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遐想
知道徐妈的底细,何晓氏并不气馁。“徐妈,不是我在背后说人闲话,像海棠和冬梅两个小丫鬟,再留在司马家族大院,也没多大意义。太太进大牢,老爷又离世。也没有必要留在手里。你是念记她们俩的好,可人家不领情。既然是这样,为了节约开支,不如辞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也算是对司马涂暾老爷负责啊!”
徐妈点点头,停下洗菜的手,略思片刻。平声和气的对何晓氏说:“我也不愿意这么想。老爷刚走,你辞退人家,心里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俗话说,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两个小丫鬟虽然对我的话七撬八跛,忙时,也算是一双好帮手。唉,但愿她们俩能明白我一番苦心。”
何晓氏的话,徐妈认为不无道理。谁让两个小丫鬟不争气,给自己添乱呢?
五月份的小青菜,上面或多或少盯上大青虫。徐妈心急,捡菜时,一只大青虫拱在菜心没有看见。泡在水里,大青虫从菜心拱出,飘在水桶上面。徐妈只顾着和何晓氏说话,顺手将大青虫捞在青菜里面。
何晓氏见状,急忙走过去。徐妈好生奇怪,大白天,你一个账房先生,凑过来套近乎,莫非,莫非要对我徐妈行不轨之事。心有所向,放手迈脚。徐妈一个转身,离开从水桶捞起的菜篮子。
后退一步,以示避开何晓氏。“唉,要我说你啦,还是让她们俩回家。海棠和冬梅,老大不小,到了该出嫁年纪了。留在司马家族大院,也不是长久之计。”
何晓氏走到菜篮子边上,伸手翻找大青虫。徐妈有点整不明白,我刚刚洗过的青菜,你,你难道还要再洗一遍吗?
见得何晓氏从里面拿出一只大青虫,徐妈煞是尴尬。“啊哟,你是看到大青虫了啊!我,我还以为你”
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得到松懈。她笑眯眯的,也带有点不好意思的愧疚,从何晓氏手里接过菜篮子,重新在里面翻找。大青虫颜色和青菜长得不分彼此,一不留神,夹在青菜里下锅,就得煮的稀瓜烂熟。
虽然对人体无害,看上去倒人胃口。不是人人都像马吉祥那样,见到能吃的虫子,就往嘴里塞。“嗨,还以为你,嫌我洗的不干净,你再重新洗一遍呢!”
徐妈掉转话题,差点把:以为何晓氏对她动手动脚说出口。岂不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于是,自带舵,徐妈在何晓氏面前,总算是敷衍过去。心里,暗自庆幸。
徐妈哪里知道,何晓氏感兴趣的,是想从她口中得出司马涂暾老爷家,掌控财富之人,除了徐妈,是不是另有其人。两句话逗出徐妈才是这个家的新主人,而司马昭君,只不过是在徐妈的保护之下。
何晓氏,目的已经达到,便舒展眉头,对徐妈有点难为情的说道:“哦,徐妈,捡菜时,可不能马虎。吃到虫子,可恶心人了。有关于海棠和冬梅之事,你看着办。我,只不过是个管账的,做不了司马家族大院的主。近些日,我得回老家去一趟。顺便跟你商量一下,带些银两回家,过几天就回来。你看,是否方便?”
既然账房先生说出口,徐妈哪有不答应之理。在徐妈看来,老爷和小茴香简直就是有银子没处花。尽管自己命运多舛,见识浅薄。对账房先生职位,床上加床,冠上加冠。你挣多少银子,花多少银子,一五一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凭什么要交给别人来计算?
对何晓氏在不在司马家族大院,徐妈认为捡到不欢喜,丢了不可惜。养一个白人,除了敲算盘记账,椽笔书文显摆之外,田地里没他一个脚印,要他作甚?甭提海棠和冬梅,她们俩即使对自己的话,有所忌惮。怎么说,人家在老爷、太太走了之后,还能下地干活。
哪像你账房先生,坐享其成。每年所得银两,比干活人还多。徐妈不知道文弱书生,好处在哪。所以,信口答应何晓氏请求。“噢,先生要回家看看啦!那都不是个事,家里有事急用,我先给你拿个一年工钱,以备急用。这人啦,谁家还没个为难时刻!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有心算计没心人,徐妈是个热心肠的急人所急之人。讲话一言九鼎,做事雷厉风行,那是因为,徐妈不希望看到账房先生无事生非,专门打听自己收入支出琐碎。走了也好,免得他连自己打发人买菜银子,每一天都得向他报账。
她不知道,安排何晓氏在她身边管账,是为了协助她管理好司马家族大院。对徐妈为人,司马涂暾老爷无懈可击。唯一令老爷不放心的是,徐妈这个人心地过于善良。不知道人间险恶,容易上当受骗。
于是,刻意安排何晓氏陪伴徐妈左右,倒不是像徐妈想地那样:留住何晓氏,只是多一分开支。习惯性将一双手在自己围裙上搓一搓,快步走进司马涂暾老爷房间。随手关上客厅大门,趴在床肚下面,掏出钥匙,打开锁,揭开八步顶床下木板。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阳光,取出三锭银元宝放在兜里。然后,小心谨慎的将木板盖上,“咔叽”一下上了锁。
徐妈直起腰,拍拍自己膝盖上灰尘,“吱呀”一声,打开客厅大门。抬头,便看见何晓氏双手背后,蓝布大褂,从脖颈拖到脚。穿着一双黑布做成的圆口纳底鞋,来回踱步在厨房门口。俨然一副文人墨客身影,令徐妈看了奉若神明,萧然起敬。
她带走到何晓氏身边,见他旁入无人之境,似曾有什么心事缠绕着,令其与外界一切屏蔽。以至于,徐妈兴致勃勃拿着他需要的银两走过来,居然什么也没发现。“先生,先生,你需要的银子,我拿来了。按照老爷交代,给您支付工钱是每年五百两。我这,先给你支付三百两你看如何?”
何晓氏被徐妈叫声惊醒,从沉思中举眼看着徐妈,见得她从围裙布兜里,取出纹银三百两,脸上刷一下,堆满笑容。阬头弯腰,伸出双手,拱手去接。“啊哟,徐妈,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一下子支付我三百两纹银,够花了一阵子,够花一阵子了。嗨嗨!”
和许多人成年人一样,见到银子谁都喜欢。何晓氏不过是个读书人,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甭管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见得徐妈给他纹银,笑得令徐妈也乐呵呵的为他欢喜。仿佛,那纹银不是何晓氏所得,跟她徐妈自己装入自己兜里一样。
故事讲到这里,各位看官是不是感觉徐妈这个人,不拿司马涂暾老爷的纹银当回事呀?说实在话,倒不是因为徐妈持家无方。而是徐妈这个人淳朴,善良。穷苦人家出生的人,除了替别人作想以外,剩下的即是特别在乎别人的背后议论。
官宦之家的人,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因为,别人用一张嘴就使你改变初衷,改变自我,只能说明你太不将自己当回事。将自己交给别人的人,是这个世界最可悲的人。别人三言两语将你击垮,用不着人家费精劳神,几乎无成本,你说你阿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么?
所以,大凡栋梁之材,胸怀天下,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污言碎语。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才是立于不败之地雄才大略之人。而徐妈,侧是因为司马涂暾老爷看透官场风云变幻。讨厌官宦世家厚颜无耻,心口不一,嘴蜜腹剑之徒。遂对徐妈的衷心、诚实感兴趣。
因为,他不需要金银珠宝。更不希望自己小女儿司马昭君,步入自己后尘,踏入官场明争暗斗浊流。希望她在自己提供的财富下,饱食终日,无所顾忌。强取豪夺,不是司马涂暾为司马昭君设计的生活。
女孩子家家的,做个平民百姓,丰衣足食,安度余生即可。与自己当初京城赶考舛驰,司马涂暾,在临终前将司马昭君托付给徐妈,仅仅是为了她过上平庸无奇的富足人家生活。而不是像小茴香太太那样的,心窝堂永远得不到满足。
那样,司马昭君会活得很累。人生,区区百年。一睁眼,一闭眼即是一天。一睁眼,一闭眼,即是一辈子。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是空度一生;珍珠如土,金银如铁,富足有余也是一生。经过不一样,出生和结局,大至相同。
所以,司马涂暾选择徐妈,担任司马昭君的人生旅途中启蒙老师,不能不说是他的错误选择。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留给徐妈的一切,不用说他女儿司马昭君一辈子也用不完。加上徐妈一家人,一辈子也用不完。
只是,司马涂暾老爷太过于自信。他忽略了人生坎坷,旦夕祸福不知道哪一个先来后到。
何晓氏,拿着徐妈给的三百两纹银,兴冲冲离开司马家族大院,来到安居大街。他并没有回家,而是进入怡春院。难道,是何晓氏接到纹银,来怡春院潇洒来了?我们不能胡思乱想,人家何晓氏是书香门第之家,岂能做出不伦不类之事!
小喜鹊换了几代,可依旧出入如同往常。因为司马昭君和小秋菊都知道,只要她们俩去马吉祥船上拿鱼,那门前大柳树上的喜鹊窝,就不会搬走。随着小喜鹊一年年、一代代从喜鹊窝孵化。司马昭君和马吉祥,接触异常频繁、不当自己是外人,是司马昭君和马吉祥的共识。
家庭的突然变故,令原来厌恶大小姐生活的司马昭君,对马吉祥极度依赖。欲说司马昭君见到马吉祥的第一眼就暗送秋波,这句话放在秋菊身上,名副其实。对待司马昭君来说,真正对马吉祥有想法的第一印象,便是小秋菊告诉她马吉祥救活了她。
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何况,马吉祥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司马昭君心里,埋下对马吉祥感恩的种子。这种种子什么时候发芽,开花结果,正是小茴香和司马涂暾所担心的。欲说小茴香跟着司马涂暾度过日子,唯一能情投意合的地方,便是希望司马昭君嫁一个门当户对人家。
尽管小茴香被他设计赶走,尽管司马涂暾知道自己为时不多。他在临死前,一直叮嘱徐妈,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便是司马昭君桀骜不驯性格,会导致她剑走偏锋,与自己想法背道而驰。
现在看来,司马涂暾老爷的担心,不是徐妈劝导他的那样,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而是,恰如其分。
江面上,时不时看到司马昭君划船,马吉祥撒网,秋菊在渔船上劈柴烧火做饭。两个人配合默契,逐渐情投意合。秋菊,在他们俩面前,仿佛是多余。可两个人也离不开小秋菊,怎么说,小秋菊和大小姐形影不离,已成为彼此生活中一部分。
哪怕小秋菊对马吉祥倾向于司马昭君,自己冷暖自知,小秋菊还是因为自己爹娘拿走司马涂暾五年纹银,自己不得不束缚在司马家族大院。
垂江独钓,头顶星星和月亮,是司马昭君无数次梦中出现的场景。小舢板上的小马灯,映照一平如镜的江水,好似满天星星中的其中一颗。对爱情和现实生活,极具理想化的司马昭君来说,那真滴是梦中楼阁,充满诗情画意。
滚滚江河水,每年越过山洪暴发的夏季,江面似镜。多见与春天万物发青,秋风扫落叶的金秋十月;以及大雪封门,冰层铺满江面的寒冬腊月。
金秋硕果累累。马吉祥和司马昭君,日夜兼顾。凉风吹拂江面,借住夜灯垂钓,也算是收获连连。司马家族,每天能吃到活蹦鲜跳鲜鱼水虾,也不计较司马昭君和谁在一起。特别是司马家族大院进入徐妈看管范围之内。
大小姐和秋菊夜不归宿,也是经常发生的事。
性格外向的司马昭君,虽为女儿身,却具有男儿气质,与生俱来不服管教。母亲小茴香被官府抓走,她不止一次来到府衙问询。得到的永远是不知道。因为,老纪班头告诉她,小茴香和李贵已经从安居转走。
或许被流放外地,或许已经负罪伏法问斩。
失去亲人的问寒问暖,司马昭君心里孤寂无援。尚若不是因为有小秋菊,估计司马昭君早对徐妈维持的司马家族大院,失去继续留住的勇气。闷闷不乐的她,对司马家族大院,再也回不到刚来时的那股好奇心、热情。
徐妈,对司马昭君的确不负司马涂暾老爷所托。可怎么也换不起司马昭君,对司马家族大院的兴趣。仿佛,失去母亲小茴香和父亲司马涂暾之后,唯一能带给司马昭君快乐的,莫过于和马吉祥垂钓时、以及鸬鹚抓鱼时带给她的富有诗情画意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