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曾几何时
徐妈一听,见县老爷姚向英对金条的嗜爱,付之一笑,弃如敝帚。刚见到时的那一副嘴脸,令徐妈没了喝茶的心情。这人呐,办什么事都得根据自己情绪来。如果徐妈进入县老爷大堂,县官及相关人等,对她视若亲人一般问候,不喝茶,徐妈心里也是暖暖的离开。
打开徐妈菜篮子里,看到金条以后,姚向英欢天喜地,喜眉笑目。可徐妈这一回没了好心情,再好的茶,对她来说都倒胃口。于是乎,徐妈连连摆手加摇头:“哎呦喂,县官大老爷,您大晚上的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牵扯在民女身上。喝茶,心意我替我们家司马涂暾老爷给您领了。天色渐晚,我得赶快回府上给老爷报个平安才是。”
徐妈抬腿就走,头也不回。心里想,看这伙人,尚若不是我说出送礼来着,冷不丁将我五十大板,打个皮开肉绽,草菅人命·,他们·又不是做不到。进门一脸笑,不吃不喝兴趣好;见面板着脸,好像谁欠他千银斗金。山珍海味端上桌,也没胃口。
所谓待客之道,莫过于见人甭管是喜是忧,奉上一脸笑。至于,老爷和县太爷有什么交易,徐妈心里也不明白。菜篮子里面装满金条,徐妈一路上看都没看一眼。老爷在她临行前,再三叮嘱,到了县老爷大堂,你只需告诉他们,说是替我送礼来了。剩下的事,您就甭管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徐妈心惊肉跳。她为菜篮子里面装上金条,老爷矢口瞒着,心里为自己捏一把汗。至少,老爷跟她私密、晓谕她一下,以防不测。所以,直到现在,徐妈对司马涂暾老爷之举,倍感荒唐。
然而,司马涂暾老爷和徐妈想法各异。因为,如果告诉徐妈,她胳膊肘箉着的菜篮子里,装满金条。唯恐徐妈走在路上神色慌张,给贼人看出破绽。如果是那样,不但害了徐妈,自己事情也办不了。
谁说不是呢,在那个年头。不用说徐妈菜篮子里装满几十根金条,哪怕只有一根,只要被歹人逮着眼,要徐妈性命,那是轻而易举,小菜一碟的事。尽管徐妈不了解,对司马涂暾老爷来说,那才叫一个真正的对徐妈负责。
回到家的徐妈,并没有告诉司马涂暾老爷详情。而是简单汇报一下,说是按照老爷旨意,她如法炮制。当然,对姚向英县官大老爷,接过菜篮子只收无辞,照收不误,以至于连菜篮子都未能给徐妈带回来,她一字一板在司马涂暾老爷面前如实照搬。
不能不说,徐妈直到这一会,还对司马涂暾老爷心怀不满,是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行径。又怎么能体现,司马涂暾老爷京城三品大员之肚量。
徐妈走后,县太爷姚向英沉浸在得到金条的喜悦中,无法静下心来。师爷郭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跟着县太爷忠心耿耿,送礼没他的份。吃喝,自己得跟县太爷分开桌。眼见得几十根金条,自己连用手摸一摸,姚向英都难得给他沾沾喜气。
我去,也枉费他跟着县太爷鞍前马后,侍候长辈一样的侍候他。郭登心里翻江倒海,怎么说你县太爷也得看在以往我对你忠心耿耿的情分上,奖励我一根金条吧!你看你,一个人独吞,你吃肉,我喝汤都不行,对这样的主子,我再忍气吞声,还有什么意思?
思绪奔腾的郭登,在县太爷拿出司马涂暾给他的信件时,故意走到一边,不予理睬。尚若摆在以往,再怎么秘密的信件,只要是给姚向英,郭登都得捷足先登。近水楼台先得月,春江水暖鸭先知。
今儿个郭登一反常态,姚向英知道有些事,还必须自己一个人独当一面。凡事都以手下名义作裁决,有好也有坏。好处是,对有些疑难杂症,刺头,难缠之事,甭管处理对与错,给自己留有余地。
坏处便是,长期以往,助长手下对自己不忠。因为,他认为县太爷一职,并非是那
么高不可攀。能在县老爷大堂,协助县老爷“葫芦官断葫芦案”,也算是自身一大功劳。郭登,正是姚向英估摸的这种人当中的一个。看着郭登端坐在一边,假装无所事事。县老爷眨巴着一双芦材蔑划开一条缝的小眼睛,对着郭登招招手。“呵呵,郭师爷,你过来一下,本官有话对你说。”
郭登打着哈气,伸个懒腰。心里不情愿,你大老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于我师爷郭登何瘳?迈开一双脚,像似戴上铁镣般的沉重。郭登,一百个不情愿的走过去。唉!怎奈傍人门户,依人作嫁。在这县老爷大堂,哪有他郭登自作主张的地方。
他慢悠悠的走到姚向英身边,神情沮丧的嗯嗯唧唧:“嗯哦嗯哦,县官大老爷,您老有何吩咐我都猜上个七八分了。不就是司马涂暾写给您那封信,有事相求对吗,没什么大不了。大凡送礼厚重之人,必定有棘手难缠之事相求。好像,这也是官府不成文的一条规律吧?”
姚向英听得一愣一愣地,我去,郭登神了。司马涂暾心里想的什么,他一个小小师爷又咋知其详细?索性,将手中书信递过去:“你,你自己看吧!只是,在你没看之前,先得给老爷我把眼睛闭上。今儿个老爷我开心,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苦叽叽绷着脸不是。”
郭登听得有些明目:莫非,莫非老爷邀请我去搓一顿?他感觉不可能,雁过拔毛的县太爷,从来不会轻而易举地请下人吃上一顿美食。由上至下,谁不知道安居有位县官大老爷,对上,不阿谀奉承;对下,不敲诈勒索。为民,肝脑涂地?
郭登摇摇头,否认自己的臆想;不一定,县老爷不赌、不喝、不抽,但有一桩事,县老爷瞒过自己夫人,瞒过天下人,却瞒不过他师爷郭登。那是因为,县老爷看上小茴香太太以前,曾经私底下一个人去逛窑子。
总是带着郭登,令其在门外等候。有时,高兴之余,也不忘给郭登叫上一两个瑶妹,以示对郭登奖赏。想到这里,郭登顿时心花怒放。等他走到姚向英面前,闭上双眼。听得姚向英叫一声:“好了,郭师爷,您睁开眼看一看本老爷给你什么啦?”
县老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手心里,送到郭登眼皮底下。
郭登睁开眼,见是一只大元宝,跟姚向英揭开徐妈送来菜篮子蓝布,看到一根根金条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哇塞,我的县官大老爷啊,郭登何德何能,受到您如此厚重奖赏。”伸出双手,接过银锭,爱不忍释,百看不厌。
姚向英诡秘的一笑,嘴里吐出:“嘿嘿,本老爷可不是奖励吆,而是有任务要交给你。唠,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给我摆平便是万事大吉。尚若言不由衷,失信于人,我姚向英在安居,还怎么坐稳县老爷这把教椅。郭登,有了这锭银子,司马涂暾家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郭登,看都不看一眼马涂暾写给姚向英的书信。只顾看着银锭,口口声声答应道:“啊哟,县官大老爷,我郭登办事,你老尽管放心。今天晚上,你就听好消息吧!”看着郭登拍着胸脯说话,姚向英心里有些模糊。这小子哪来底气,如此这般狂妄自大?
“你,你可知老爷我心里怎么想?又对你处理小茴香这件事上,有什么要求?”姚向英激动地一颗心,忐忑不安。他生怕郭登将这件事搞砸了,自己威风扫地是小,说不定未能按照司马涂暾心愿,惹怒京城三品大员,那他姚向英算是县老爷做到头了。
郭登呵呵一笑,如同无事一边笑着对姚向英说:“哎哟,我说县老爷,我跟随你三年有余。安居县衙锅大盆小,那一件事没有我郭登的影子。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事,跟叫花子学流言。郭登在老爷您的栽培下,稍有长进。司马涂暾老爷,无非是要你处理一下他们家的家务事。他卸任三品大员,回安居养老送终,与世无争。除了家务事,别无他求。”
姚向英点点头:“嗯,你说的正是。可这样的家务事,虽不少见,发生在小茴香太太与他们家账房先生身上。本老爷要你将账房先生收监,将小茴香抓入本衙,由本官另行处置,你看可否?”
姚向英的另行处置,说得语气慎重。
郭登是谁,一辈子仰人鼻息,看眼珠子说话。对姚向英县老爷之言,郭登通今博古,淹会员通。他方才知道打开书信,一看究竟。从上到下,郭登一目了然。“噢,老爷,我知道怎么处理了!你放心,用不着我出面,老纪班头即能不折不扣。”
老纪,被小茴香一席话,问得不知如何回答。面对小茴香气势凌人,班头老纪想起郭登师爷临行前的交代,顿时热血上涌,虎威即升。“大胆,罪人小茴香,你可知和佣人苟且是大逆不道之事?司马涂暾老爷,乃京城三品大员,你不守妇道,使其晚年蒙羞,罪不容赦。来人,给我将其拿下!”
三侍卫一拥而上,将小茴香按倒在地,衣服穿上,铁镣锁上。“放手,放手,我们家家务事,休得县衙管辖。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叫老爷出来,老爷,老爷,救命呀。”小茴香的叫声,相切夜空。
司马涂暾躺在床上,一双眼紧盯着屋梁发愣、深思。小茴香的句句老爷叫声,觉得扎心,痛心。想当初纳小茴香为妾,那雪白粉嫩的小茴香脸蛋,围绕身边咯咯咯朗朗笑声,不绝于耳。逗得司马涂暾他欢愉、快乐。
再听听她今晚,声嘶力竭的歇斯底求救声,与他司马涂暾和她洞房花烛之夜的笑声欢语相比较,不啻天渊之差;天冠地履之别。念旧情,小茴香十六七岁嫁给他,司马涂暾良心发现。亦或,人将死,心地从善。对小茴香和李贵等人眉来眼去,当着无视一般。
怎奈小茴香,做得行为过激,不给他留有半点情面。为了保住自己晚节顺然安度,两袖清风,司马涂暾不得不对小茴香采取措施。也许,是因为他年老时娶了小茴香,才造成现在这样的结局。司马涂暾面壁思过,一双眼,挤下几滴浑浊老泪。
见得衙役将消化系统他五花大绑,从不手软。李贵吓晕了!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怎奈经得住官府衙门侍卫铁锁脚镣。见小茴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看得心里凉冰冰地他。“噗通”一声,跪地求饶道:“各位,各位官差,此事乃我账房先生李贵一人所为。小茴香太太,因受本人蒙蔽,误入歧途。敬请各位对太太网开一面,所有罪责,由我李贵一人承担,求你们放走太太吧!”
班头老纪,冷冷一笑:“嘿嘿,账房先生,你好大胆子。本官奉命抓人,又岂能是你一介穷书生能左右得了?任何人都可以从轻发落,唯独,你这人面兽心,欺师灭祖的账房先生,不但不懂得主人对你的器重予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和太太勾三搭四。县老爷交代,饶得天下人,绝对饶不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尚若你在胡言乱语,休怪本官对你动粗。弟兄们,给我将犯人李贵、小茴香押走。”
听得衙役和小茴香、李贵的对话,徐妈等听得瑟瑟发抖。冬梅、海棠偎依在徐妈怀里,吓得脸色铁青。官差各持一把大刀,头戴皮甲片圆顶帽,身穿皮甲护着前胸后背。在大红灯笼下,发出针刺一般的冷冷寒光。
此时此刻,看得小茴香太太狼狈不堪模样,众人不由得涌起怜悯。“徐妈,你看看太太好可怜唉!她,她被带走了,还能回来吗?”
海棠看得小茴香被官差带走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不能说小茴香太太对她们要求苟刻令其难以承受。所以,落井下石,便对小茴香太太处境,兴灾惹祸。她对手下人有错必纠,绝不含糊,或许,正是她做丫鬟时的经验积累。
尽管饱受小茴香斥责,看到小茴香被差人带走模样凄惨,海棠心里悠然升起悲悯。不知不觉中,一双眼哗哗流下伤心眼泪。冬梅也低下头,不由得凄然悲切。“唉,小茴香太太固然有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不堪下场。徐妈,要不,我们去说说好话,或许能派上用场。”
司马昭君听得大院内动静,急忙起床。尽管她以最快速度,连跑带穿拖着鞋子追到大门口。还是只能看到小茴香被一群人带走的影子。于是,她对着影子大喊:“娘,娘,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啦?”
尽管司马昭君紧追不舍,她那是官府衙役骑马奔走的对手。任凭她叫得声嘶力竭,小茴香依旧听不到她一丝呼喊。大小姐跑掉脚上来不及穿上的绣花鞋,继续在黑夜里追赶官差打灯笼奔走的方向。
小秋菊,急匆匆用手抠着自己衣服,紧随其后:“大小姐,大小姐,你等等我,等等我。秋菊陪你去追就是了,别一个人跑呀!”不能不说秋菊这一会能替司马昭君作想,的确不易。作为丫鬟,她不可能不知道大小姐在失去母亲后,如同自己失去爹娘疼爱一样,孤独无依的可怜。
“娘,娘,你等等我,等等我。”夜空中,到处回荡着司马昭君对娘亲的呼唤。除了引来远方一阵阵狗吠的回应,司马昭君却始终听不到母亲小茴香的回音。
嘚嘚嘚,随着一阵马蹄声在晚风中逐渐远去,司马家族大院,又一次恢复往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