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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望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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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我不害怕变老,但会有些害怕老了之后才和你们重逢,这样我们就只有再见可说了。”

    他们近在咫尺,隔了一个不生不死,错过一个垂垂老矣,百年太长,世事变迁,只留下这段无疾而终的等待。

    年华不再,遍体鳞伤。

    “我要走了,所以,不要让你自己后悔在今天没跟我道别,好吗?”

    砖瓦凌乱稀碎一地。

    吃瓜百姓不肯放过半句精彩,石桥两端人头攒动声鸣嚷嚷。

    谢逢野和掌柜各自扯着两只狗腿互不相让,场面堪比酷刑现场。

    梁辰不想进去人挤人,遂隔着几步远传音给谢逢野。

    先说第一句话:“尊上,这里是人间。”

    动静或许可以小一点。

    然后是第二句:“不行我们可以直接抢。”

    实在无须如此市井吵闹地入乡随俗……

    “知道了。”谢逢野百忙之中敷衍地朝他抬抬下颌,而后转头嚣张地向掌柜说,“你再不放手我揍你啊!”

    掌柜吹吹胡子有样学样地瞪了回来:“你动手啊!你敢动手我就敢躺着!你赔不起!”

    老人家中气十足,越说越来劲:“我就看你印堂发黑今日有大难临头!”

    冥王额印黑莲,可不就是常年印堂发黑吗。

    “嘿,你这人还真有点本事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谢逢野扬着笑,手臂用力将狗往自己这边扯,老人也被带着扑了过来。

    打人啦!

    周围瞬时炸开沸腾惊呼,毕竟动手才是争执中最精彩的部分,却听一声惊呼先行炸开,接着人群大乱,已有几人被挤出了石桥,眼看着落水在即。

    忽而所有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周遭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存在过。

    大家脸上还留着尚未来得及收拾好的惊慌和兴奋,水面上那几个倒霉蛋更是保持住扑棱蛾子的姿势,大张着手臂,衣服的皱褶静在半空上。

    无风无响,唯有星月依旧。

    谢逢野垂下施咒的手,顶着龙角歪头弯腰去看倾倒过来的掌柜,从他嘴型来看,隐约能分辨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天帝来过幽都。”梁辰穿过被定格住的人群,再次重申了遍此行目的,“送了样东西给你。”

    “先不急,把正事做了。”谢逢野不以为意地说,他正忙于趁这会从掌柜手里把狗抢过来,朝旁边伸出手,“弄点来。”

    梁辰:“……弄点什么?”

    “灵力啊,不然你让我顶着角回去。”谢逢野瞥他一眼,“刚才我去找人打架准备历经下所谓的生死之扰,结果他们打不过我。”

    青岁昨日给他的禁制又加封一层,导致谢逢野如今使用法力越发尴尬,要么就平平无奇,要是力气使大了,那就是当场真龙现世。

    梁辰无言,默默渡了些法力给尊上,接着面不改色地掏出匕首一把递过去:“既然不听话,干脆将他杀了。”

    “也是。”谢逢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果断接过来,寒光在他脸上划过。

    尚未等他做好抬手刺入的准备,死狗睁了眼。

    原本僵硬得身子突然软滑起来,从皮毛之下溢出一层黑色黏液,眨眼就覆满了整个身躯。

    它像泥鳅一样从桎梏中扭身挣脱出来,瞬时往外弹出几步远,身形自从触地就开始膨胀,睁眼外露猩红狰狞之光,待它站稳,已有三层楼高!

    如此庞然大物伸手展脚的……又压塌了酒馆隔壁那间食肆。

    “你看,我说了很多次,那酒楼不是我砸的。”谢逢野眯着眼见证最后一根木梁倒下,颇为无奈。

    他用脚尖摆开自己身前几块碎砖,郁闷望天:“我一开始跟这老头说了,我就是为了偷一只死狗,我没有砸他的店,人就是不信。”他碎碎念着在那庞然怪物面前不满地踱步,“你说这事弄的呀。”

    梁辰实在地说:“没人会信的。”

    那巨大的黏毛怪仰头戾喝一声,便有滚滚黑烟从他口鼻中溢出,它愤怒至极地嘶吼道:“既要拦我复仇,那我就毁了这个镇子!谁都别想……”

    “——为什么?”谢逢野打断了它。

    黑毛怪哽住:“因为我要复……”

    “——为什么没人信?”谢逢野再次出声打断,他盯着梁辰问,“你怎么如此肯定?”

    梁辰脱口而出:“因为尊上不太像好人。”

    黑红也是红,谢逢野抱手胸前,思索片刻点头道:“有点道理,我毕竟都不是个人。”

    两句话的间隙,四周突起一阵腥臭难忍的疾风,将瓦砾断垣吹得叮铃咣当的乱舞起来,随后所有碎片都向着人群砸去。

    被忽略的黑毛大怪失了耐心干脆动手,倒也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

    未料那些尖锐粗重之物,尚未来得及接触人身就化成玄色轻羽飘落,蘸着霜色凉月,筷子夹豆腐一般温柔。

    若那些人神志尚在,只会觉得一阵痒痒。

    灵力似器物,即便是梁辰心不在焉传了些过来,可承载之身不同,效用自然也不同。谢逢野这回连手臂都没抬,可见两方实力相差之悬殊。

    极惧往往伴生极怒。

    黑毛怪约莫知道逃命无门,起了那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之念。

    又是一声吼,颇有冲天破海之势。

    那黑毛怪微屈身体凝气入体,毛发因为用力而绷直宛若钢针。它奋力凝聚一击,便见巨大怪物脚踏碎地而来,带起猎猎罡风,妖力直指谢逢野面门。

    这劈山倾海之力却没有任何预料地停下了,起时猝然,终于无声。

    它脑门前悬停一指,相隔半寸。

    “淘气。”谢逢野唇角弧度不变,指尖往下轻点。

    这个动作有点潇洒帅气。

    可是,黑毛怪便重重砸进了地里,又扬起一阵疯狂窒息的土灰。

    谢逢野立马就被呛后悔了。

    “我很好奇你这小妖怪是生了个什么脑袋?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怎么可能有那聪明才智同人结仇?”

    谢逢野清着嗓子挥开土灰不忘施了净衣诀,蹲身下去,越看黑毛怪越不顺眼,弹指施法将它变回狗崽大小。

    这才顺眼多了。

    “北天雷云之下有妖,名用玉,无形无魂,空有力魄以自保。”谢逢野戳着用玉毛绒绒的脑袋,笑道,“用玉可圆人毕生之愿,施术之时就是魄灭之日。”

    “也就是说,若是心愿达成用玉就灰飞烟灭,而古来贪欲者无穷尽,你们族本来就剩不了几只,你还如此痴傻。”

    用玉想咬他,又迫于法术压制,反抗不得只能死死咬住嘴边的砖石泄愤。

    谢逢野也不需要它回答。

    “报什么仇?”

    “他骗我。”用玉没有掩饰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它声音沙哑地回答,“他骗我给他完成心愿。”

    谢逢野继续问:“那你死了吗?”

    “自然没有。”

    “那你报哪门子仇?”

    用玉麻木地重复:“他骗我,他骗我给他实现心愿。”

    谢逢野:“……”

    “那他答应你什么?”

    用玉回答得果断:“他答应给我吃糖。”

    ……这实在是个意料之内的二缺回答。

    “你早说,多少糖本座给不了你?闹这么大阵仗。”

    谢逢野低眉嗤笑,线条凌厉的侧脸如刀刃破空,谈笑间断开周围所有咒术,酒馆同食肆恢复原样,时间重新流动,响起噗通几声落水声,随后有人高呼救命。

    方才还同他争个难舍难分的掌柜慌里慌张取了竹竿准备救人,路过谢逢野连看都没看一眼。

    千万年,谢逢野早已熟悉这样被人眨眼就忘,好似全世界都不记得他才是正常的。

    缘分纵起而瞬灭,现在对所有人来说,谢逢野只是一个蹲在地上逗狗的公子。

    他掌心化出糖来递到用玉面前:“我给你糖,你替我实愿。”

    用玉想都不想就伸出爪子……将糖按住。

    他眨了眨自己黑亮的豆豆眼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找个人。”谢逢野熟练地拎着它的后脖站起来,“现在不想告诉你是谁。”

    用玉此刻被压制得只有狗崽大小,巴掌大的身子拼尽全力在挣扎:“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不能跟着你。”

    谢逢野莞尔笑问:“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吗?”

    用玉回答得也干脆:“我当然知道自己今年正好四百岁!”

    谢逢野甩了甩它软软的身子,感慨道:“运气真好。”

    就这智商能活着已是奇世大运了。

    他又接着问:“你很怕死?”

    用玉鼻哼一声:“谁不怕死?”

    “那你还上赶着帮人实现愿望?”谢逢野把狗崽拎到面前,打量过后确信他实在是缺点脑子,怕死还上赶着去魂飞魄散玩。

    “你们这种生来就做神仙的懂什么?”狗崽翻了个很不屑的白眼,“那是我们用玉一族至高无上的荣耀。”

    它生疏地将爪子抱在胸前,骄傲又嚣张地说:“反正我族极讲信用,未听愿望不做承诺。”

    “很好。”谢逢野满意地绽开一笑,偏头递了个眼神给梁辰,随即踏地而上,眨眼已至云巅。

    疾风在脚下奔旋,他两只捻着狗脖子,好让它看清此刻风光如何。

    “你族讲信用,可你族好像都不会飞啊。”

    灰狗用玉毛发瞬时被吓成惨白,半个字答不了,骨气瞬间离家出走。

    谢逢野捻着僵硬的狗皮风轻云淡地问:“你说,要是我现在松手,你会不会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用玉咬着奶牙回答:“我会东一块西一块。”

    “对嘛。”谢逢野哈哈笑道,“那你要死还是要糖?”

    “要糖。”

    “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嗷。”

    狗崽垂着耳朵,大义凛然道:“……你如此诚心实意,我自然也是真心同你结契的。”

    谢逢野满意地揉揉狗头:“乖~”

    用玉一族的结契十分简单,双方需要刺破中指相接为盟,谢逢野抬指尖点了点用玉的狗爪:“以后你就得跟着我,直到我口诉愿望。”

    用玉对于这人一言不合就飞天的行为心有余悸,它搓着自己的爪爪,眨巴着眼问:“那你好歹给我个时间,大概什么时候会说,不然总让我跟着你混吃混喝,这样不好。”

    谢逢野闻言低头去看才到脚踝的狗崽子,愣了会,随后哑然而笑:“等我什么时候烦你了,想要你魂飞魄散,自然会告诉你听,不急啊。”

    梁辰这才把天帝亲自送来的玉石交到尊上手里,换得半晌沉默。

    “这是昨天的阵眼吧。”谢逢野摩挲着温润的玉石,骄傲放纵的睫毛也不由自主地微垂,连声音都低顺了几分,“怎的他拿去了还要还回来。”

    梁辰琢磨不透这个语气,不知他是在说天帝还是……故人。

    只好如实回禀:“昨日尊上唤我们前去时,此物确实压在阵心中,后来群鬼出动去寻另一个阵眼,属下则直奔月老庙捉人,那会附在那人身上的东西已经跑了。”

    所以也只抓了个普通平凡的宽袍男子,事后他只记得自己是百安城人,其余一概不知。

    可见附身之物定是阴寒妖魔,才会如此损人心智。

    “回来救见尊上和天帝平心静气地站着,阵已破了。”

    谢逢野把玉石收进袖袋,摇头说:“所以他昨天来了两趟,还要在第二次到的时候装作才来的样子。”

    “我这个哥啊,我从来都看不透。”谢逢野问,“昨天俞思化一直都在?”

    梁辰点头,随即又说:“方才出门前,俞公子还叫我提醒你记得回去吃饭。”

    “吃饭?”谢逢野嘴角挑笑,“他还能记着,这倒有趣,关于他家你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些。”梁辰细细想过,凑近告诉尊上。

    回到百安城,谢逢野将用玉递给梁辰,自己进了丧事铺。

    用玉缩在梁辰怀里,探出头来目送谢逢野离开,晃着脑袋说:“他怎么这样……”

    梁辰平静道:“他是冥王。”

    用玉仰头去看这个面如寒铁的男子,没从话语里听出作为幽都副使对于自家尊上的与有荣焉,反而有许多老父亲操碎了心的意思。

    它接着去看冥王,高束于顶的黑发晕染进光斑里,明明暗暗间,人已远去。

    “可是。”用玉不解地问,“冥王也会有找不到的人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梁辰按下打量的狗头,“他这是不愿用你的性命成全自己的愿望。”

    梁辰记得尊上情劫才了之时,常常醉酒寒殿,半梦半醒地经常会说约了跟什么人一起看花。

    似是有人未能如约前来,此一别就成了过去。

    自家尊上如此,幽都上下焦心不已,今见他来人间才逐渐鲜活些,鬼众们也跟着开心起来。

    梁辰私心里是希望尊上同俞少爷多做一段时间的邻居的,有人吵嘴玩闹,总比独自憋闷要好。

    只是……查出来俞府的事,不知尊上会如何。

    谢逢野如今灵力全被压下,自然听不着梁辰这段,且现在也顾不上了。

    他一如既往地想用打趣捉弄开始一段谈话,却硬生生被这一桌子精致碗碟盛着的碳块堵了回去。

    想不出形容,只好咂着嘴说:“俞少爷真是……”

    各人有各人的天赋,诚说烹饪是门手艺活,可能同俞思化这般将各色菜肉烹煮成千篇一律的碳块,也不失为一种天赋。

    俞思化脸上微泛的汗光将这个小少爷之前的辛苦都写得明明白白,柔和如玉的脸侧还挂着些烟燎焦黑,可见是下了十成的决心。

    可他越是如此认真,就越显得这桌子菜处境尴尬。

    倒让原本就想看他做菜出岔子的谢逢野维持不住表情:“你管这叫菜啊?”

    俞思化不卑不亢:“不然呢。”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你嫌凉,我可以再热一遍。”

    “你要毒死我。”谢逢野过去坐下,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俞思化也直接说:“你又毒不死。”

    他是听见了冥王心声的。

    冥王说世人不可记神鬼恩仇,必要转眼即忘,原本昨夜土地庙中答应张罗一桌饭菜,他也是有几分敷衍。

    未曾想早起还能记得,字句画面皆为清晰。

    所以此时直面他的身份也十分坦然。

    “我向来不爱守时,刚才去收拾了个小妖怪,把它一顿胖揍。”谢逢野忽而转了话头,顺便拾起筷子准备翻找看看有没有可以送进嘴巴的东西。

    俞思化眉心微蹙:“你为何总喜欢针对妖怪。”

    谢逢野只管用筷子把碗碟撞得脆响,听了这话头也不抬地说:“你不也明知俞府中有个妖怪,还拘着他不肯放走。”

    讲完才凝起冷眸盯着人:“我说的对吗俞少爷?他快要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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