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见如故
车夫,不是别人,就是今天送小茴香,来吴集镇祝家庄小旅馆的二成子。“诸位,大年初一,我赶车去安居街市,只是为一位雇主老李家运送女儿出嫁嫁妆。身上,没带分文。要不,等我做完这趟生意,赚得银两再送给三位,你们看这样可否?”
三人一听,笑得缺膝弯腰:“哎呦喂,等你赚得银两再给我们送过来,嘻嘻嘻,你当我等三岁小孩呀?幸亏,我们不是拦路打劫的土匪强盗。要不然听你此言,非得笑裂肚皮。小子,睁开你狗眼看一看,我等不是你眼中的什么穷得大年初一出来打劫的土匪。而是想花银子,雇你马车带我等去吴集镇财神爷知道不!”
何晓氏终于做一回财大气粗的有钱人,他和恩德、三狗蛋听得二成子将他们仨视为土匪,不仅笑破肚皮,倒把个二成子笑得不知所属。“不是土匪?我不会听错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便问。
见三个人笑得闭不上嘴,二成子这才挺直腰杆。“噢,要车子吗,那好说。待我将安居县城的老李家姑娘嫁妆发往婆家,回头接送三位便是了。只要三位信得过我,出多少银子,我一点都不会多要。只是大年初一,诸位又是财神爷在世,不会亏待我一个小小的车夫是吧?”
二成子胆子大起来。他一边说,一边竖起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头:“吴集镇,需要一天一夜时间。诸位只要给这个数,我做完老李家的事,即会迅速过来。”二成子不无担心的说。
“二十两?也太少了吧!这样,我们三给你五十两,你现在就跟我们走怎么样?”三狗蛋不等何晓氏说话,一步上前,插到恩德面前,对二成子竖起一只手,在二成子眼前晃一晃。吓得二成子连连后退,以为三狗蛋二十两嫌多,出五十两是为了唬住他。
“不不不,诸位误会了,如果二十两嫌多,哪怕免费送你们一趟也无妨。就当我们交个朋友总可以吧!银子乃身外之物,够用就好。交朋友,讲义气才是真。如果三位不开心,就当小的没说,就当小的没说啊好啊!”二成子害怕被这帮人纠缠,一个对一个,自己还算是应付得了。以一敌三,唯恐好汉打不过双全。
所以,他只想好言相劝,尽快逃脱这伙人的纠缠才是上上策。
何晓氏听出二成子讲话有点道道,他知道,车夫二成子并非不想为她们仨做事,而是害怕三个人送到地头不给银子。也难怪,大年初一碰到三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个个粗手笨脚,一看,就不像好人。
加之她们仨做贼心虚,见人就躲。仿佛所有人,都是官府派过来盯梢他们仨一样,慌不识路,鬼鬼祟祟。给车夫二成子留下最坏的印象,在所难免。恩德和三狗蛋说话,跟二成子又不在一个频道,互相误会误解。
他听出其中缘由,便推开恩德和三狗蛋,自己笑嘻嘻走到二成子面前,对他说:“噢,是这样,年初一,我等三位老表,要去吴集镇出贺礼。未曾想,原本约定的马车,他年初一不出门。所以,兄弟仨才打帮结对同行。”
二成子,见得何晓氏看上去要比恩德和三狗蛋显得文绉绉样子,也就点点头说:“其实,我今天不去老李头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得找个合适理由,推托其词。不至于以为失信于人,惹得老李家嫉恨我二成子。当然,谁不希望大年初一做生意,谁不想图个吉庆啊!三位兄台,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嘿,嘿。”
何晓氏终于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车夫还是担心少给银子,或者不给银子。既然知道车夫底线,那就太好说话了!“噢,你原来是担心我们仨到地头和你耍无赖,不给你银子就走人是吧?来来来,给你五十两,现在就给你,只要将我们仨,送到吴集镇的姚雪中郎中家门,我们就算两清,怎么样,阿干不?”
二成子一听,双眉往两边分开,仿佛只有何晓氏才能理解他的心思似的,笑着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如果是这样,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见二成子已经同意,何晓氏也不失言,他急忙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一锭银锭。
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两。
二成子双手接过,脸上笑得起皱。“好好好,那,就请三位兄台上车吧!”
吴集镇的姚雪中郎中,和祝家庄一样,在吴集镇独家经营。欲说这姚雪中和何晓氏他们家的父辈,是世代之交。何晓氏他们家世代以酿酒的小作坊出名。而姚雪中他们家侧以郎中医人治病,救死扶伤闻名遐迩。
从秦三刀他们家买回草药,再从何晓氏他们家买回原酒浸泡成药,姚雪中也是广交天下朋友。虽然彼此相隔百里之遥,但距离始终割不断人们对物质和利益的需求。秦三刀在沙漠植树造林,种草栽花摘果。
祝家贵从池州运回日常生活日用品,秦富贵又将皮件果实运至池州,或者到吴集镇贩卖。所以一切,看似平平常常的举动,其实和每个人的日常生活紧紧相连。
车夫经过一天一夜时间,将何晓氏等人送到吴集镇。望着吴集镇南北东西都是大街,二成子有点踌躇不前。他掀开马车棚上窗帘问道:“三位仁兄,吴集镇就在脚下,那姚雪中郎中家怎么走,你们是否记得。”
恩德和三狗蛋摇摇头,两个人一左一右望着何晓氏。
何晓氏也是满脸尴尬,他从脸上挤出一丝丝苦笑,一只手抓抓头皮,难以启齿的说:“还真不瞒你,虽然我堂妹住在姚雪中他们家拜师学徒,要说姚雪中他们家门朝什么方向,我真滴是一无所知。因为,只闻其名,却从未磨面。我今天来吴集镇,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要不,我们下车找人再问一问!”
二成子一听,急忙“吁吁吁”喝住马,停下马车。左顾右盼,终于等到一位老者经过。他客客气气走过去,抱拳弯腰打探道:“请问大爷,您可知晓吴集镇有家姚雪中的郎中,他们家在什么地方,我们应该往哪里走才不绕路?”
老者拄着拐杖,上下打量二成子一番。皱起眉头大惑不解的问:“看你气色,面目红润,双眉舒展。两眼金光闪闪,讲话铿锵有力。四肢健壮,思维敏捷。没病没痛,干嘛赶着大年初二的大清早,去找姚郎中呀?不知道过年过节,大家忌讳上门看病么?”
二成子一听,确原来老人家以为自己是为了找人看病来着。便急忙解释道:“老大爷,你误会了!但凡找姚郎中的人,多半是为了看病。但今天来人却不是因为治病才来,而是作为亲戚朋友,前来拜访。”
老者一听,似呼想起什么。“哦,你不说我倒忘了!新正月,走亲访友的人也是司空见惯。大年初二,应该是姑娘、女婿回娘家的日子。请问,诸位来自什么地方呀?”
老者再三询问,二成子吞吞吐吐,有点前言不达后语。何晓氏见状,急忙走下马车,接过话茬。“哦,老大爷,是这么回事,我堂妹在姚雪中老先生家里学徒。我是大年初二借道路过这里,顺便打听一下,看一看堂妹生活在老先生府上,可否安妥,仅此而已!”
老大爷抬头看一看何晓氏,又见得三狗蛋和恩德一前一后,相继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疑虑。
何晓氏心里也犯起嘀咕,我们只是问路,为何老大爷问长问短,始终不告诉我们姚雪中郎中的家庭住址。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们,吴集镇又不是他一个人,不如再重新找个人问问。假如第二个人也是不愿意说出姚雪中家地址,或许,吴集镇人,故意回避和忌惮姚郎中家的一切人情世故。
见得何晓氏等人目光转向路人,老者笑答曰:“呵呵,您们问路问得太巧了。几位后生,请随我来吧!大年初二,只要奔我姚雪中而来,就得进屋吃碗汤圆茶,走走走,请随我来吧!”
老者说完,转身即走。走几步回头望望,却只见包括车夫在内的四个人,站在原地东张西望,踟蹰不前。老者心里发问:嗨,看这几位后生,也非歹人之辈,却为何对我畏畏缩缩,不敢冒然行径?难道,他们有什么顾忌么!
老先生想多了,之所以驻足不前,那是因为,何晓氏等人,面对老者自称自己即是姚雪中,心头不仅一热。没见到姚雪中,自己嘴里说出姚雪中老先生的名字的三个字,说的顺理成章,脚大脸丑不怕羞。
见到老者说自己就是姚雪中,何晓氏等人,不但高兴不起来。反倒为自己刚才当着姚雪中老先生的面,提及老先生的大号,即姓名有些过意不去。感觉对一位人人皆知老前辈直呼其名,是一种不礼貌行为。所以,何晓氏心里有些尴尬。“啊哟,当着老先生的面,大呼小叫老先生名字,是不是我们几个太过分了啊?”
想多了,姚雪中不知道他们为何站着不动,便回过身来,对他们招招手。“走啊!我不是对你们说了吗,我就是姚雪中,我们家就在前面大街上。你不是说你有个堂妹跟我学手吗?她正在研磨晒干的中草药。走,我带你见见她去!”
姚雪中指着前面大街上的一户人家门牌,上面大红金子,金光灿灿。中医世家四个大字,高高挂在头顶。何晓氏看到这里,急忙跟着姚雪中前去。就这样,车夫二成子把三个人送到吴集镇,急忙返回安居。
至于,何晓氏等人,在姚雪中他们家见到堂妹之后,又去做了什么,车夫二成子当然不知道了。大年初一,半路接趟生意,赚得五十两纹银,对二成子来说,可算是一大笔财富。要知道五十两纹银,在那个时候,可以换得三匹高头大马。
回到家,自然暗自窃喜。时隔不久,又碰到李贵在安居大街叫住他,说是要雇车去吴集镇。他不敢多要,开价即是二十两纹银。因为,吴集镇对二成子来说,路道谙熟,人情世故熟透于心。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傍晚。
二成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气,起床准备赶路。见得天色变暗,知道已是黄昏降临之时。索性,不想起床,继续假装睡觉。这样,他睡到明天大早上再走,那位太太,理应为他买下两天的住宿费用。
生意人,无论置身在什么地方,满肚子总是敲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单勾三,德恩、施河小来到祝家庄后院。他们见得后院来了一辆马车,以及三匹高头大马,两黑一白,甚是眼熟。施河小抚摸着一匹大白马,仔细打量一番,问单勾三:“唉,你们俩不觉得后院马厩里的三匹马,有些眼熟吗?”
单勾三走过去,仔细瞧一瞧,德恩也过来凑凑热闹。“切!账房先生,你怎么就忘了,三匹马不是去年大年初一,送我们来吴集镇到你堂妹家的二成子的吗?时间还不到一年,你怎么忘得这么快啊!”
德恩走到马车棚边上,意在确认一下单勾三说的话是否属实。“嗯,不错,不错,我敢百分百肯定,这是二成子的车子,和他的三匹马。”
施河小一听,心里一阵紧张。“我去,莫非这小子带官府衙门来了!”
他的无意中的一句话,不过是来自身体的条件反射。但却立刻引起德恩和单勾三的焦躁不安。三个人六双眼,滴溜溜的在祝家庄后大院,一丝不苟的开始寻找带有官府衙门行踪的蛛丝马迹。
后大院,除了二成子一辆大马车以外,其余,一幅如初,什么东西也没发现。“不对,是官府衙门,不可能来二成子一辆马车。再说了,既然是二成子带官府衙役前来找人。首先要找的地方,肯定是姚雪中郎中的家里。因为,二成子只知道将我们仨送去他们家呀。”
德恩摇摇头,不像是官府派人来的样子。如果是官府来人,那些衙役趾高气昂,只恨没人知道,那会躲躲藏藏。种种迹象表明,不会是官府衙门差人来找他们仨。于是,施河小对着德恩和单勾三招招手,三个人交头接耳一阵,大摇大摆走上楼。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根本就没有睡意的二成子惊醒。他一骨碌从床上跑下地,来到房门口,静静地听一会外边动静。
“咚咚咚”紧跟着又是一阵敲门声,二成子“吱呀”一声,猛的一下打开房门。迎面冲进来三个人,他不惊反倒欢喜。“啊哟,我当是谁呢,确原来是你们仨呀?怎么啦,又是来雇我马车用了是吧?”
二成子一看是熟人,心里那股子防人之心,全部烟消云散。他急忙让出房门,给三个人让路。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去年大年初一,二成子于他们仨相遇安居。车子被三人拦下,赚得五十两纹银,先给钱,在送人。
至今,二成子记忆犹新。
原来,所谓的德恩,即是恩德;所谓的单勾三,即是原来的三狗蛋;而站在房门口的施河小,正是账房先生何晓氏。他们仨来到姚雪中家,见得堂妹之后,得知堂妹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小徒弟,什么主都做不了,便有意不想为难堂妹。
加之又是大年初二,住在哪里也是不方便。索性,来到小旅馆先住下再说。
由于大过年的,祝家庄生意空空荡荡。一下子来了三位常客,祝家贵也是兴致勃勃。天天和三人喝酒拉家常,得知三个人是外出找事谋生。索性,留在自己家里打点帮忙。反正,小旅馆原本佣人回家过年。
一来二往,四个人臭味相投,拜把子成兄弟。
何晓氏为了安全起见,遂将三个人姓名倒过来称呼。这不,何晓氏即成了施河小;恩德成了德恩;三狗蛋成了单勾三。因此,二成子见得何晓氏他们仨,欣喜若狂。他乡遇知己,久别胜新婚。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