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含垢忍辱
恩德,第一个从墙头翻入。他求财心切,鬼头鬼脑,不计后果朝天罡地藏走去。手里拿着从马吉祥他们家讨来的鱼汤泡饭,那可是天罡地藏的最爱。小茴香精打细算,倒反给天罡地藏养成吃鱼汤泡饭的习惯。
肉不肉,对天罡地藏来说,已经不重要。
动物和人一样,吃习惯一种味道,便以此为依据,作为接下来衡量食物需求的标准。恩德知道天罡地藏需要什么,经常带天罡地藏去马吉祥他们家,算是今日用上了!
以往,当小茴香见他闲着,便催他带着大狼狗去马吉祥他们家混吃混喝。每每接到小茴香这样的指令,恩德和三狗蛋心不甘,情不愿。
直到何晓氏告诉他,去街市买点狗喜欢吃的肉食,恩德才如梦初醒。他二话没说,拿着狗食盆,跑步来到马吉祥他们家。
再说了,那老马家现在和司马家族大院的人,混得好熟。司马昭君每天要和秋菊去马吉祥船上,马吉祥也不当自己是外人。
上船时,马吉祥手里提着渔具,刻意拐到司马家族大院,对着大门口就喊:“大小姐,大小姐,走呀,我上船了啊!”
司马昭君听到喊声,一骨碌走出房门应答:“哎,你等一等,我拿件衣服。”
一问一答,听得秋菊心里痒痒的。她一直认为,马吉祥对大小姐再好,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一起。而她秋菊,是马母第一个看上的人。估计,马吉祥即使对自己不冷不热,也难违马母之命。
因此,不用说天罡地藏吃的鱼,被马吉祥一个人独包。连司马家族大院的所有人吃的鱼,都是由大小姐司马昭君带回。早出晚归,家里不但省下中午饭,下午回来,拎着大家喜欢吃的鱼,没有人会对司马昭君的举动持反对态度。
现在的司马家族大院,还有谁敢反对大小姐司马昭君的任何一种举动?整个司马家族大院,谁都知道大狼狗喜欢吃鱼。恩德心里想,幸亏太太小茴香抠门,舍不得去街市买肉喂狗。否则,他今晚真的不知道怎么搞定天罡地藏。
如今,对待天罡地藏,不但司马家族大院有喂狗的食盆,马吉祥他们家也有。天罡地藏对马吉祥他们家来说,也属于半个主人。狗这种动物,谁天天给他喂食,便是和谁友好。狗的习性,比人好的地方即是忠诚、知道知恩图报。
你看,恩德将鱼汤泡饭端到它们面前,两只狗摇头摆尾。嘴里哼哼叽叽,埋头大口大口:“吧嗒吧嗒”吃得正欢。
而这时的何晓氏和三狗蛋,已经进入司马涂暾的房间。小茴香走后,司马涂暾一个人住在主卧室。夜晚,他除了有郝来福一个人陪伴。身边,从不让海棠、冬梅靠近房间。特别是他交代了徐妈之后,大白天也很少让海棠和冬梅靠近自己。
司马涂暾去世后,因为所有人忌讳老爷阴魂不散,所以,谁都不敢轻易进入。除了徐妈和他们家男人郝来福,司马涂暾居住的主卧,基本上没人去打点。而徐妈因为知道主卧埋藏司马涂暾老爷毕生心血,为了护守好老爷这份家业,徐妈也不希望有人靠近。
所以,三狗蛋和何晓氏很快撬开大铜锁。顺利进入司马涂暾老爷的房间。在八部顶床下,何晓氏如愿以偿的找到藏宝的地方。他和三狗蛋装满一只布口袋,见装不下大缸里的银元宝,索性,脱下外套。扎紧两只袖口,将里面装得满满地。
按理说,都到这个份上,何晓氏他们仨应该就此罢手。恩德兴趣盎然,被胜利冲昏头脑。他靠近何晓氏问道:“哎,我说账房先生,你还看到司马涂暾老爷在其它什么地方藏宝了没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全部给他带走得了。”
何晓氏想了想,对恩德说:“我看到的只有八部顶床下,其它地方还真的不知道。要不,我们俩再找找看?”
都说人穷心就黑,一点都不假。他们俩,手忙脚乱将八部顶床下面的大缸一扫而光,还不死心,继续在大橱柜里面开始寻找。
两个人分头行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藏匿的地点。结果,还真的在大橱柜的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只小铁盒。恩德咧嘴偷笑:“嗨,账房先生,这里有只小铁盒,里面沉沉地,肯定是什么珍贵的宝贝!”
何晓氏急忙走过来,从恩德手里接过小铁盒,仔细端详一番。拿起刚才打开大客厅铜锁的工具,对着小铁盒上的锁眼,“咯哒”一声。小铁盒自动揭开盖子。里面,即是司马涂暾给大小姐司马昭君准备的结婚嫁妆。
哎呀,可把两个人喜得不知所属。
尝到甜头的恩德和何晓氏,并没有就此感到满足。“啊哟,司马涂暾不愧为京城三品大员。金银珠宝,看来远不止这些。恩德,我们俩再找找看。”
点点头,恩德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啊哟!账房先生,你怎么总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客厅再找找。反正,是最后一趟来司马家族大院了。离开这里,我们仨也不可能再走进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我们来说,没有下一次了!”
直到在司马涂暾房间里,什么也找不到。大客厅,也没发现什么?恩德才对“账房先生说:“没有了!账房先生,还是算了吧,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唉!别多说话,我又不是不知道!”何晓氏特别小心,生怕恩德弄出什么动静来!
三狗蛋稳住天罡地藏,他一双手不停地在天罡地藏头上抚摸着,不知道恩德和何晓氏干得怎么样,一个人陪伴大狼狗,心里万分焦急!
何晓氏听得恩德催促自己,一只手捋着自己下巴,似曾思考。最终,他眼光落在文房四宝上。不由分说,提手就拿:“恩德,将文房四宝带走吧!你们不稀罕,我可视它为珍宝。”
恩德一听,摇摇头,痴笑一声,鼻子里哼哼。不可思议,金银珠宝都难得拿走,居然对文房四宝感兴趣。便带着啼笑皆非的神态,对着何晓氏说:“账房先生,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一套文房四宝能值几两银子?有了这么多金银珠宝,难道还愁买不到文房四宝吗?”
何晓氏没有理睬他,执意拿走文房四宝,拎起沉沉的布袋向大门口走去。天罡地藏见得抬起头,瞪眼望着何晓氏和恩德,嘴里“姑姑”发出两声闷响。三狗蛋急忙伸手抚摸天罡地藏头颅,嘴里“嘘”一声,对着天罡地藏做出不允许发声的指令。
一只口袋,加上一件外套,少说也有个七八十斤。三狗蛋见得恩德怀里抱着上衣,里面装满银元宝,有点收拢不住样子,像是要散架一样。可能是慌慌张张没裹好的缘故,煞是在意的对恩德说:“哎哟,你咋这么笨呢?厨房有的是蔑箩筐担,放在里面跳着走,不比你两扛着、抱着好走路么!”
恩德一听,久梦乍回,憬然有悟。他放下挺在自己肚皮上、搂在怀里的上衣裹着的银元宝,慢慢的放在地上。生怕发出声音,又害怕天罡地藏突然吼叫,战战兢兢跑去厨房。拿出两只蔑箩筐,加上扁担,将布袋和上衣,都分别装在里面,挑着便走。
何晓氏见得恩德挑着担子就走,心里一阵发慌。我去,这小子得到银元宝,啥也不顾。挑着就走,他这是要去哪里啊!
也不和三狗蛋打声招呼,何晓氏紧随其后。只有三狗蛋细心一点,他走到主卧,见何晓氏和恩德走时大门敞开,不由得嘴里念叨着:“我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都不知道将大门恢复原状!”
三狗蛋拿起挂在主卧大门上,被撬开的大门锁,走进去。看一下司马涂暾老爷房间,见一片狼藉,摇摇头,趴在地上,将其恢复原状。然后,关上房门,重新将大门锁上。他临终前,将整个主卧巡视一遍,感觉无懈可击,才慢悠悠的走出司马家族大院。
恩德挑着担子,一个劲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何晓氏追上他,急忙问道:“恩德,你这是要去哪里呀?你们家可是在安居大街上,人多眼杂。万一有个闪失,到嘴的肥肉再丢了,悔之莫及啊!”
恩德也不知道累,挑在他肩膀上的担子,再沉,也健步如飞。“那,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去哪里?你是想告诉我,去你家吗?你,你难道不嫌远!实在不行,我们在半路上分了得了!”
何晓氏听得恩德一副翻脸不认人德性,知道在这个时候,和他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可能,是因为恩德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元宝、银元宝,私欲膨胀导致情绪异常兴奋,恨不得将所有据为己有。
如果有这种想法,像恩德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他思索片刻,停下脚步对恩德说:“慢着,要想分,也得等三狗蛋到边。”
恩德听得何晓氏语气有点生硬,停下脚步。而这时,天空中下起鹅毛大雪。三狗蛋收拾好一切,跑步赶上恩德和何晓氏。他倒没有像何晓氏那样的,害怕恩德将所有财物一个人挑走。也不害怕恩德和何晓氏将他一个人踢开,两个人私分赃物。
“瞧你们俩做些啥事?锁撬开,也不知道恢复原状;门打开,也不知道关上。八部顶床下下的大缸盖,也不知道及时盖上。如此这般,岂不是盖上告诉徐妈等人,司马家族大院被强盗光顾了吗?”
恩德等不及了,“哎哎哎,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商量怎么个分发,在哪里分?说好了三一三十一,可不准多吃多占啦。”
何晓氏听得恩德事前一副嘴脸,好说歹说,几乎要给自己跪下叩头;事后,又是一副嘴脸,言不由衷。从喉咙里发出“哼哼”两声嗤笑。摇摇头,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盯着恩德问道:“在半路上分吗?你想过后果没有?要不,去三狗蛋他们家吧。”
三狗蛋一听,连忙摇摇头:“不不不,我们家和恩德靠在一起,都在安居大街上。冷不丁被人掸着眼,那才叫强盗不打自招。依我看,还是去账房先生家里比较安全。”
三狗蛋的话,像块石头,塞得恩德嗓子眼发哽。心里,也不顺畅,像似被一股恶气堵得发慌。俗话说执笔三分主,在谁家分赃,谁家做半边主。心里想,幸亏三狗蛋是自己家邻居,不和自己站在一条线,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他哪里知道,三狗蛋这个人做事,很会把握分寸。干些鸡鸣狗盗之事,一旦行为败露,细思极恐。不但三个人要坐大牢,说不定 也能引来杀身之祸。如果将这件事牵连到自己家人,那才是罪该万死。
恩德见财起意,鲁莽蛮干,不知道后果严重性。对三狗蛋的话,他是一万个不赞成,但又不能据理力争。夜深人静,稍微有点动静,即会引起每家每户狗咬声,多亏现在下起大雪。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下雪而停止本该有的举动。
他带着气愤,对三狗蛋来一句:“好好好,那就照你们俩说的去做得了!只是,路上,咱们三得轮流挑着走。去账房先生的何家坞,少说得有七八里地远,我一个人吃不消。”
三狗蛋走上前,从恩德肩膀上接过担子,挑着便走!同为佣人,三狗蛋能含垢忍辱,默不作声。恩德却求财心切,贪得无厌。幸亏有三狗蛋参与,尚若只是恩德和何晓氏两个人做这件事,十有八九恩德能和何晓氏翻脸不认账!
她们仨刚刚商量好,迎面,被老纪头带人看见。衙役见前面有人影晃动,急忙报告老纪头:“班头,前面好像有人走过来!”
老纪头定睛一看,果真如此。急忙对手下一挥手:“弟兄们,赶快躲起来!这个时间段出现的人,非贼即盗。待我看个究竟,再做打算。”
一行五人,迅速隐身躲起!
却只见何晓氏等人,一前一后,冒着漫天飞舞的大雪,一声不吭走着。看前面一个人淡定自若的挑着担子,说不重吧,又见得扁担被压弯。说重吧,又见挑担子人,在夜空中徐徐漫步,看不出半点慌张。
搞得老纪头,想不出上去打探的理由。原因,很简单,打铁需要自身硬!自己大年三十夜,带着官差,却穿着强盗打扮的夜行服。尚若贸然以官差名义上前阻拦,未必引起路人质问:你们是官差,咋就穿得匪人模样,你说自己怎么回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纪头命令众人不要作甚,等来人走远,再回到府衙。
他认出三个人,都是司马家族大院的佣人。既然是五庚天,司马家族大院还有人走出去,起码令老纪头明白一个道理:司马家族大院的人,五根天还没休息,事不寻常必有妖。他不想自己在安居大街一世英名,会因县太爷一句话,而葬送。
待三人急匆匆走远,老纪头借着下大雪为借口,令众人回家休息,自己侧直奔府衙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