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孤岛不孤

    司马昭君，看着苻乾苕手里捏着大蜘蛛，有些畏惧，也有些惊讶。笨重而圆大的身躯，被苻乾苕踩得黏液拖挂在屁股后边。前面的爪子，毛茸茸的，并没有停止不动。而像一个即将断气的老者，苟延残喘，奄奄一息。“我的天啦！哪来这么多大蜘蛛啊！我从来没见过。快放下，小心它身上有毒。”

    司马昭君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差点被身后石块绊倒。苻乾苕见状，猛地跨前一步，一把将司马昭君拦腰抱住：“别怕，别怕，蜘蛛又不是没见过。只是，只是这家伙大了点。哎呀，看上去肉肉，扔了有点可惜。不知道它能不能吃，要不让鸬鹚试一试？”

    司马昭君连连摆手：“不不不，太吓人了，你还是把它扔了吧，恶心死啦！”见得司马昭君瑟瑟发抖，苻乾苕顺手将毒蜘蛛扔进火堆里。托住司马昭君的一只手，被司马昭君用手拿开。苻乾苕下意识的急忙抽出来。

    自己刚才的不经意举动，并没有不健康图谋，纯属身体本能应急反应。而司马昭君的过度反感，令苻乾苕心里央央不快。按理说，他是从保护司马昭君的角度出发，来不及得到司马昭君认可。

    “呲溜”毒蜘蛛在烈火中，烤的滋啦滋啦发出响声。一阵烧焦的肉鲜味，即刻弥漫茅草屋周围。简易锅炤下面，篝火散发出松木树枝的煳焦味。夜色渐浓，黑黪黪的天空中，铜盆大的月亮高高挂起。

    星空万里，时不时从孤岛上空传来路过大雁的空鸣。

    江水，拍打着孤岛岩石，“哗哗”湛起的水花，凌空飞起。毒蜘蛛烧焦后散发出的味道，令苻乾苕想起烹饪知了原虫的味道。良辰美景，人间美味佳肴，对苻乾苕来说，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是个大厨，且，专门伺候皇宫贵族。

    对天上飞的，地下跑得，水里游的，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什么食物能食用，什么食物不能食用。包括烹饪技巧，苻乾苕不但谙熟、而且还有讲究。闻着煳香味，他用树枝挑起毒蜘蛛，翻来覆去一阵，确认火候已到。

    笑眯眯地对司马昭君说：“嗯，这玩意我是真的没听说能食用。要不，先给你的鸬鹚试一试。只要毒不死鸬鹚，人就能食用。”

    苻乾苕用树枝挟住毒蜘蛛，先放在自己鼻尖上闻一闻，摇摇头。司马昭君生怕他一口吞下，刚才苻乾苕吃大饼的样子，令司马昭君不免为他担心撑坏肚子。见得他挟起毒蜘蛛，赶忙上前阻止。

    “唉唉唉，这位先生，你，你不能吃那玩意儿。万一有毒，岂不是枉费我救你一场。好不容易把你从死神边上拖回来，可不是让你再去送命的吆。实在感觉肚子饿，我这就给你煮大米干饭去。”

    司马昭君转身要去拿米，苻乾苕急忙阻止：“不用了，大米，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小妹妹，你还不知道吧，有些有毒动物，不是说它全身有毒。只要去掉它含有毒素内脏，肉，同样对人类有营养价值。比如：江豚、蛇等等，除了有剧毒，它还是人间美味佳肴呢！”

    言罢，他将挑着毒蜘蛛的树枝，伸到鸬鹚嘴边。一只鸬鹚张嘴就是一口吞下。美美的咂咂嘴。闭上眼，继续睡觉，看得司马昭君有些不舍。鸬鹚在司马昭君心目中，不亚于马吉祥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别看马吉祥天天带着渔网，鱼钩、鱼叉等等捕鱼工具。捕鱼最多，对马吉祥他们家起作用最大的，且，捕鱼最简单直接的，莫过于他们家养的鸬鹚。离开鸬鹚，单纯靠渔网鱼钩逮鱼，那绝对是事倍功半。

    她害怕鸬鹚，会因为吃了苻乾苕扔给它的毒蜘蛛被毒死。也为自己没有及时阻止苻乾苕的行为，而懊悔。“先生，我们家什么也没有了，船毁了，我男人也没了。剩下的，也就十五六只鸬鹚。万一，万一再丢了一只，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苻乾苕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走到鸬鹚边上，蹲下身，仔细观察观察吃下毒蜘蛛的鸬鹚动静。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投石问路的想法，让鸬鹚来做一下试验，即刻引起司马昭君的心里担忧，自责是理所当然。

    司马昭君对他来说，即是生命中的贵人。他认为，拿鸬鹚试验一下，如果鸬鹚不被毒死，以后再抓到毒蜘蛛，就可以烤着吃了。不想，会给司马昭君带来担忧和沮丧。带着一种愧疚和遗憾，苻乾苕多么希望鸬鹚一点事都没有啊！

    他双手托住下巴，没有困意。也许，是因为死而复生的经历，令他难以入眠。

    “呜呜呜”，不远处，传来一阵猫头鹰的叫声。落脚在松树枝上的海鸥，被猫头鹰的叫声惊飞。“呱呱呱”的叫声，又惊动趴在树枝丫上休眠的知了。“嘟嘟嘟”一阵子知了惊恐叫声，听得苻乾苕心头一热。

    他高兴得从蹲着的姿势中，一骨碌站起。“有了，有了，这玩意也可以吃。而且，吃起来特别美味。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它们，洗净晾干，下油锅爆炒，脆、香、酥、嫩特别好吃。如果，将它们和猪肉放在一起烧炖，吃起来口感特别香。明天，明天早晨我去找，等我做给你尝一尝，绝对比大米、白面好吃。”

    苻乾苕说得津津乐道，神气活现。司马昭君以为他说的是毒蜘蛛，嗓子眼突然抑制不住往上泛起的恶心，捂嘴走到一边“哇哇哇”一阵呕吐。我去，吃下去的两块大饼，都被她吐出来了。

    恶心，充斥司马昭君咽喉和胃部。她从未听说过，毒蜘蛛还能食用。至于苻乾苕口中所说的江豚，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见都未见过。怀神足月，恶心呕吐，令司马昭君大汗淋漓。她捂着自己肚子，难受至极。

    苻乾苕不敢怠慢，急忙走过去，再也不敢用手直接扶住司马昭君。而是用一只手，拍打着司马昭君后背，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喃喃自语道：“我说的不是毒蜘蛛，你听到海鸥和知了的叫声了吧？它们都可以食用，且是美味。知了从泥土里爬出来未脱壳之前，都可以食用。当饭吃，也没事。你，你没吃过吧？”

    唉，你说这个苻乾苕也是的，司马昭君怕啥，他就提到啥。知了，司马昭君是知道的，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安居，知了俗称蝉虫，有谁不知道的呀！再说了，每到夏季，蝉从泥土里爬上树脱壳，成虫长翅膀即为鸣叫的知了。

    它们整个夏天，都在树上狂叫，特别是中午时分，叫声特别响亮、单调可烦人了。

    那玩意，在司马昭君印象里，不过是个虫子，怎么可以吃呢？司马昭君对着他摆摆手：“啊哟，求求你别说这些了好吗？我，宁愿饿死也不会拿虫子当饭吃。记得我男人马吉祥喜欢吃大青虫，那一口一只大青虫，吃的津津有味，令人流口水。也不知道咋地，今天听你说起吃知了，我总是想吐。莫非，是毒蜘蛛形状看上去令人讨厌？”

    她哪里知道，自己从小舢板上找回的面粉和大米，总有吃尽的时候。鸬鹚下水捕鱼，以往都是划着小渔船跟在它们身后监督。现如今，小渔船不见了，站在沙滩上指挥鸬鹚下水捕鱼，鸬鹚逮到鱼会不会听自己口令送上岸，司马昭君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行还是不可行。

    总之，刚上岸那一会，她担心吃完从水里捞出来米和面，自己会不会因为得不到食物而饿死。无意之中，从水里摸出河蚌，以及看到爬上沙滩晒太阳的螃蟹、甲鱼、河虾等等水生生物，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因为她知道，河蚌和螃蟹等都可以食用。马吉祥不止一次烧给她吃过。

    现在，又加上苻乾苕作为自己帮手，两个苦命人加在一起，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在孤岛上活下去，不成问题。至少，不会因为缺少食物而饿死。司马昭君，看着苻乾苕一会磨木棒，一会想找蝉代替食物，看来，这个人不笨。

    男人们，只要有想法，就不会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

    要说食物，不过是小麦经过石磨研磨，再经过筛子筛选出面粉和麦麸。水稻经过石臼舂碓，筛选出米和稻糠。能将稻谷等磨成米面的工具，无非是石磨和碓臼两种。能有碓臼和石磨的人家，无非是大户人家才能拥有。

    在大明晚期，一般人家，都是野菜野草加上少许粮食充饥。人类自然繁衍，一对夫妻从结婚生子，直到女人闭经生不出孩子为止。一生中，少说也得生下十个八个。人口多，田地广，而劳动力稀少。

    导致田荒无人问津，地广粮食短缺。像马吉祥他们家靠打鱼赚钱，靠种田产粮度日，在安居算是一般以上的佼佼者。普通人家，可能就没有马吉祥他们家那么幸运了。能靠帮助别人打长工养家糊口的人，比比皆是。

    当然，司马昭君他们家乃官宦之家。粮食靠银子去买，因为，他们有的是银子。种田人，将优质口粮换得富人家银子。富人出高价，从种田人手来，买得自己好中向好的精致大米白面。

    六亲不认，五谷不分的官府之人，为何能得到农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精制细粮，除了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权，其次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银子。司马昭君的童年生活，极致细腻、丰富。和马吉祥结合在一起不到一年，司马昭君也未曾忍饥挨饿过。

    因为，马吉祥缺少什么，就得划船带着鸬鹚捕鱼。有了鱼，小渔船上便是什么都有。因为，鱼可以换得银两。有了银两，还愁买不到司马昭君需要的东西吗？

    “好吧，我不说了，没想到你嗓子眼这么浅。烧烤蜘蛛给了我启发。听到鸟和知了的叫声，我就想起曾经给人家烧过的食材。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找点食物，有的动物，要靠夜里去寻找。放心，只要有动物出没，人类就可以生存。有我在，你就大可不必担心找不到吃的东西。嘿嘿！”

    没等司马昭君回话，男人义无反顾。他手里提一根烧着的树枝丫，朝江边走过去

    “唉，你，你不能明天再做打算吗？”司马昭君只是说出自己心里想法。欲说这一会她是出于关心，那真是你想多了。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想让一个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听从于自己安排，没任何理由作为说服他的支依据。

    说是因为自己良心发现，也显得有点苍白无力了。与其说制止不了他，索性，任凭他自由发挥。如果他的做法是对的，至少，自己也跟着沾光。司马昭君也不管苻乾苕听到喊声没听到，目送男人离开，自己开始整理铺场。

    人呐，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原本挺着大肚子，躲不及，藏不住。设身处地，自然害羞，实在是没必要。女人从嫁人那天起，便不再是姑娘闺秀。任人为妻，便是小少妇的开始。

    有了孩子，便是为人父母。比起生命，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司马昭君巡视周围一番，她顾不得陌生男人何时回来。不过，有一点她能肯定。男人再坏，也不可能加害于她。察言观色，对男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情理之中，深信不疑。

    从死过一次的人口中说来的每一句话，司马昭君有理由相信那是真情流露。

    看着男人消失在夜幕中，唯恐篝火熄灭，司马昭君继续往火堆上加柴。孤岛，阴森恐怖。司马昭君和马吉祥待在小渔船上，度过一个个寂寞难耐的夜晚。甭管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有马吉祥睡在身边，司马昭君倍感安全，踏实，放心。

    失去马吉祥，第一天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外，野草、枯枝烂叶堆积成山。她突然感觉腰酸背痛，紧跟着，眉头紧锁。一只手慢慢托起肚皮。然而，她仰面躺下。想到孤岛并非她一个人，还有一位五大三粗的苻乾苕，在守护，尽管他不是和自己同睡。

    地上，铺有她白天捡回来的茅草。睡在上面，软绵绵，暖和和。听孤岛，江水滔滔。来自江面一阵阵微风吹动树枝丫，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哗哗浪击石，沙沙树叶响。黑夜人安息，蛇鼠独自行。

    孤岛，司马昭君看不到的东西太多了。

    “唔唔唔”猫头鹰的叫声，萦绕耳板，抑扬顿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