吗?
许欢喜把原本已经输入好的短信再次删掉,而后又手指麻利地敲下一行字。
“不许再次失联。”
发送了短信后,她站起身,把手机放回口袋,指尖却又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那是在之前的案子里,殷滢送给她的戒指。
许欢喜的指尖悄然勾勒着戒指上的花纹,眼眸低垂,看不出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又一次拿出手机。
“张贺,把黄子强的父母请到市局来,我有话要亲自问他们。”
说罢,许欢喜挂断了电话,但她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低着头点开了通讯簿。
“可以相信的”
将殷滢的备注改成这几个字后,许欢喜抬起头,此时她的神色已无半分彷徨惊慌,而是又如往日那般泰然,她转身,挺拔的背影随着她的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凛冽的寒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和大前天都没有更新,因为一个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暂时失联了,当时的我实在很惊慌,打开了word却也写不出一个字,昨天的凌晨虽然也因为没有对方的消息而感到不安,但是想着不能这样没出息,所以浑浑噩噩地写了些,好在昨天下午收到消息了,感觉终于可以安心些了。希望大家无论遇到什么事,或者什么矛盾,都不要和对于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失去联系,真的会很让人担心。总之,我好像说了一堆废话呢hh,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我~感谢在2021-05-28 02:41:17~2021-05-29 07: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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