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通透
被李连宇从大木船上赶下来，小茴香等人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
相反，只要船家不要他们的银子，四十多天白吃白喝，自己也没亏什么。走就走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住在大木船的船舱里，就那么巴掌大地方，连个直起腰杆活动活动的地方都没有。
也罢！走出大木船，住在这荒无人烟的遗腹岛，倒是落得个一身轻松。
呵呵，姚向英啊姚向英，估计你这辈子也休想找到我小茴香。跟我小茴香斗，你还嫩了点。怎么说，我小茴香也是京城三品大员的太太，岂能被你一个小小县官霸占、玷污，简直是痴心妄想！
恩德和三狗蛋将四只大箱子绑在两只骆驼的背上，四匹马分别被四个人骑着。
一副出门远征的样子，看得赵伟塞和李连宇欲哭无泪。
想笑，也不敢笑。“你看看这帮人，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们倒好，巴不得离开我们越早越好。你把我的话记着，这帮人，迟早要为他们擅自做主而付出代价。”
李连宇虽然看不惯这帮人的好吃懒做的秉性，但至少是因为自己赚人家的钱，所以才做这趟生意。怎么说，也是自己家的大木船不争气。要不然，送到江南岸，早已经是朱文武扫地各归原位了。
哪里还有机会来到这座孤岛之上，和他们不欢而散。
想到这里，李连宇内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愧疚。
“要不，我还是将他们叫回来吧！一看他们的样子，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那恩德和三狗蛋，俨然是哪位太太的佣人；何晓氏么，看上去是个白面书生。讲话带点文绉绉样子，依我看，他也不过是个小麦当韭菜、粪舀当烟袋书呆子。要不然，明明看到这是一座孤岛，他们还是要离开。走来走去，也是走不出这座岛屿啊！你说这帮人，如果不是脑子笨的话，那就是脑子有点傻了！”
赵伟塞拉住正要提嗓子叫住小茴香等人的李连宇：“哎呦喂，我说大哥哥唉，你这会叫住他们，那肯定得不到这些人的一句好话。甚至，还以为你对他们有所图谋呢。我知道，你是害怕这帮人没什么野外生存本领，担心他们会因此丢掉性命。可现在这么做没用，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生活在极端环境下，人的生存要素便是食物。哪里是他们怀里拥有的什么金银珠宝啊！”
李连宇有些为难，他欲言又止，但还是被赵伟塞拉住。
因为他知道，赵伟塞这个人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在池州码头人尽皆知。自己不过是一户船家，对待未来过去，眼光不如人家赵伟塞有远见。既然承认技不如人，那只能选择服从了！
望着一行人离着他们远去，李连宇显得很是无助。“那，就看着他们往泥坑里跳？”
赵伟塞目光炯炯的点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或许，遭遇一次生死磨难，他们才能体会劳动创造价值和财富的道理。天下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要想享受，必须先付出辛劳。你大可不必为你将他们带到着孤岛而愧疚，四十多天，你们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忍饥挨饿，却全心全意为他们这帮人甘为马前卒，已经尽力了！”
夫人冬梅走过来，她手里拿着切菜刀，在自己围裙上，来回铛一铛。
仰头望着远去的小茴香等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说是见这帮人徐徐离开而难受，她又特别讨厌这帮人的贪得无厌。说是这帮人虽然未能带给他们家什么，反倒拖离他们家不少日子。那么现在这帮人走了，冬梅心里反倒有些失落和空荡感觉。
“孩子他爹，我怎么总感觉这帮人和咱们家有缘啦？你看看三个孩子，见他们走了，都表现出一副不高兴神态。我也感觉有点奇怪，他们身上总有点让我回想起以前当小丫鬟的那些时候的事。可我觉得这不可能，我们的太太小茴香早就尸骨无存了。倒是那个恩德和三狗蛋的名字，听起来是那么的耳熟。”冬梅表现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嘴里念叨着。
她蹲下身，打点李连宇和赵伟塞从深山老林收回来的野鸡野兔，准备用刀子剥皮。
赵伟塞一听，新鲜！
我只听说李连宇在江南是位大户人家的后生，早年丧妻，续了小姨子冬梅为妻。也就是说，冬梅现任的丈夫，即是原来她的姐夫。姐姐因病去世，为了不使自己的外孙遭遇晚娘虐待，父母毅然决然做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让作为小姨子的冬梅，继续和姐夫成家，步姐姐后尘。
他知道的这些，当然都是李连宇和自己喝酒谈心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至于，他媳妇冬梅以前做过什么小丫鬟，这一点赵伟塞还真的没听李连宇和自己说过。亦或，李连宇很忌讳小姨子的在大户人家做过小丫鬟的历史。
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是姐夫恪守的秘密。这一会冬梅自己说出来，难得赵伟塞听得新鲜。所以，明知故问道：“夫人原来做过大户人家小丫鬟吗？”你看看他问得，多让人感觉寒颤。
赵伟塞不假思索，脱口便问。
冬梅不以为然，她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是啊！都快过去二十年了，还有谁记得原来在司马家族大院的情景。曾经的三狗蛋和恩德，都是三十大几光棍汉。但人家年轻有力气，干活也特别卖力，可没刚才那帮人那么老气横秋！”
李连宇一听心里有些揣摩，二十年了，谁会没有个变化。
你冬梅跟我的时候，才十九岁。现在，都四十出头了，从黄花大闺女，到现在的黄脸婆，期间饱经风霜。岁月催人老，光阴好似刮骨刀。想到这里，他急忙提醒冬梅一句：“啊哟，你都从小姑娘变成老太婆了，你的那些司马家族大院的同事们，能不变老么！”
冬梅一听，整个人像触电似的，一阵骚动。
她顺手将菜刀“啪”一下摔在地上，跺着脚醍醐灌顶：“对呀！我都老了，他们当时就比我大多了啊，能不显得老气吗？啊哟，你说我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看来，脑子不好的人，也并非他们几个人。”
说完，她撒腿就要去追！
赵伟塞对着冬梅挥挥手：“啊哟，我说夫人啦，现在你再去追回这帮人，也没有意思了。甭说你现在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肯定这帮人即是你的原来的同事。即使是他们，你现在又送不走他们不是。话又说回来，你把他们招呼来了又能咋样？现在是要在孤岛上种地种粮，解决温饱才是重中之重啊。”
喳喳喳，头顶上，一阵小喜鹊的叫声，撼动了冬梅的一颗心。
她抬头向上望去，却只见一群小喜鹊，你追我赶，从头顶向石林深处飞去。曾记得在司马家族大院的小喜鹊，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站在大柳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啊哟，小喜鹊，小喜鹊，司马家族大院的小喜鹊，快下来呀！快下来呀！”
可是，无论冬梅对着天空大呼小叫，小喜鹊对她依旧不理不睬。
冬梅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摇头叹息。她的这个举动，差点把个赵伟塞和李连宇吓得傻了一半。对着天空中的小喜鹊说话，希望小喜鹊能听懂她的语言，岂不是痴人说梦，不但可笑至极，更是弱智和傻子的表现。
半年时间，稍纵即逝。
大木船在江水的作用下，慢慢的被浮起。
李连宇家大木船，重新获得新生。半年来，赵伟塞和李连宇同生共死共患难。靠夜晚从海滩捡拾生蚝仙贝度日，白天上山选择野菜蘑菇。用麻绳下套，逮住野鸡野鸭野兔来补充自己体能，小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
在孤岛，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除了上山下海寻找食物以外，他们满脑子不需要考虑其它事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去找食物。确原来，人间还有另外一种活法。对赵伟塞来说，离开潮帮的池州码头岁月里，他体会到自己地盘自己做主的快乐。
不需要看人脸色做事，也不需要担心自己做得对与错。做对了，自己少走弯路；做错了，大不了重新再来一次。没有抱怨，没有批评指责。遇事，也无需请示，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可算是做一回自己。
难怪，原来自己都是在替别人而活。在荒岛大半年的这些日子，赵伟塞总算为自己活过一回，活个通透、明白。
对李连宇而言，大半年的孤岛生活，没有劈风斩浪，扬帆远航。没有赚银子，整天只为吃喝而奔波，不算是太累，但绝对不比扬帆远航消停。以往，只要大木船停靠在池州码头，心里就痒痒着什么时候能找到雇主。
有时候，为等一单生意，夜不能寐！
可是，当他带着家人和大木船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孤岛时，才发觉什么金银珠宝，对他来说远不如填饱自己和家里人的一顿肚皮那么重要。有些时候，金银珠宝再多，也不如食物对人体的重要性。
不经数九风雪苦，哪来梅花放清香。大半年的孤岛生活，让赵伟塞和李连宇都活得通透明白。
以至于今天，他们带着一家人重新坐上自己的大木船，都迟迟的不愿意擅自离开。是留念，还是因为他们知道，岛上还有另一批人不知去向。是自己将人家带到这岛上，丢下他们，良心说不过去吧！
可是，遗腹岛方圆究竟有多大，他们也没个数目。
想找到这帮人，谈何容易。
要说他们想找回来，倒不难。
因为，大木船搁浅在海滩上，就一直未动过。可是，要想自己去找离开大木船的那些人，那就得寻找他们生活过痕迹。李连宇和赵伟塞找出去大约数十里，也不见小茴香等人踪影。无奈，赵伟塞和李连宇这才决定离开这里。
有了第一次上岛经验，李连宇知道怎么驾驶船只了。
其实，大木船搁浅的地方，都是黄沙泥土堆积而成。很多船家，见得大木船搁浅，心灰意懒，害怕至极大可不必。大木船即使搁浅，也不是大木船撞上大石头。那样，大石头顶坏木船船板，形成漏洞，大木船很快就可以被倒灌海水淹没。
遗腹岛四周，被黄沙环抱。
从江心岛挺出江水之上的，大部分是以巨石为基础，形成遗腹岛上的山脉。
看上去，遗腹岛即是由山石堆积而成。给过往船只带来恐惧和操作上的失误之难题，所以，没有人敢冒险停靠这里。哪怕有很多人对这座江心岛觊觎已久，终究因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大木船，依旧是哪条大木船。
风帆，依旧是李连宇家的风帆。
休整大半年的大木船，终于在来年的发水季节，飘飘然向江南岸靠近。江南岸，是座古镇。码头，潮帮船只睁眼可见。李连宇的船只在池州码头上档排号，在江南海东古镇码头，没有人知道来自池州码头的潮帮船只是个什么样。
李连宇和赵伟塞上岸买得所有粮食，包括粮食种子。
大半年孤岛生活，迫使他们学会储存粮食种子的习惯。
他们船上早带上粮食种子，或许，在孤岛他们也用不着靠捉拿野兔野鸡去生活。这一次有机会来到江南岸，李连宇和赵伟塞不用商量，走上市场的第一个动作，即是直奔买粮食种子的地方。
将身上携带的金银珠宝，都上江南岸换得粮食种子，以及大米白面，包括各种蔬菜瓜果的种子等等。哪怕从桃树上折枝，梨树上板芽，两个人都不厌其烦。大木船返航期间，赵伟塞和李连宇不约而同的将大木船重新靠上遗腹岛。
这么一来，遗腹岛终于引来第一支船队。即李连宇的大木船，停靠自如。
大木船往返，带来岛上紧缺物品。
搭房子用的木材，遗腹岛上遍地都是。铁钉铁丝，包括岛上用的泥瓦工，木匠等等手艺人，经过赵伟塞和李连宇的大木船来回往返，人们对遗腹岛自然的形成了印象。李连宇和赵伟塞，是在岛上建起第一座房屋的人家。
岛上有房住，有大片农田和山林。
他们两家人，想说多大就多大，没人与他们俩相争。至于小茴香等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那当然是在遗腹岛了。至少，他们不会像李连宇那样，自己家有条大木船，来去自由吧。
从岛上逮住野鸡野鸭野兔，去江南岸换取银两食品，李连宇和赵伟塞做着无本得利的交易，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