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缺心眼

    小风从怀里挑出五十两交由李捕头，对着他挤挤眼。

    那意思告诉李捕头，太太看上的人，能给付他五十两纹银，已经是加一二奉承了。一分不给他将人带走，那人贩子又能咋样？

    李捕头当然明白小风的意思，他从小风手里接过钱袋子，放在手心习惯性掂量掂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走到那个人贩子面前。伸手从钱袋子里掏出碎银几许放入自己口袋，将剩下的银子，甩给那个对着他点头哈腰的人。

    同时，绷着脸，瞪着眼，恶狠狠地对他唬道：“府衙太太说了，两个小姑娘我们家都要了，五十两银子，你爱要不要。唠！”李捕头嘴到手到，将钱袋子抛在那人头顶，吓得那人急忙伸手去接。

    那人接过银子，连连点头。他心里不服，嘴上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千灯府衙的太太：凤阳千公主。

    欲说凤阳公主，那可是南明黄帝朱由崧外孙女。

    随着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大明宣布亡国。

    皇室南迁，南北分离，隔江而治。

    乱世之秋，皇室乱作一团。

    朱由崧立国南京，大臣纷纷南逃。

    淮河以南，乃然属于后明时期。虽有外敌趁势而入，内患清、明争夺加剧。凤阳千公主下嫁千灯府衙，实乃无奈之举。

    划江为界，南北各执有自己皇帝即诸侯。

    举国上下，战火纷飞。

    诸侯割据，狼烟四起，如同一盘散沙。

    大清兵南下势如破竹，明末忠诚将士殊死抵抗。

    怎奈，大明气数已尽，家破国亡近在迟尺。

    社会上的龟蛇鳖虫，无恶不作。人人自危，个个自保。贪官污吏，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具有皇室背景者，忙于逃命，哪里有人顾得上惩恶扬善。

    惧怕府衙衙役威武，人贩子拿着银子，攒在手里连掂量一下都不敢。

    何桃何梨姐妹俩就这样，被凤阳公主一行人带到府衙。

    姐妹俩嘴上的白布被取下来，小风不敢当着太太面，询问何桃何梨姐妹俩因何故被人贩子在大街上公开叫卖。虽然那个时代的人如同商品，可以任意变卖，甚至还不如贵重商品值钱。至少，要问一问来龙去脉是吧？

    何桃何梨姐妹俩，向小风说明自己在遗腹岛被李连宇诱骗至江南千灯。实乃是因为自己奉母亲之命，前来李连宇他们家大木船上找人，才给了李连宇诱骗姐妹俩的机会。

    小风听了一阵心酸，遗腹岛这个地方，至少，她继马钊信兄妹讲述自己被毒蛇咬了之后，得到好人相救，并在恢复期间，从睡梦中被人卖到江南是第二次听说。

    “唉，战乱不断，黎民百姓岂能有安生之日。前些日子，碰到一对兄妹两随师学艺，也是因为被来自遗腹岛的人家拐卖。幸运的是，他们被军中管代看中，操练千军万马，对他们俩说，已经是造化了！”

    小风只是顺口一说，何桃何梨姐妹俩听得不禁心头一热，姐妹俩互相交流一下眼神，何桃上前一步面对着小风急切的问道：“啊！不会真的是他们俩吧？请问，那两个人是不是一男一女，他们的名字叫马钊信和苻玉茜？”

    小风望着何桃何梨姐妹俩，咯噔一下，打了一个寒颤，带着一丁点唏嘘的想：唉，她们俩是怎么知道那两个兄妹俩的名字呀？面带惊讶，但小风毕竟在府衙太太身边混世。未来过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场合，她都显得超乎寻常的淡定和稳诚。

    “不会吧？莫非，莫非你们姐妹俩从遗腹岛追到江南要找的人，正是他们兄妹俩？”小风淡定自若，她不慌不忙的反问何桃何梨姐妹俩。虽然何桃何梨说出马钊信和苻玉茜的名字，凭小风在府衙太太身边的经历，她总想何桃何梨姐妹俩的出现，不是那么平庸无奇。

    反倒对马钊信和苻玉茜兄妹俩，更加付诸同情色彩。尽管见得何桃何梨姐妹俩受尽人贩子虐待，曾经几何唤起小风对她们姐妹俩的同情。真的听说何桃何梨姐妹俩与马钊信兄妹俩有关联，小风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这种滋味是出于毫无意识的保护，还是另有起因，小风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望着何桃何梨，希望得到姐妹俩的证实。“是的，马钊信和苻玉茜正是被我们姐妹俩救回家，解了毒以后，才发现失踪不见了！”

    姐妹俩仿佛碰到救星，兴奋的拍手跺脚。小风见此情景，不能不说姐妹俩对寻找到马钊信和苻玉茜是出于真心欢喜。

    只是在小风心目中，那马钊信和苻玉茜口口声声说是被坏人救回家后，遂将兄妹俩卖给船家。且，为防止兄妹俩逃跑，将其五花大绑，扔在船舱，令兄妹俩吃尽苦头。现在，又碰到当初抛弃兄妹俩的人，寻找到他们府上。

    说来也巧，倘若不是因为太太听到叫卖声，出于好奇，才走过去问个究竟。否则不然，凭何桃何梨姐妹俩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来到府衙当上小丫鬟不是。

    小风心里有数，但始终不解。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人救了人，又来害人。

    如此这般，岂不是善恶不分么！于是，她摇摇头，喃喃地说：“啊哟，只是你们俩来迟了一步。那马钊信和苻玉茜，已经被带到兵营。作为兵营教头，他们必须和官兵待在一起。”

    何桃何梨姐妹俩搓手顿足，恨不得马上请小风带他们去见马钊信和苻玉茜，那种心情可以理解。她们俩就不想一想，那小风会不会带她们俩去呢？再说了，如果小风也不知道马钊信被带到哪个兵营去了呢？

    “啊哟，姐姐，能不能请你给我们一个指点，让我们去兵营找到他们。说实在的，找不到他们兄妹两，我们姐妹俩也无脸回去见爹娘啊！”何桃煞费苦心和小风拌嘴皮子，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帮助自己尽快找到马钊信兄妹两。

    小风摇摇头，她看一眼何桃何梨姐妹俩，脸上总是浮出微笑，其内心活动究竟想些什么，何桃何梨姐妹俩当然不可能去揣想。因为，来自遗腹岛的人考虑事情就是那么简单、直来直去，没有什么拐弯抹角。

    人际关系，也是因陋就简。因为自己简单，所以想着别人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简单。

    诸不知，生活在陆地的人们，思想极其复杂多变。

    你比如小风吧，他明明知道苻玉茜就在府衙太太内室做事，却偏偏在何桃何梨姐妹俩面前卖关子。只是马钊信不在府衙那是真的。因为，马钊信已经被带到兵营，作为教头。当然，他师傅和师娘、以及两个小师妹也紧随其后了。

    唯独留下苻玉茜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太小了。

    固然，十三岁的女孩子在过去皆为人妻。

    怎奈，被府衙太太看上的人，想要早早结婚成家，还真的没那么便宜。跟着太太多年，如同小秋菊跟在小茴香太太身边一样，或多或少比起平常人要见多识广，小风也正是如此。

    “啊哟，这件事还真的没那么好办！只有等以后兵营有人回来，我才好顺便帮助你打听一下。总的说，他要想找你们俩，那就是骑马回一趟府衙的功夫。你要想回兵营找他们，那可就难上加难了。因为，到处是兵营，到处都在战乱。你不知道那个兵营里有他不是！”

    小风将何桃何梨姐妹俩带到厨房，不敢踏入大厅半步，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如同狗肉上不了正席，在府衙，佣人丫鬟从来都不允许进入主屋客厅。

    何桃何梨姐妹俩，就这样被安排在厨房做帮手。

    可能是小风故意所为，因为将姐妹俩安排在厨房，即使马钊信来到府衙，也没机会和他们俩见上一面。包括苻玉茜经常围绕在府衙太太身边，难得下厨房，当然就没有机会见到何桃何梨姐妹俩了！

    值此时机，来自江北清兵是跃跃欲试。

    过江南下，那是清兵迟早的要打过来的事。

    南明皇室，据说举棋不定。

    继续南下，有可能被清军一路追赶。落荒而逃的，为什么总是大明官兵。这还用说吗，兵败如山倒呗！南明兵败不是因为没有主心骨的大将，像袁崇焕，祖大寿等等都是武艺超群，能文善武，技压群雄的南明大将。

    马钊信和师傅师娘，以及师姐师妹等等被请到兵营，也正是这个时期。

    北方，清兵大举南下；南方南明作垂死挣扎。

    用人之机，也顾不得精兵良将。

    只要有人举荐，目视有个三拳两腿应付得过，便是兵种领军。统领府衙周围巡查，其实是马钊信师傅、师娘的分内之事。马钊信也在其中，并非像小风说的那样，下了兵营。

    要说小风对兵营了解，也是恰如其分的道听途说。

    你想想，她不过是太太身边红人。

    也就是说，太太最信得过的人，便是贴身的小风。

    在太太心目中，府衙老爷不一定是她贴心的红人。因为，在府衙大人面前，作为长房的她，也不过是俯首贴地，端茶倒水的佣人而已。而在小风面前，太太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随叫随到。

    小风也不知道，马钊信师徒虽然是兵营教头·。其实，天天和府衙打交道，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这一点，还真的不是小风故意隐瞒何桃何梨姐妹俩。但至少，小风知道马钊信妹妹苻玉茜伺候在府衙太太身边。因为，那是小风亲自安排的结果。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小风哪能忘得这么健忘。

    马钊信换上一身兵营服装，头上戴着盔甲，头顶有一带尖青铜帽。

    身上穿着牛皮龟甲护胸上衣，骑在马上，每走一步，都能从大老远听见噼里啪啦的盔甲碰撞声。

    下得马来，二十岁的马钊信原本身材高大，加之身穿盔甲，更显得魁梧高大。就他目前这模样，你敢说何桃何梨姐妹俩走对面能认不出来，还真的不好说。连他亲妹妹苻玉茜和马钊信见面，尚若不是马钊信先叫他妹妹苻玉茜，那苻玉茜根本也认不出来。

    所以，有的情况下，何桃何梨姐妹俩及时和马钊信走对面，彼此也认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足够谙熟的基础。

    仅仅是点头之交，彼此印象都没达到深刻。何况，在遗腹岛的何桃何梨姐妹俩是那么地野蛮，像两头横冲直撞的野猪野牛，任何人也驾驭不了。

    可是，当姐妹俩来到府衙府上，姐妹俩在循规蹈矩的严控下，逐渐习惯见人行礼打捐问候；遇事三思而后行的礼让三先做人规则。

    在遗腹岛上的穿着，随心所欲，姐妹俩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反正，父亲何晓氏有的是银子。在府衙的厨房干活，由不得姐妹俩专横跋扈。在遗腹岛，三句话不到，一鼓作气，便是拉弓搭箭。

    在厨房，不听话大厨便是上去掌掴她两巴掌，打得姐妹俩一双眼直冒火花。

    慢慢的，姐妹俩身上的凤毛麟角，被磨得平平整整。

    见人知道主动打招呼，再看不到姐妹俩在遗腹岛上的桀骜不驯的脾气了。

    估计，如果现在回到遗腹岛，再碰到司马昭君等人，也不会非得要对方留下买路钱不可了！更不可能拉弓搭箭，吧唧，想射野兔那样的拿箭射伤恩德左肩了。

    李连宇因为卖掉了马钊信兄妹两，得到银子那叫个心花怒放；

    不过，对两个小姑娘找上他的大木船上，自投罗网，被顺势带走，李连宇心有余悸。怎么说他们家也有两个姑娘是不是？触景生情，每每看到自己家两个姑娘，李连宇不由自主想起何桃何梨姐妹俩现在的状况。

    比这更令李连宇担心的是，那后来的两个小姑娘，来自遗腹岛是不容篡改的事实。

    只是他不知道，两个小姑娘来自对方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实力如何，真是旱鸭子过河，不知道对方深浅啦！

    虽然说，自己在遗腹岛，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从内地带人来遗腹岛，遭到岛上众人称颂。那是因为自己给来到遗腹岛的光混们找到婆娘，成家立业。可一旦被遗腹岛人知道，自己也做从遗腹岛带人卖回内地的之事，特别是带走的是姑娘。

    遗腹岛人最忌讳将姑娘带走，还不是因为遗腹岛男多女少。

    来到遗腹岛谋生的人，大多数是内地不受待见之人。

    他们中，大多数是和老纪头、何晓氏等人差不多，负案在逃。而像铁算盘赵伟塞和李连宇这样的人，因故留在遗腹岛的，屈指可数。特别是像司马昭君和苻乾苕那样的，因祸得福来到遗腹岛的，更是少之极少。

    回来遗腹岛的李连宇，倒不担心何晓氏送给他的两个人。

    因为那是自己花银子买得，所以他并不紧张。

    使他食欲不振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何桃何梨姐妹俩，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不是来自桃花坞大街，李连宇这一点是肯定。

    因为，桃花坞大街上的人，李连宇是没有一家不熟悉。怕的是将自己熟悉的人家孩子，卖到内地，那他李连宇真滴是缺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