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八面威风
从安居走到吴集镇,有一处无人不靠的地方。
这里,对二成子来说,那可是个是非之地。大凡从早晨从安居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走到这里,多半是大半夜。甭说是大半夜,哪怕是大白天走到这里,你也会心里麻酥酥的。原因很简单,这里到处是埋葬死人的坟茔地。
方圆几里地,周围几十里地的居民,死人安葬的地方,仅此一处。
所以大白天你走到这里,也不由得顿感阴森恐怖。一个寒颤接着一个寒颤,使得人毛骨悚然。二成子和小茴香第一次在这里见得李贵死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大路的两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即是埋葬死人的坟茔场。
不知不遭罪。
正所谓瞎子不怕蛇,聋子不怕雷。
待李贵一个人从吴集镇连夜返回,走到这里却逢上午辰时。大老远,他便看到一个个土墩子,有的大户人家在坟茔场地立起墓碑,清晰可见。二成子见此情景,心里思想着李贵之死的蹊跷。
他当然不知道李贵是在害他不成,反倒害死自己。
二成子只是将李贵之死,和安葬在这里的死人联系在一起。
过去啊,有种说法,拦路抢劫的人,找个理由是留下买路钱。什么买路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路又不是你修建,干嘛跟过路人要钱?后来人们才知道,那是强盗为了揽才找的一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愚弄过路之人。
经过坟茔场,望文生义,那便是阴魂不散的地方。
说得确切一点,即为魂灵的集散地,属于死人的地盘。既然是属于死人的地盘,那么活人从此经过,是不是也要留下买路钱啊?至少,烧点纸钱,以示借道从此经过呗!其实,人死之后,到底有没有魂灵,至今没有得到什么科学证明。
之所以有此想法,都是活着的人,为了找一种赚钱的路子和借口,绘声绘色,以假乱真,让人们对号入座,心甘情愿为此付出代价。
李贵一路往回走,时不时看到路两旁有烧纸的痕迹。心里想,或许这就是人们在和阎王爷打招呼,借道通过。李贵之所以无缘无故死在这里的河里,莫非正是阎王爷恨他没有烧纸钱付个借道费用所致。
二成子如此一来,心里总算对李贵之死有了个解释。
只不过像他这样的解释,不过是二成子凭一己之见,听到的或者看到的,哪怕是道听途说,他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对号入座。这么一来,对李贵落水之死,在二成子心目中顺理成章。
好像李贵之死,是命中注定他有这一劫。
今天,二成子同样是夜晚,走到这里心里顿时抱怨起自己来:啊哟,我怎么又忘了买点和纸,烧点买路钱给孤魂野鬼啊!正在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万分自责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秦富贵一声惊呼:“啊哟,祝老兄,你快来看看,挡在路中间的是什么玩意儿!”
二成子听到说话声,心里急忙为自己找个机会推卸责任:对呀!今天这趟生意,又不是我二成子为主。我二成子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雇工。按理说,不管是给活人还是死人的买路钱,都应该是那祝家庄雇主祝家贵支出不是?
想了想,二成子心里再不为此纠结。也不担心李贵的冤魂,会借机对他实施报复。
怎么说,那李贵之死,于今天的吴集镇之行,都于他二成子没关系。
这么一想,二成子变得心胸坦荡,无忧无虑。见前面的人停滞不前,二成子悠然自得坐在马车上。也不去问一问前面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他一屁股坐在马车上,掏出自己的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起来。
祝家贵闻声催马,“驾”一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马帮队伍中由后至前,直至跑到秦富贵和小秋菊一家三口人面前。他剩着马灯散发出的火光,朝四周巡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动静,便大声囔囔:“秦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呀?什么人敢挡我的道,是不是不想活啦!”
秦富贵策马走到祝家贵身边,急忙解释说:“祝老兄,不是什么人阻挡我们前行,而是拦在路中间的这几颗大柳树,我们是没法走过去啊!说来也怪,四周空无一人。且,我每次从这里经过,到处是乱坟场,深更半夜,哪里来的大柳树横在马路上?”
秦富贵嘴里正在嘀咕着,祝家贵何许人也,他迅速想到是有人故意所为。便急忙下马,大声疾呼:“不好,大家赶快抄家伙,我们是遇到强盗了。”话音还没落下,祝家贵第一个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一双眼紧盯着周围黑漆漆一片,做出严阵以待的动着。
随行人员,一个个从马车上抽出大刀、宝剑、扁担、竹杠等等,但凡能使唤的家伙事一时间都被押运的人,顺手抄起。
吓得小秋菊一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直往秦富贵身上靠。正当人们东张西望,甚至有人举起手中马灯,开始主动在夜幕中寻找贼人的那一刻,从大路的正前方,也就是吴集镇方向,飘过来一阵阵荷叶的香味。
定晴一看,确原来是一阵阵犹如晨雾一般的青丝烟霭,一瞬间从上风接连不断的飘过来。
秦富贵长期待在自家沙漠驿站,对过往行人身上携带物品,了如指掌。什么迷魂药、蒙汗药、麻醉散等等使人失去知觉的东西,比较谙熟。对含有芬香气味的致人昏迷的药物,秦富贵也不是门外汉。
所以,他第一个有了反应,便立刻发出疑问。“什么香吻?祝老兄,大夜晚的哪里飘过来的香味?”只可惜,一对行人,包括见多识广的二成子在内,没有人将秦富贵的提醒和疑问当回事。
二十多个人,有人闻到青羽香甜的荷叶味道,张着大口呼吸,以示判断出什么味道。
“扑通、扑通、扑通”秦富贵发问过后,还没听到有人回答,就一个个应声倒地。
有人一头栽下马来,幸亏秦富贵体格强健,见有人相继倒地,他嘴里发出一声:“不好!”之后,直接跳下马来,接住怀里抱着孩子的小秋菊,然后,慢慢的倒下去。
从秦富贵发现大路被几颗树木横七竖八的拦住,到一队人马,二十多人,一个接着一个相继倒地,也不过一袋烟功夫。
待所有人一动不动,只有鼻息在嘿呲嘿呲喘息之际,埋伏在上风的一对人马,只有五个人,从夜幕中骑马走过来。看上去,五个人身穿清一色黑披肩、黑礼帽、浑身上下一身的夜行服,就不难看出这伙人的身份。
是的,他们五个人自封为“五路神仙”,专门以强取豪夺他人财物为生,时不时还做些人贩子的勾当。
欺男霸女,他们从来不做;杀人越货,也不是这伙人所为。五路神仙只为谋财,但不伤财主性命。不过,以贩卖人口作为营生,也不是他们的专业。欲说给五路神仙来个职业定位,那他们必属于劫富但不济贫,仅仅是为了肥一己之私的那种。
“老纪头,都晕过去了,怎么办?是要人还是只要货物?”一个蒙面大汉,腰间别着一把大刀,对着一个和他们穿着一样夜行服的人说。五个人在马灯下互相点点头,他们各自互相望一望,一言不发的对着大汉嘴里称呼的老纪头,一个个注目凝神。
“听着,兄弟们,今天这档生意,人货我们全都收下。只要货而不要人,诸位不觉得是我们的一笔损失么?带走货物,你以为我们大家都会消停么?不可能,兄弟们,还是吸取以往的教训吧,我等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件上,难道吃的亏还少吗?你以为留他们性命,花钱消灾这伙人会心安理得么?”哪位被称呼老纪头的人,在夜空中扫视一下众人,随口问道。
“那倒不可能,大凡留有一口气,只要他们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衙门告状。明知道希望渺茫,他们宁愿相信官府,也绝不选择原谅。因此,我认为连人带货一起卖到异地他乡,让这些人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也就见不得人,告不得状了!”刚才那个叫大汉的人,接着老纪头的话说。
老纪头巡视一下,见众人点头称是,便第一个下马。
从马鞍上解开一捆绳索,挨着将地上的人,一个个反绑起来,放在马车上。“兄弟们,动作快点,药性一个时辰就会过去,都给我将这伙人绑结实了。每一个人的嘴,都给我堵严实点,但切勿将鼻子堵死。我们的原值,只求才,不害命。否则,绝世做尽,苍天也不会原谅我等。”
“遵命老大,兄弟们小心一点!”第一个说话的人,毫无疑问,他便是五路神仙中的排行老二了。否则,不可能老大下令,他即刻补充说明。一行人将秦富贵和祝家贵等人,一起五花大绑。
并趁他们熟睡之际,将他们一个个抬上马车,赶着马像似平安无事一般,继续往吴集镇的方向走去。
在东方雨露白的寅时时分,吴集镇就在众人眼前现出伦敦。
五路神仙却突然调转方向,直奔吴集镇的沿江码头走去。他们带着货物于人马,来到一只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的大木船上,将所有的人和物全部抬上大木船,紧接着,扬帆起航,顺流而下。
来到船家熟悉的景德小山庄,他们将所有人卖给该镇的烧窑制坯户主,以男五十两,女三十俩的价格卖出,小孩子作为礼物奉送。过去人啦,小孩子需要食物抚养,所以,大多数送人不计报酬。
能由户主接受,不至于饿死人便是不幸中之万幸。小秋菊怀里的孩子,当然随小秋菊了!
祝家贵的祝家庄小旅馆进的货物,包括秦富贵在安居买给爹娘的礼物,全部被老纪头等人洗劫一空,来个就地变卖。
祝家贵和秦富贵是拿银子买货物,老纪头为首的五路神仙,侧是将他们买回来的货物,重新销赃卖出。祝家贵和秦富贵是高价买进,老纪头等人是低价卖出。一买一卖,一字之差,价钱是只亏不赢。
要问为什么?还不是船家捣的鬼,来个货到地头死。
买家不知道货物来源,那五路神仙是无论如何瞒不过帮助他们运送货物的船家不是。
倘若得罪船家,来个翻脸不认人,那船家将他们的事,逐一向外透露,请问,五路神仙还想在社会上混不?所以,明知道买家在价格上坑自己,为了彼此安好,老纪头还是和兄弟们认栽了。
只是船家也不是十恶不赦,丢掉货物不赚钱,在人力上,船家还是给老纪头等人卖出个好价钱。
如此一来,一赢一亏,算是打个平手。买卖双方最后,还是握手和好,皆大欢喜。大木船上,祝家贵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得腰酸胳膊疼。气得拼命挣扎的秦富贵和祝家贵等人,士可杀不可辱,怎奈自己一张嘴被堵得严严实实。
明知道自己连人带货被绑架,即使有浑身解数,也无法脱身。
因为动弹不得,心中有数,却什么招也没有。
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到景德小山庄,亲眼所见卖自己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交给窑主,气得祝家贵等人吐血。紧接着,他们被各自窑主带到一个专门关人的地方,白天一个人一个地方劳动。
外边大门紧闭,不见阳光。
夜晚,他们被各自关在不同的地方睡觉,同样是大门紧闭。
连夜里上茅厕,都得在自己的屋里。那种被奴役的罪,甭说祝家贵没受过一天,就连随着父母逃难在大沙漠的秦富贵,也难以招架。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白天制坯干活,夜晚累得两眼发黑,倒头便睡。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几年来,再有脾气的大户人家的阔少爷祝家贵,也被窑主磨炼得老老实实。
秦富贵更是俯首称臣。
因为,他只有听话才能和小秋菊、以及她们的女儿在一起。要不然,窑主以卖掉小秋菊和他们的女儿相要挟,不得不迫使秦富贵就范。浑身武功,一身正气,在窑主的软硬兼施面前,那真的叫个分文不值。
就这样,秦富贵和祝家贵被卖在烧制缸坛瓦罐的窑主家里,因祸得福,学到烧制缸坛瓦罐的手艺。而二成子被卖到烧制砖瓦的窑主家里,专门学会烧制砖瓦。不是说秦富贵他们一行人被卖到景德小山庄么,那二成子怎么会在长江下游的千灯镇,被李连宇发现呢?
这正是作者要告诉大家的地方,几年后,学业有成。
曾经日思夜盼逃跑的祝家贵等人,也习惯窑主对他们的好。
随着窑主再不对他们实施看管和关押的态度,一行人见得自己学得烧制窑货手艺,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加之,他们各自学得手艺,在当地极其受人尊重。遂对买下他们的这些窑主不但没有恨意,反倒心存感恩。
这人呐,一旦做了被众人崇拜、爱戴的事情,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
连自己走在人面前,听到有人啧啧称赞,内心里悠然升起神气活现自傲气。
二成子被窑主介绍到千灯镇,那是因为,千灯镇差个烧窑师傅,二成子到哪里,便是被作为头把交椅,受人尊敬。加之千灯镇的户主,为了是二成子高兴,敲锣打鼓来请。
因此,那二成子深知抬你上轿不上轿的道理,洋洋得意之时,八面威风的离开景德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