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软柿子
司马涂暾老爷,为何对貌不起眼,只要是读书人,几乎家家都具备的文房四宝情之所钟;而继账房先生李贵之后,又有一位账房先生何晓氏,也对司马涂暾老爷遗留的文房四宝觊觎、惦记?
徐妈一句话出口,本是无心猜疑的一段假设,却提醒他男人郝来福。“对呀!只有何晓氏做得这件事,天罡、地藏方才不叫不喊。依我看,文房四宝在哪里,失窃的金银珠宝便在哪里,有谁知何晓氏府上哪里?不妨,我们带着天罡、地藏去他们家找一找。那么多银锭,如果是他偷了肯定放在家中。只要银锭放在,天罡、地藏闻着气味,必定找出藏匿地点。人赃俱获,到时候报官法办,才是板凳钉钉子,稳打稳赢。”
司马昭君没心事忙于什么文房四宝,她根本不在乎失去老爹给她留下来的,什么资产的重要性。反倒认为徐妈一家人,像似在导演一场监守自盗的游戏。她拉一把秋菊,对她挤挤眼,转身对徐妈说:“徐妈,我去厨房架木材烘火火,失窃的事,你们大人怎么想就怎么去做吧!”
十九岁的司马昭君,对钱财根本不感兴趣。她讨厌世人为钱财奔波劳碌。也讨厌小商小贩,为一两银子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为一两银子大打出手者,屡见不鲜。她从来没见过司马家族大院,储存有多少金银珠宝。也没见母亲小茴香和老爹司马涂暾给她说过,留有什么财产。
只知道大橱柜的票匦里,放着她所谓的陪嫁首饰。首饰真正价值,司马昭君也没听老爹说起。至于文房四宝,嗨,那是她从小就使用过的东西。司马昭君手到擒来,对文房四宝就像对待自己的绣花绷一样,不过是一种写写画画的工具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哪里知道,司马涂暾老爷的文房四宝,可是有来历。那可是他被招宰相府之后,还是宰相府大小姐的夫人,为了对她表示爱慕之情,以家中真金纯银送至银匠铺,刻意打造定制。砚台、墨盒、笔架、笔套,都是纯金打造。
司马涂暾老爷从京城搬家来安居,宁愿舍弃大量金银,也要从夫人身边,带走文房四宝。对司马涂暾来说,那可是一个念想。带着文房四宝在身边,犹如大夫人陪伴在自己前后左右。他想把文房四宝世代相传,唯恐大夫人不肯离开京城,执意要和自己所生儿子在一起。宁愿和司马涂暾分道扬镳,也绝不选择离开自己的儿子,司马涂暾才恨古千秋。下决心带走大夫人做姑娘时,为他定制的定情物。
大年初一,司马昭君念念不忘马吉祥。“秋菊,我们去马吉祥家里拜年怎么样?”司马昭君提到马吉祥名字,脸上便扬起难以抑制的喜悦。秋菊何况不是这样,她犹豫一下。对秋菊来说,从小接受规矩,都是些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且,这些循规蹈矩,从小便在穷苦人家孩子心目中扎根。萧规曹随,陈陈相因。但凡穷苦人家孩子,特别注重遵循守旧,固步自封的所谓前辈留下的老规矩。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自己不去触犯富人、权贵立下的所谓规矩,方才得到富人的认可。
而不是自己选择走自己的路,无需别人认可,自己认可自己,便是世界的主宰。
所以,秋菊言行,几乎都是在司马昭君的引领之下。且,言语涉及内容,不能超出司马昭君的本意。否则,便可被视作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由此可见,所谓规矩,其实是富人套在穷人身上的枷锁。
挣脱这样的精神枷锁,对穷人来说,便是一种解脱。可是,秋菊做不到。大多数人,和秋菊一样,选择认命,选择接受。而并非是一决雌雄,奋力抗争。
心里,一直想着马吉祥的小秋菊,不但不超出大小姐范围。反倒认为,凡是大小姐需要的,必须是她这位下人舍弃一切都要扼守的。
哪怕她对马吉祥,有万般向往。也信誓旦旦认为,她小秋菊才是和马吉祥般配的想法,在看到司马昭君和马吉祥微笑着,彼此心照不宣,有说有笑的那一刻,不得不选择沉默不语。甚至故意走开,给司马昭君和马吉祥自由空间,好像只有这样,方才是她做丫鬟应尽的义务。
“大小姐,不要忘了,今天,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女孩子家家的,新年的第一天,是不可以随便出门的知道吗?从小,爹娘就对我忠告。难道、难道老爷和太太就没对你灌输过吗?” 秋菊煞是为难,倒不是她不想陪伴司马昭君前去。害怕的是,一旦去了会被人家视为没有规矩。“嗨,我说小秋菊,你哪来的那么多条条框框?大年初一上门拜年,人家要的是听几句吉言喜庆。特别是小孩子嘴里套实话,多说好听话,不但讨得大人喜欢,还可以拿到赏钱知道不?切,你看你尽说些不着边的话。只要记住说好话,就不会讨人厌。”
司马昭君瞥一眼小秋菊,表现出一副扫兴的样子。
海棠和冬梅也跟着来了,司马家族大院发生的盗窃案,对小丫鬟们来说,无关紧要。他们没想过司马家族大院被盗,对他们来说,预示着接下来将要来临什么,谁也不考虑!天天嘻嘻哈哈,对小丫鬟来说,或许才是关键。
去不去马吉祥他们家,司马昭君被秋菊一句话,说得透心凉。她似乎已经改变主意,便从灶台后边的草堆里,端出用泥土和稻草一圈圈叠加而成的火盆。在里面放上柴火,再用火纸捻吹几下,点起稻草、黄豆秸秆。
再由稻草。秸秆燃起木材、干树枝。一阵青烟过后,便是熊熊热火燃烧着,整个厨房充满暖意。
徐妈和丈夫郝来福,以及她们的孩子,在无助的愁眉苦脸。厨房这边,海棠、冬梅、秋菊,司马昭君四个人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大地一片白色,小喜鹊从大柳树上飞下来:“喳喳喳”一阵叫唤。
司马昭君从厨房露出头来,她仰望司马家族大院。却只见,小喜鹊直飞客厅。因为,每天飞至客厅,和老爷司马涂暾嬉闹一番,似乎也成了小喜鹊的一种习惯。
哪怕司马涂暾老爷,走了快一年,小喜鹊也换了一代,依旧记忆犹新。司马昭君很感动,她对着小喜鹊招招手:“喂,喂,小喜鹊,到这边来,我们在厨房烘元宝火呢!”一只小喜鹊飞进来了。也不知道咋地,今年孵化出的小喜鹊,只有一只。
也就是说,去年的一对老喜鹊,在今年只孵化出一只小喜鹊。而老喜鹊在孵化出小喜鹊,将它喂食、带飞,之后,悄然无声离她而去。动物的习性,倒不是为了抛弃。而是在将它抚养成功之后,任凭其飞翔。
所谓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
郝来福牵着天罡、地藏踏在厚厚的积雪上面,一步步走向大门外。他现在带着天罡、地藏去哪里,司马昭君等人肯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徐妈和她的家里人,肯定知道。由此可见,在司马家族大院,徐妈一家人才是忠心不二。
对失窃这件事,虽然不是自己家产,但是司马涂暾老爷所托。在自己手里搞丢,徐妈一家人是羞愧难当。下决心一追到底,是为了在主人大小姐面前,自证清白。是什么鬼蜮伎俩,算计司马家族大院,徐妈心里是恨之入骨。
大年初一,搞得她人心惶惶,作为普通老百姓的徐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在众人面前,不善言表的郝来福,关键时刻,显得大丈夫气概。他告诉徐妈:“事不宜迟,既然认为何晓氏有嫌疑,我不妨去怡春院打听他的下落。怡春院将他介绍给司马涂暾老爷,就一定知道何晓氏的来龙去脉。你带孩子们在家过年,我去追查这件事。”
郝来福临走之前,安慰哭哭啼啼的徐妈,自己担当起寻找被盗金银下落。这不,他带着两条狗,径直离开司马家族大院,朝安居大街昂首阔步走去。徐妈带着儿女,看着郝来福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走在雪地里,擦一把眼泪,走进厨房。
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红日东升,给大年初一带来吉祥如意。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看不到大雁南飞,候鸟北移。冷冷清清的天空中,看不到几朵白云漂浮移动。尽管阳光照射,给人的感觉,依旧寒冰冰的空旷,看不到有什么生机活泼。
大地,寒风呼啸,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于蓝深深天空遥相呼应,留在人们脑海里的,除了寒冷,依旧寒冷。
大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却依旧不能冲淡储存在人们脑海里的,对寒冬的畏惧,无奈、无助。
你可能不相信,大雪天,还有人赤着脚走路的,不光是大人。还有搀在手里,一步一步蹒跚跟在大人身边的孩子。霜打雪夺,过去的孩子,就是在苦大仇深中长大。
怡春院,大年初一早晨,依旧人声鼎沸。门前,小贵子带人放的鞭炮,足足点燃半个时辰。姑娘们大红大绿,涂脂抹粉,妩媚妖艳。大过年的,难道姑娘们没有和家人团聚吗?
还真的不是那么回事,风尘女子又怎么样?她们也有爹娘,妻儿老小不是?只是过去的风尘女子,不伴现在的不务正业的女子好吃懒做,享乐主义。大凡来到怡春院的人,多半是被人贩子卖过来的。
要么是小少妇被休,无家可归;要么是孤儿寡母,为了生存;要么是从小被富贵收养,长大被狠心的养父母卖到怡春院。
总之,那会的人,一旦被卖到怡春院这样的地方,一辈子也休想逃出去。因为,在他们被卖到像怡春院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和买主签订卖身契约。签订这种契约的人,根本不是姑娘们本人。而是将她们卖到此地的人贩子。
正经人,是不可能来到怡春院。包括男人,来怡春院,十有八九是为了寻欢作乐。不顾家,吃喝嫖赌抽的男人,把怡春院当家的大有人在。人穷志短,鼠目寸光者,怡春院汇集龟蛇鳖虫,牛鬼蛇神。
鬼迷心窍的贪官污吏,怡春院也屡见不鲜。
因此,大年初一,有人拿着一年辛辛苦苦赚的银子,来怡春院和姑娘们度过春宵一刻者,数不胜数。
在安居的怡春院,豪门贵胄占大多数。像马吉伦这样的,以打渔为生的户主,来怡春院泡姑娘,还真的不多见。不要以为马吉伦他不花银子,是·老纪班头请客。还不是因为,老纪班头得到他的鱼嘛!
今天,老纪班头躲在十里香闺房一宿未归,倒不是为了什么公差。且听一听老纪班头和十里香说些什么!
“咳咳”老纪头干咳两声,望着低头不语的小茴香打破寂静:“太太,哦,不十里香妈妈。这件事可是你安排上的失误,县老爷气蒙了。我们将套狗的工具,以及投毒给狗的毒药都准备就绪,谁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
十里香睁大眼睛:“我说老纪头,你这话怎么讲?好像是因为我不诚心似的!”
老纪头理直气壮:“我问你,你让县太爷大年三十夜,令我等潜入司马家族大院,实施你的偷盗计划。可我们在半路上,就遇见何晓氏带着两个佣人出逃。幸亏,我等躲避及时,要不然,鱼没吃到,落一身腥,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莫非,是十里香你故意让我等什么油水也捞不到!”
小茴香一听,有些作懵:“啥?真是天大冤枉!你们碰见我安插在司马家族大院的何晓氏,连夜出逃了?糟了,看来,是何晓氏带人抢在我们先了!逮住他们没有?东西肯定在何晓氏等人身上呀,抓住他们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小茴香露出紧迫的眼神,急忙问老纪头。可老纪头晃一晃坐着的屁股,拽一拽身子骨,毫不客气的回答说:“太太,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等大年三十午夜时分,不待在府衙,却走在小马庄的大路上抓人,你不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不妨告诉你,今天是大年初一,过过正月初六,你看县太爷不上门问罪于你算是我老纪头多事。县老爷知道这件事以后,发指眦裂,勃然大怒。”
“啊!”小茴香惊讶之余,急忙从摆着的县太太姿势中,站起身有所收敛。因为她知道老纪头在安居县衙,怎么说也是三朝元老。换掉三任县太爷,老纪头却始终是老纪头。甭管哪一任县太爷,对老纪头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从老纪头嘴里说出来的话,基本上能替代县老爷姚向英的行动。可是,小茴香也不知道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和何晓氏约定大年三十夜办事,那可都是他何晓氏和自己商量的结果。里应外合,掏空司马涂暾遗产,是何晓氏与小茴香私底下的约法三章。
老纪头望着小茴香,咄咄逼人的问:“惊讶吧!太太,你还是想想怎么找出何晓氏吧!依我看,你这个所谓的死党,不过当你一介草莽。我们扑空不要紧,县老爷不会放过你。我等兄弟以为大年三十搞点家佣的想法,也因此泡汤了!嘿嘿!”
何晓氏为什么中途变卦,不会是何晓氏脑后有反骨,一个人独干,甩掉自己独吞了?小茴香想到这里,她拍一下自己大腿:“走,跟我去何晓氏他们家。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何晓氏得看看我小茴香是不是他拿捏的软柿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