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因果

    人，从动物进化而来。在他们身上，丢掉了原本动物习性。

    欲说喜鹊的方向感，不比信鸽差。被司马昭君和马吉祥、小秋菊喂习惯的小喜鹊，多日来不见主人喂食。急得站在司马涂暾大院门口的大柳树上，叽叽喳喳乱叫。徐妈和家人们哪里有心事照顾小喜鹊，家里牲畜都照顾不过来。

    秋菊知道小喜鹊饿了，她直奔马吉祥他们家。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找小鱼喂小喜鹊、找鱼汤喂食天罡地藏。一见到小喜鹊叽叽喳喳乱叫，一看见天罡地藏对着他们摇头摆尾，立刻想到去马吉祥他们家，早已经是继小茴香之后，司马家族大院所有人的一种习惯。

    亦或，两家人住在一起，以喂食天罡地藏、或者喂食小喜鹊，作为两家人联系的纽带。也有可能是，两家人以此作为串串门的借口，也不例外。过去人，没什么娱乐。谈天说地，即是茶余饭后的乡土气息，农人文化。

    所以，举家串门，走亲访友，是当时底层社会的一种娱乐现象。找个借口串门，给自己行为合法化，不至于令对方见而生厌，烦而不理。所有这些，都得拜小茴香太太所赐。毫不夸张的说，司马家族大院的人，借着小喜鹊和天罡地藏去马吉祥他们家，都是跟小茴香太太学的这一招。

    丢掉马吉祥，马富贵他们家曾经折腾好大一会。二十多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马富贵带着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沿江找出去数十里。结果，劳民伤财，丧气灰心。沿江打听，没人知道有只小渔船顺流而下。

    甭说江宽几千米，最窄处也得有三四华里。大白天，江面上雾气层层，根本看不到对岸是个什么样。来来去去的帆船、渔船多如牛毛，有谁会留意一只小渔船呢！再说了，雷电交加的暴风雨天气，瓢盆大雨铺天盖地，有谁来到江面专门查看被水冲走的船只呀，岂不是没事找事！

    无功而返，对马吉祥是生是死，马富贵只是在心里为之默默祈祷。但愿他吉人自有天助，不会因为一场暴风雨而断送自己性命。关键是，自家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是小。隔壁人家大小姐和小丫鬟也受他牵连，马富贵心里或多或少对司马家族大院的人有些愧疚。

    秋菊手里牵着天罡地藏，左右肩膀上站着两只小喜鹊，笑眯眯的来到马吉祥他们家，张口对着马吉祥大哥大嫂就喊：“大哥、大嫂，阿有小鱼没有？小喜鹊都饿疯了，追着我大呼小叫。啊哟，可烦人了！”

    “是隔壁的小秋菊吧？啊哟，你，你可回来了，我们家小叔子呢？”阿莲一声惊呼，在厨房忙着做午饭的马吉祥母亲等人，紧跟着从厨房走出来。每个人手上沾满面粉，有人手上拿着饺子皮。

    秋菊一看便知，怪不得所有人都在厨房，确原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皓首苍颜，马吉祥母亲额头增加皱纹些许。她走出厨房，直奔秋菊身边。“哦，嫂子，马吉祥和大小姐不是和我在一起。我是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被丢在江堤上。”

    秋菊一通解释，众人吁了口气。“这么说，我老弟和大小姐还活着？没事，爹、娘，二老不必为我兄弟担惊受怕。至少，老弟小渔船上，还有两个人。说不定，时日不长，他们就能划船回到安居。秋菊是从岸上走路回家，当然要比行船走得快啰！”

    阿莲是个聪明人，秋菊话音刚落，她便第一个反应过来。甭管秋菊的话是真是假，三个人一起被江水冲走，秋菊一个人回来，证明其他两个人定会健在。奇怪的是，秋菊说是自己被人人为故意丢弃在江堤上。且，是在自己睡着的情况下。

    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细细品味，从秋菊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三个人在一条船上，有谁会趁她熟睡，将其丢在江堤不声不响离去？除了马吉祥和司马昭君最为便利，其他人也上不了马吉祥的小渔船啦！

    所以，阿莲嫂子断定，秋菊回来，只能带给他们一个信息：马吉祥和司马昭君在一条船上。如果遭遇什么不测，至少，小秋菊被丢弃的时候，他们俩是安全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马吉祥和司马昭君丢下小秋菊，阿莲嫂子心里没个准。

    有可能是因为马吉祥和司马昭君好上了，秋菊极力反对，不得已，才将阻挡他们俩相爱的秋菊丢弃。想到这里，阿莲嫂子顺口问一句：“秋菊，那你醒来之后，发现船没有了，去找他们了没有？”

    秋菊早有心理准备，她应答如流，将自己倒背如流的台词，如法炮制。“我找了嫂子！你说一个人被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马吉祥和大小姐。可是，江面上湍流喘急，江水浑浊。人们都说不知道，我是欲入无门，上吊都找不着绳。”

    大哥可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秋菊的话，听起来像似无懈可击。仔细琢磨，是曾令人质疑。“秋菊，我想问一问，你睡得有那么夸张吗？有人将你从船上抬上岸，你一丁点都不知道？不会吧，睡得再怎么沉，也会在有人动弹你的一刹那被惊醒。不过有一种情况除外，喝醉酒失去知觉的人；或者是被别人下了药的人。”

    大哥一不小心，说出下药两个字。阿莲嫂子心头一震：我的天，这么说，那秋菊被丢弃江堤，还真滴是马吉祥和大小姐所为。至少，他们家小叔子脱不了干系。大哥也感觉自己说话不把风，说不定无意中的一席话，即会提醒小秋菊回忆起什么来。

    大哥大嫂脑洞大开，小秋菊面不改色心不跳。表面上心平如镜，内心里鄙视大哥大嫂：说你俩聪明，那是叫个给面子奉承。我小秋菊是那种轻易被人抬走的人吗？嘿嘿，只不过是信口开河，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即刻将徐妈等人忽悠了，也太简单了吧！

    秋菊心里是这么想，殊不知马富贵一家人心里也有想法：看来。小秋菊十有八九是被他们家马吉祥下药迷倒了。有可能是马吉祥想得到大小姐，唯恐秋菊在边上碍手碍脚，才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一家人在大哥说出下药两个字时，每个人心里都难以置信。

    老弟马吉祥，真的能为了得到司马昭君，而将小秋菊丢弃吗？鬼才知道，当一个人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陷入到疯狂的地步时，任何一种危险举动和选择对他来说，都有可能发生。别看他们家马吉祥为人诚实可信，冲着他天天招呼司马昭君上船游玩，马富贵一家人早有了自己想法。

    执着、偏爱，是老弟马吉祥固执己见的倔犟性格所致！

    没有一个人会突然间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也没有一个人会不计报酬，无缘无故去讨好一个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冲着这一点，大哥大嫂有理由相信，是马吉祥将小秋菊故意丢弃岸上。

    所以，大哥大嫂将接下来的话，咽回去，嘴唇合拢，牙关紧咬，为的是害怕自己说漏嘴，被秋菊发现破绽。

    “汪汪汪。”

    天罡地藏，见秋菊从大嫂手里接过小鱼，一条一条喂食小喜鹊。没人关注它们饿得两眼直冒金星，气愤得瞪着小秋菊，汪汪汪一阵怒吼。秋菊这才想起，给天罡地藏要点鱼汤回家泡饭的事。

    秦富贵留下来，是因为有了小秋菊。徐妈留下来秦富贵，司马家族大院，又多了一份青壮劳力，那真叫个如虎添翼，锦上添花。走了恩德和三狗蛋，农活有徐妈两儿子替补；走了账房先生何晓氏，有她男人郝来福担当；走了海棠和冬梅，司马家族大院有了她家两姑娘。丢了司马昭君，又增替秦富贵，徐妈那真的叫个赚得盆满钵满。

    丢了司马涂暾老爷留给她的财富，徐妈并没有因为资源耗竭而碌碌无为。反倒在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自食其力，逆境折返，也算是活个踏实。唯一让徐妈心里遗憾的是：丢掉司马昭君，她怎么也原谅不了自己。

    尽管秋菊编造谎言瞒过所有人，令人对马吉祥和大小姐两个人加害小秋菊的设想，随着小秋菊和秦富贵，在司马家族大院混得越来越熟悉，而在慢慢的，在人们的意识形态中潜移默化的形成共识。

    由于秦富贵成为司马家族大院的一员，大部分时间，在司马家族大院度过。小秋菊拒绝跟她回沙丘土屋生活，但是，她不反对秦富贵经常往来于小马庄于他们家沙屋之间。骑上马，路上也不过两天路程，是边走边玩，徒手可得。

    两个妹妹，被秦富贵介绍给徐妈两个儿子。我去，和秦富贵一样，徐妈的两个儿子，都愿意去沙漠定居。老秦家失去一个儿子，却得到两个上门女婿，笑得老秦头和老妇人合不拢嘴。只会耕田耙地的徐妈两儿子，到了小山丘不得不学习射箭、耍刀、骑马。

    亲上加亲，两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优势互补，相互照应。司马家族大院和小山丘的土屋里，两家人频繁走动，亲密无间。要说促成两家人合二为一的功臣，莫过于小秋菊。固然，我们说小秋菊推走马吉祥和司马昭君的小渔船，是一种不理智的选择。

    她经历了九死一生，能知恩图报嫁给秦富贵，不能不说小秋菊是个有良知的人。话又说回来，徐妈和老妇人之间的亲家关系，尚若不是因为小秋菊有了推走小渔船的经历，又哪来他们两家人亲换亲，亲上加亲的、亲密无间的、亲情连带关系。

    倒是马吉祥他们家，白白的失去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母亲整天拄着拐杖，面对江堤，遥遥无期盼望。西边小河的码头，马吉祥母亲一坐就是大半天。小秋菊和秦富贵担水，不止一次的碰到她。

    泪眼汪汪，嘴里呢喃。是怀疑马吉祥一去不回，还是思儿心切，不能自拔，小秋菊心里直打鼓。她也不知道自己将小渔船推走，谁对是错。马吉祥和司马昭君，会不会因此而葬送江水，小秋菊现在是爱莫能助。

    她当时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什么后果，气急败坏，推走小渔船，只是为了给自己所看到的，司马昭君和马吉祥搂在一起睡得死气沉沉行为的一种报复行动。凭良心而论，秋菊没有要他们俩性命的可行性。

    只是七窍生烟，热血沸腾；鲜血上涌，怨气井喷。一心一意想得到的马吉祥，却被大小姐捷足先登，秋菊心里不平衡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现在的小秋菊和旁人一样，多么期待马吉祥和大小姐的突然出现。

    哪怕听到他们健在的一丁点消息，只要确凿，小秋菊也心悦诚服。这种想法，终究因为大小姐和马吉祥未能找到，而成为人们心目中悬着的，一个得不到证实的悬念。司马家族大院，依旧是司马家族大院。马富贵他们家，依旧是马富贵一家人的家。

    两家人相隔不到三尺，依旧是原封不动。马家失去一个马吉祥，一家人还是继续以前的打鱼种田活计；司马家族大院失去大小姐司马昭君，依旧一日三餐，耕着劳累。逐渐地，人们在茶余饭后，也难得提起他们俩。

    因为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存在与否，而扰乱心智，废寝忘食。

    在司马昭君和马吉祥心目中，离开安居的小马庄，似乎在两个人心目中，早达成共识。冥冥之中，两个人谁也没提起回到安居。而是沿江而下，从池州继续东下。司马昭君挺着大肚子，坐在渔船上，要么翻晒鱼干，要么晒着渔网。

    岸上，人们男耕女织；河面上，小渔船里，人们男打鱼女晒网。日复一日，司马昭君和马吉祥过得有滋有味，彼此心照不宣。司马昭君用手摸一摸自己肚子里，咕哝咕哝翻滚的新生命，抬头看一看天空。乌云密布，黑云一层层挤压。

    看一眼睡得呼啦呼啦的马吉祥，她不忍心叫醒他！暴风雨的前兆，令司马昭君拖着大肚子，开始收网。跟随马吉祥些许日子，她学会很多。杀鱼，烧菜做饭。缝补衣服即渔网，司马昭君是得心应手。

    原本，就绣得一手好花，干针线活当然炙手可得。只是，跟着马吉祥去街市卖鱼，司马昭君不会使用秤砣。什么一两五钱，半斤八两，一杆秤放在司马昭君面前，她都不认识。这么说吧，现在的司马昭君，除了不识秤，其余于船上相关的一切，司马昭君都是独当一面，一手擒拿。

    包括划桨，撑船，放鸬鹚。

    “轰隆隆”，远处传来惊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