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岁岁
脑海里的警钟长鸣提醒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就算是原路返回绕远路也得离开!
没看见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
非礼勿视!
小姑娘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仓皇逃窜,跑得太急,草丛窸窸窣窣一阵轻响。
林安年略一抬眼就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他嗤笑一声,低头看着面前的女生,嗓音意味深长:“同学,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我没那个耐心跟你小孩子过家家似得玩。”
“别纠缠我兄弟,更别仗着自己的小聪明通过利用他们来要我的联系方式,懂了吗?”
男生的嗓音低沉,顺着夜风撩进耳朵。
面前的人走了好久,女生才反应过来。
后背靠着墙,无力的滑落下来。
刚才的一幕幕回荡在脑海里。
男生眼尾半弯着,勾出一个很轻的小弧度,明明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对她的告白却拒绝地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温度。
就像他的为人,明明是带着慵懒温柔地少年气,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但是你仔细看他的笑意,从未及眼底,仿佛对这周遭万事万物都没有能让他为之动容的人或事。
他从来没有把任何追求者的青睐放在心上。
她本来是班里男生捧着宠着的班花,告白示好的人一抓一大把,被大把的男生告白追求让她格外地骄傲,甚至看不起那些小心翼翼接近她的男生,看不起他们的卑躬屈膝买早饭送回家,只为了能博她一笑。
直到遇到林安年。
少年张扬如盛夏骄阳,从她面前经过时,甚至连目光都未留给她。
甚至连她去他们班找他,林安年对她这张脸懒得多留一寸目光。
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更是激起了她蠢蠢欲动的征服欲,于是通过她们班里那个和林安年一起上奥数班的男生,让他去约了林安年在晚自习下课来这里,她自信满满的拦住他告白。
却输的一败涂地。
-
穗禾原路返回时,绝望地发现,小路尽头的铁门被锁上了。
夜间凉风习习,卷起几片落在地上的香樟叶,一如她绝望地内心。
这么折腾了个来回,已经快到了宿舍锁门的点,她就算再原路返回,碰到那对尴尬情侣,走回去,时间也够呛来得及。
她可不想被锁在外面。
穗禾抬着头,用目光无声地丈量了一下铁门的高度,咬了咬牙,弯腰脱鞋子。
小镇的空气似乎永远带着花香,不同于大城市的乌烟瘴气。
月光似流淌的水银,抬头就能望见星星。
林安年单手抄兜,慢悠悠地沿着小路往外走。
走着走到,发现月色笼罩下,路口的铁门被锁住了。
林安年的桃花眼眯了眯,步子放慢,笔直的唇角没绷住,乐了。
这铁门上还串着一只“炭烤小鹌鹑”。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
少年的侧脸被暗影覆盖着,突然笑出声,清润似山涧清泉,汩汩而下。
穗禾骑虎难下,两腿蹬在门的这边,背对着另一边,脚尖往下蹭了蹭,找不到落脚点,被卡在铁门的顶端,上不来下不去,极端尴尬,铁门两边都离地太远。
这突然扬起地笑声让她受了惊,慌忙低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少年眼尾弯着,笑得躬下腰去,肩膀颤抖。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嘲笑。
她没有功夫去想林安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刚和他在一起的女生又去了哪里?
当务之急是她要从这上面下去。
穗禾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在作死的边缘上试探,一去不复返。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这小腿才堪堪往下一降,雪白的板鞋被挂了一下,从铁门的缝隙落下来,直直坠落到另一边。
世界似乎安静了一瞬,风吹草动。
真是不能再倒霉。
林安年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着被“困”在门上德小姑娘。
穗禾乌黑漂亮的杏眼瞪地老大,眨巴眨巴,显然也没回过味儿来。
她盯着落在另一边的鞋子好久,倏然低着脑袋,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求你。”
林安年一挑眉,明知故问:“求我什么?”
穗禾:“鞋子。”
她嗫嚅了一下,像是狠了狠心,从林安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生撇下去的嘴角,翻了个白眼。
呦呵,敢情这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骤然想起女生在舞蹈教室里挺拔的站姿,高傲如女王,与她在教室里沉默寡言乖巧的面孔截然相反。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林安年没说话,弯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鞋子,撑着栏杆,三下五除二翻过去,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地。
他站在月色里,额前的碎发有些乱,眼眸却弯着,干净如新月,朝她伸出手来。
邀请的意味不甚明显。
明明是尴尬的场景,素面朝天,她却忽的想起在舞台上,彬彬有礼的王子朝公主伸出手。
优雅至极。
“你接的住吗?”穗禾嗓子发干。
他被她这不信任的态度气笑了:“你跳不跳?不下来我可走了。”
说完,作势要走。
穗禾傻眼了一瞬,没想到这人说变脸就变,连忙回:“跳跳跳,我跳,你别那么着急。”
最后一句还带着点嗔怪的意味。
她闭着眼,往后一跃。
仿佛是把生死全部的身家都交给他决定般。
落入男生带着淡淡柠檬香的怀抱。
他看着瘦削,手臂却有力,将她稳稳一接。
离近了,仔细看。
她皮肤很白,搂着腰就能感受到骨架很小。
没想到宽大的校服下她还这么轻飘飘地。
跟拎只猫似得。
林安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下。
他嗤笑声,手很快松开她,手掌转为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沉稳:“穿鞋。”
少年的骨掌温热,手臂有力。
月光映下树影绰绰,他的影子高大,将她完全笼罩住。
-
三伏天,天气愈发炎热。
每一寸曝晒在空气中的皮肤都黏糊糊到刺痛的地步,教室里蒸笼一样,热得人昏昏欲睡。
穗禾也支撑不住,脑袋一垂一垂地,越来越低,最后,“咣”地一声,磕在桌子上。
疼痛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刷拉”来了个立定猛抬头。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风扇呼呼地一圈圈转动。
她四下张望,所幸没人注意到自己的糗状。
穗禾抬手揉了揉被磕到的下巴,吸了口气。
此时正值午自习的最后十五分钟,大部分同学都用来补觉了。
穗禾坐在最里面,本想出去上个厕所,但是王雨琪和高欣趴在桌子上睡着,她本就和她俩关系不好,更别提贸然叫醒她们给自己让路了,估计会恨上加恨。
穗禾探着头,四处张望了一圈。视线落在后桌上。
林安年不知道去哪里了,桌子空着。
穗禾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地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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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滚烫,林安年单手拎着瓶可乐往教室走,阳光剪裁下他利落的轮廓。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即便在走廊也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还真安静,他嗤笑一声,往教室里瞅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一下捕捉到了某个不老实的人。
小姑娘踩着凳子摇摇晃晃地站上一张桌子。
呦呵,胆儿挺肥的啊,看着平时乖巧老实,还有这副面孔呢?
林安年来了兴趣,索性停了脚步。
穗禾一脚没落稳,踩在课本上。
洁白的书页落下一个脚印子。
穗禾心疼坏了,眉头一皱就弯腰去掸。
她本来站的高重心就不稳,这一弯腰又踩在笔杆上,眼看着人要往后栽——
腰上被人扶了一把,帮她稳住。
穗禾的尖叫声都卡在嗓子眼里,坐过山车一样。
待她平复下心情,顺着扶着她的那只手看过去,呼吸一窒。
见她站稳了,少年吊儿郎当地收回手,笑得意味深长: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
穗禾:“对不起。”
林安年:“?”
穗禾:“踩脏了你的书和桌子。”
林安年:“?”
这是他的桌子???
少年本来挂着看好戏微笑的目光往下挪,看到书皮被风吹开,哗啦啦地反动,停留在最前面的扉页上——
林安年,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嚣张至极,现在看来却像是赤果果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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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林安年去微机室参加奥数培训的时候,眉眼带着戾气,拿着本印着个大鞋印的书。
据说高天翔这只狗,还用尺子测量出那鞋印的码数,36码,一看就不是年哥自己的鞋。
“像个女生。”高天翔摸着下巴做出了最后定论。
马鹏远一拍桌子,不怕死道:“年哥发喜糖!”
正在做题的少年手指间的笔顿了一下,林安年抬起头来,桃花眼弯起弧度:“小马,来。”
马鹏远:“干嘛?”
林安年:“给你发喜糖。”
马鹏远:“我去,年哥你还真有情况!”
旁边的高天翔听见这等八卦更是兴奋,连忙紧随其后去要喜糖。
侯思成聪明的后退两步,静观其变。
马鹏远前脚刚刚到林安年桌子前,笑兮兮的刚伸出手去,就被少年一把扣住,反向压在桌子上。
“啊痛痛痛痛——”马鹏远凄厉的哀嚎。
“还吃不吃喜糖了?”
“吃吃吃!”下意识的接。
林安年皮笑肉不笑,手肘又是一个用力。
“啊,不是,不吃不吃不吃,苏哥饶命!”
林安年这才松开他,目光一凛。
高天翔在他的目光下登时紧急刹住车,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
马鹏远揉着酸痛的肩胛骨“嘶”了声。
“行了,各学各的去。”林安年脚尖一挑,将凳子挪过来,懒洋洋的抬眼:“要是有想吃八卦的,想吃喜糖的——”
他意味不明的顿了下,唇角一弯:“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