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名奇妙
一般说来，天界处罚仙人并不会一一公布，只有涉及到下界的才会发布通知，或许是想借此敲打他们不要再次触犯天规。
事实上，正如天帝所料，人间楼兰确实太久没有新增的人员，大约是重返天界的同僚对人间煎熬难耐的大肆宣传起了作用，使得天庭犯罪率大幅降低了。
如今时隔许久，竟然又出现了堕凡的仙人。
还是一个让人费解的原因：“偷盗织物”……
仰夏也觉得疑惑，织物也算是公家物品，偷窃的罪名可大可小，费解的是一个蚕仙偷那劳什子做什么，想要缎子，自己在屋里边吐边织不就得了。
不过除了佳卉，仰夏一向不太关心他人的事，况且距离蚕仙进入脚楼至少还有十八年，打不打得上照面都还另说，关她什么事。
仰夏漫不经心地搭话：“嗨，也许是被压榨劳动力，心里过不去，赌赌气罢了。”此时，她已经快速把饭菜都横扫一空，顺手提过自己的背包，埋头翻看起来。
佳卉咽下那一大口白菜，皱起眉头：“太荒唐了吧……到人间受难二十年，何苦啊！要说这缎子从前值点仙铢，自从上仙们引进织造台，要多少缎子没有，现在也不值钱了。那些管织造的仙人各个闲得要命，这么好的日子都不知道珍惜……”
过惯了天界日子的神仙哪知道人界的苦，但堕了凡的罪仙就不同了，如果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恨不能把“遵纪守法”烙在背上，每天起床前默背天规三万条，以示绝不重蹈覆辙的决心。
佳卉还在八卦天上神仙的秘辛，仰夏的心思早已雀跃进了包包里。
1、2……17、18……35、36……ok！数量没问题！
仰夏点数自己花了两个月收集来的翠玉宝钥，想到一会儿交任务即将领到的十万枚幻玉，她难以控制地咧出几颗大白牙来。
十万枚啊！能赎五年刑，剩下的幻玉还能换一个容量更大、功能更全的背包，下次就可以多跑几个地儿搜集东西一起交任务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口水滴到脚趾头……
“不过，听说现在天界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小李头前些天跟我说呢——他又跟老相好打探来着，说自从有了自动运转的神器，仙人们俸禄一降再降，每天还要加班，私下都说难受得要命。”
“不会吧，有了神器不是更轻松吗……怎么还要加班……”
“谁知道呢。我想啊，或许蚕仙是打算把缎子供起来，每天烧两炷香，激励自己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我说是谁有那么有兴致，在这儿对别人的事说三道四呢，原来又是你们两个啊。”
佳卉随口的玩笑被一个娇糯声音打断，俩人抬眼朝声音方向望去，一个亚麻色长发及背，烫着精致卷发的女性踱着傲慢的步子走到她们身侧，她双手环抱，下巴勾勒出满满不屑：“365、366号。”
嗬，不巧，冤家路窄。
这开口便是点炮的美女是她俩“老熟人”了，仙友群戏称脚楼楼花，加送外号小凤仙，每次晃悠在她俩面前都像一只骄傲的金丝孔雀。
据说她仙身是一枚灯芯，旁人私下里却猜测，她的族谱再往前翻十八代，指定跟鸟类有点什么亲戚关系。
仰夏和佳卉对视了一眼，想跑。
佳卉努了努嘴，示意自己的餐盘还没吃干净。
仰夏暗暗叹了口气，目光只得回到小凤仙身上，这才注意到她平时戴的项链坠儿换成了几颗硕大宝石组成的四叶草。
之所以察觉，不是因为仰夏对她多感兴趣，而是因为她之前戴的大logo太闪。
只要不是瞎了，不留意太难。
无论刮风下雨，她身上的套装都熨烫得妥妥贴贴，今天雪白的面料还藏着低调奢华的暗纹，哪怕不懂行也能看出一二的高级，肩上挂着的包包是崭新的，仰夏自觉是个时尚沙漠，也都认得这个贵得出名的香奶奶牌。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两人有过嫌隙，仰夏还是挺佩服她的生活态度，只是特别费解，为什么她总逮着机会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都说了！我们有人界名字，别叫我们编号！”佳卉这个炮仗，是一点就炸毛。
“哎哟，凡人给的名字有什么好留恋的，又不是你们真正的父母，”小凤仙嗤笑道：“反正再过不久也用不上了……”
“噢！也对，”她故意作刚想起来的样子：“你们俩可不像我，我马上就能回去了，你们唔……365号还好一些，366号，你还有多久来着……噢，或许你的人界寿命都活不到那一天吧！哈哈！”
“刑期如此之长，是不是上辈子在天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伤风败俗的事啊，啧啧……”
仰夏又叹了一口气，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起身、伸手，一气呵成地逮住了佳卉要去扇耳光的手巴掌。
“仰夏，你让我揍她！”佳卉气得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旁边稀稀拉拉的人群听到动静都一齐看了过来。
“什么情况？”
“小凤仙又在招惹仰夏大佬了。”
“‘又’？她俩到底什么仇啊……”
看热闹的人在脚楼彼此都脸熟，便凑到一起吃起瓜来。
“哎哟哟，好怕啊，说真话就要打人。”小凤仙又笑了一声，丝毫也不是害怕的样子：“366号，你就让她打嘛，不解气，你俩可以一块打。”
仰夏笑了笑，放下佳卉的手拍了拍她的背，佳卉没好气地瞪了女生一眼，停止了挥舞她的小拳拳。
“阿凤，你当我们跟你一样脑袋空空么？”
“别叫我这个名字！”小凤仙脸色惊变，飞速用双手捂住耳朵。
林珍凤，小凤仙的人界本名，是她来自山沟沟的贫困农民父母所取。照一般人的理解，名字是与父母间的珍贵纽带，哪怕觉得不入时，但凡稍微有丁点儿人情味，也不至于嫌恶到完全抛弃。
但小凤仙偏就觉得羞耻非常，每一个毛孔都拼命拒绝自己的本名，以至于整个脚楼都知道这是她的雷区，只会叫她喜欢听的外号，免得她炸毛起来不好收拾。
“多好的名字，望女成凤，可惜你不懂，你也不配。”仰夏看着她的失态，平静地说道：“打架三年，打伤五年上不封顶，还要赔你精神损失费。我是无所谓，我姐们儿可不能因为你这种人耽误了回天庭。”
“好一出红脸白脸，怂就是怂了，扯那么多废话。”明明自己先挑衅的别人，小凤仙好像比被挑衅的人还要生气，嘴里还是咄咄逼人：“行啊，你要是无所谓，你打我。”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要不是受虐狂，就是脑袋里长了血栓吧。
个别人心里后怕不已：还好之前没图好玩故意叫她本名……
仰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伸手提起身边的背包。
小凤仙鼻翼一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这里，”仰夏指了指背包：“三十六个翠玉宝钥。”
小凤仙顿了顿，震惊显露在脸上：“紫光……连环劫的那个翠玉宝钥？”
旁边的观众们也纷纷激动，这不是那个号称没有人可以完成的连环任务吗。三十六劫、一环扣一环，越过越难过，而三十六劫哪怕只剩最后一关没完成，之前三十五个都作废。与其说是其难度高，不如说仙人们都害怕去做，未知太可怕了，沉没成本实在太大，要是半路翻车太不值当。
可是……
仰夏居然把这个任务链做下来了！
“了不起，所以，你想说什么？”小凤仙在震惊之余，还不忘虚张声势。
“我想说的是，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所谓，”仰夏道：“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努力去做这个又臭又长的任务链，毕竟赏金能让我减刑五年。对吧？”
小凤仙挑眉：“然后呢？你不还是不敢动手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虽然我舍不得这辛辛苦苦挣来的减刑，可是如果有人挑衅过了头，嚣张过了头，让我这个跑了一整天、现在脾气十分暴躁的人控制不住自己四肢的话……”仰夏声音不大，但是句句坚定有力：“我也不在乎再做一次三十六劫。”
“毕竟，我有这个能力。”
“拽！”佳卉激动地连拍十六个大掌。也带动吃瓜仙人们鼓起掌来。
“你！”小凤仙在掌声里不知所措，气急败坏。
“还有一个事我想告诉你，想必你也不知情。”仰夏道：“看到那儿了吗？”她指着天花板上排布得相当紧凑的监控摄像头。
“监控、怎么了？”
“现在技术进步了，这玩意能听清每一个人说的悄悄话。”
小凤仙又插上腰来：“那、那又怎么样！我说什么了？还能管上我？”
“天界前不久刚刚发布的，人间楼兰新规第六百三十一条，严禁在人间楼兰覆盖范围对游戏改造人员进行语言、肢体挑衅侮辱，轻者罚没一万枚幻玉，造成斗殴等后果视情节严重增加三年以上、上不封顶的改造惩罚。”仰夏这时才露出运筹帷幄的表情：“我想……像你这样‘聪慧机敏’的人应该会关注新闻吧？”
听到惩罚内容，小凤仙脸色唰地煞白。
“漂亮！”佳卉叫好道：“你不是快回去了吗，正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一动手，你还想回去？”
“我没有！我不是！才没有！”小凤仙妆容精致的脸变得通红，正当所有人期待着看她如何回应时，她飞快地窜出三连否定，尖叫着逃离了现场：“我不会放过你！366号！”
又是一阵热烈鼓掌：“好诶！”
“没意思啊……就这么结束啦！”
热闹看够了，观众纷纷退场，恐怕少不了回去在宿舍里谈论一番。谁挑事谁丢人，这小凤仙吃力不讨好，人可丢大了。
“好厉害啊老板，女人，你总让我惊喜！”佳卉乐得原地蹦跳。
可仰夏却表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