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魂一刻

    小舢板即将倒扣水面，马吉祥见势不妙，一个飞身，奋力扑向小舢板拗起一边。试图以自身体重按压、迫使小舢板翘起一边落下，获得平稳。可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已经来不及。只听得耳边响起司马昭君与秋菊两个人，相继发出“哎，哎哎不，好”的叫声。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望一望，就因为操之过急，应激反应失误，导致操作偏差，处理方法不当。自己也同样失去重心，在听得两声“噗通，噗通”落水声后，他也相继“噗通”一声，一头扎在水里。

    河水，对马吉祥来说，来去自由。算不上得心应手，至少，他能在水里像鱼儿一样，悠然自得。渔民家孩子，四五岁开始划水。

    从水里冒出的一瞬间，马吉祥从嘴里喷出一口水，左右摇晃脑袋，水珠向四周飘洒。睁开眼、抓住船边，一个逾越，上半身串出水面。

    双手搭住船帮，两腿使劲往上蹬，“呼”一下串上船。顾不得照看鸬鹚抓鱼，首先巡视司马昭君和秋菊落水河面，查看动静。我去，两个大活人，他看到两只手在水面乱抓。水下“咕噜咕噜”翻泡，头发像河里水草，乱作一团在水面游荡。

    他不知道哪个是司马昭君，哪个是秋菊。河里泛起水泡告诉他，两个人都在水里呼吸了。在水里呼吸，没张一口，就是喝一口水。而且，不会游泳的人，根本不知道在水下憋气。到了无法控制地步，预示着水不停地进入人的胃部，直至把胃灌满。

    救人，迫在眉睫！

    马吉祥跑到船尾，“哗哗哗”双桨并发。靠近双手伸出，头发凌乱不堪那个人。一双手扔掉双桨，伸到水里，将人捞起。一看是秋菊，没等反应，心急火燎对她说：“快，快，抓住船帮，用力，用力”

    秋菊满脸是水，头刚露出水面，第一个动作，便是贪婪的大口大口喘气：“咳，咳咳呜呜呜！” 吓得哭丧着脸。

    一阵咳嗽过后，秋菊定定神，从憋气，喝水，呛得脸色变紫。直到被救，她满脑子空白。极力想一想，自己落水后，为什么要喝水，她也回想不起来。傻傻的，呆呆地，双目无神，但一双手死死抓住船帮。

    至少，她明白自己被救了，有气无力，可能是因为，第一次亲身体验落水原来是这样难受。哭笑不得之余，皆因惊吓过度。想一想闷在水里经过，无非是心里默念：啊哟，今儿个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面对死亡，恐惧心理谁都有。何况，她也是个没有完全步入社会的小姑娘。没成家，没立业，16岁就离开人世，心里多有不甘。秋菊，极力回想自己刚才在水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她找回来。

    对待自己获救，她如释重负。贪梦的呼吸新鲜空气，缓不过神，属于正常。生死关头，顾不得想大小姐，不能怪秋菊，自私自利之心，来自于身体本能意识。至少，她没有行为故意。也不能说，她这么做，是对她主子司马昭君的背叛。

    马吉祥一直站在船边等她反应。见秋菊迟迟不说话，他等不及了。又是咳嗽，又是哭丧着脸，就是不配合自己拉她上船，气得马吉祥伸手抓住她衣服，使劲往船上拽。我去，这一拽不要紧，秋菊没什么反应，马吉祥吓得不轻。

    “夸嚓”一声，这下可好，秋菊衣袖，因为马吉祥用力过猛，从袖口撕到腋下。秋菊这下可慌了：“唉你，你慢点，把人家衣服都撕破了”

    终于说话的秋菊，虽然一只手抓住船帮，而另外一只手却被马吉祥抓住衣袖，她给马吉祥的感觉，好像待在水里没待够一样，有点念念不舍的意境在里面。见马吉祥拉住她的手，自己不用力上串，她倒好，行动缓慢不说，眼神呆滞。露出一副极不情愿样子，被马吉祥使劲一拉，嗨，本能的推开马吉祥，以示避让。

    马吉祥蒙了，他没有撕掉秋菊衣袖想法。都是该死的男女手续不亲，使得他想救人，又显得缩手缩脚，不敢直接去抓秋菊的手。否则不然，凭小秋菊那小身板，马吉祥提也将她提到船上。

    既然自己不小心撕破人家衣服，说不定人家会说我存心不良。索性，由她自己自由发挥去吧！即使双方处于尴尬境地，马吉祥始终不忘友善提醒秋菊：“喂，你还是快点上船，水里，还有你家大小姐呐。”

    听得马吉祥几乎用喊出来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她抬起头，一双眼端详马吉祥。只见他额头不知道是因为着急沁出汗珠，还是因为刚才栽在水里蘸上水滴，急切的眼神充满对自己的渴求。心灵受到震撼：“等一会，我自己上船，你，你，你赶快先去救我们家大小姐吧！”

    马吉祥等秋菊发话，拉她上船，没想到秋菊居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急得马吉祥六神无主：“你嗨，你，你，那你自己想法子上船吧！”

    言罢，一双眼，敏捷地扫视周围水域。终于，他发现自己用的竹篙，在离开小舢板十多米处晃动。水流由南向北，大小姐已经被水冲到下游。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顾不得摽住船帮的丫鬟秋菊。至少，她这一会还能呼吸自救，没什么生命危险。

    反倒司马昭君，刻不容缓，需要立即求救。马吉祥来不及划桨，不由分说，一个鱼跃：“噗通”一声，一头扎在水里。他一个濛子扎入水底，一双手摸索前行。他知道，司马昭君抓住竹篙，死不松手，是因为把竹篙当做救命稻草。

    落水人都是一个样，为了活命，一双手抓住什么，死命不松手。求生本能反应，不会游泳的人都会这么做。所以，在施救落水人的同时，无论如何不能和落水者面对面。那样，不但救不了她，你水性再好，也会因落水者死缠烂打，使施救者被困，双双处于危险中。

    果不其然，他抓住司马昭君的一只脚。理智告诉她，因为司马昭君落水时间过长，必须尽快将她浮出水面。

    于是，一双脚使劲从河底用力向上蹬去。“咕噜”一口水下肚，马吉祥呛得鼻酸，眼湿，耳朵嗡嗡嗡，像蚊子叫一般。

    埋在水里用力，加上憋气。水性再好，高度缺氧情况下，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不喝一口水，缓解水下憋气、缓解窒息。

    拖着司马昭君上浮，马吉祥用最短时间冒出水面。可他抓的是司马昭君一只腿，脚和他同时露出水面，头末倒置。马吉祥急忙再次沉入水底，抱住司马昭君上身，顾不得看她一眼，拼命游向小舢板。

    被遗忘的秋菊，满以为马吉祥先将她托上船。出乎意料的是，马吉祥居然不顾她死活，撇下她，义无反顾去救司马昭君。备受委屈的秋菊，没有别的选择，想活命，只有自己爬上船。她挣扎着，先将一只腿跨上船帮，再用力翻身爬上船。

    顾不得，大小姐与马吉祥，两个人发生什么。一个劲寻找自己身上贵重的手镯银钏、耳环。那可是小茴香太太赠送她的礼物，秋菊爱不释手。现在，她顺着马吉祥给撕掉的一只衣袖，湿漉漉撸到肩膀。

    没看到银钏，不由得带着哭腔大声惊呼：“啊哟，我戴在手腕银钏不见了，银钏不见了。”尽管她叫得声嘶力竭，马吉祥这一会，哪有心思听她说银钏，救命才是关键。他抱着司马昭君，拼命向小舢板划去。

    秋菊见没人回应，自知无趣。想哭，又哭不出来。想起自己身上，除了太太奖励她的银钏手镯，还有一副耳环呢。想到这里，伸手摸一摸两只耳垂。唉，一对金耳环，安然无恙。失去银钏虽有遗憾，金耳环还在。或多或少，给秋菊带来些许安慰。

    爬上船，秋菊检查身体一番，“咯噔”一下，秋菊似乎想起什么。马吉祥撕掉自己衣袖，袒露雪白皮肤。再一看整个身体，原本正值夏季，穿得单薄。经过河水浸泡，身体前凹后凸，身材修长，透明、难以遮掩。

    一时间，羞得秋菊脸上发烧，也找不出处理好办法。唯一能做的，即是用双手，捂住自己胸口，弓着腰，以示遮挡。

    “啊哟，别发愣了，快帮我拉一下大小姐。”马吉祥却在这一会催促她。不得已，秋菊极不情愿伸出手。不难发现，大小姐一双手冰凉，软而无力。“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

    见大小姐失去知觉，秋菊嗓子有点哽咽：“快，快，帮我将她拉上船，拉上船”

    马吉祥越是着急，秋菊越是动作缓慢。马吉祥不知道秋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许，她在为自己丢失银钏而伤悲；亦或，为大小姐生命垂危而担惊受怕。“噢，我来，我来了！”

    对马吉祥的吩咐，再不像刚上船那样，似听非听，尾大不掉。现在变得可乖巧了，几乎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尽管，有些反应迟缓。

    也许，是马吉祥奋不顾身抢救大小姐行为，感化秋菊。作为丫鬟，如果大小姐指望她，肯定死翘翘。她抓住司马昭君一双手，马吉祥抱住司马昭君，两个人同时用力。“一，二，三。”

    秋菊喊着号子，使出浑身解数。

    马吉祥，双手托在大小姐的腋下，用力往上托举。一举一拉，两个人配合默契。

    马吉祥撒手，秋菊也停止拖拽。可不要认为人家秋菊偷懒，离开马吉祥托辅，她真的拖不动。好好的人，你拉住她，感觉轻松。特别是对失去知觉的人，显得特别笨重。死人，搬运起来，给人感觉比抬活人更难。

    所以，马吉祥一双手，从司马昭君腋下，到腰部、再到臀部、腿部、最后，不得不托起司马昭君一双脚。

    “哎，总算上船了！”

    马吉祥有气无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秋菊说。

    他，太累了。连爬上船的力气都没有。惊魂未定，体力透支。直到这一会，他才体会秋菊为什么抓住船帮，一个人上不了船的原因所在了。

    自相惊扰，也真够倒霉的。你说今儿个，咋就碰到她们两个有恃无恐的人呢？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马吉祥双目紧闭。他想让自己静一下，和秋菊宁愿关心银钏丢失，对大小姐生死置之度外一样，马吉祥这一回，也顾不得司马昭君能不能活过来。

    让自己一双手抓住船帮，按下一颗砰砰乱跳心，闭目养神一会。他漂浮在河面，似曾僵尸一般。“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啊！呜呜呜”秋菊一个劲呼喊。一双手不停地推拉司马昭君肩膀，使劲摇晃。

    坏了！没反应。任凭她连连呼唤，大小姐，眼珠依然一动不动。

    头发凌乱粘在额头，一张脸雪白，没一丁点血色。

    “不好”秋菊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不祥预兆。莫非，莫非大小姐被水淹死了！

    我的天啦！秋菊吓得“哇”一声，痛哭流涕。这一会，秋菊是真的哭了！

    马吉祥，不用说一只手抓住船，哪怕他撒手，也不会沉入河底。会游泳人，都有同一个体会。哪怕手脚不做任何划水动作，也不会沉入河底。尽管鸬鹚不停地追逐河里的鱼，马吉祥似曾屏蔽所有来自外界干扰。忘记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是啊，在生死攸关的选择面前，没有人选择放弃生命。哪怕他过得再怎么不舒心。

    秋菊一声惊叫，将精疲力竭的马吉祥吓得睁开双眼。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而且，绝对不是为了鸬鹚捕鱼。

    “啊哟，你失惊倒怪干什么呀，她又不是死了？”马吉祥悒悒不乐，懒洋洋从水里爬上船。

    “死了，大小姐死了，我可怎么办啦，老爷太太非打死我不可。呜呜呜”秋菊判断，不是胡编乱造。她用自己的方式，检验司马昭君以后，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屁股坐在小舢板上。哇一声，泪如雨下。

    秋菊悲伤，马吉祥小紧张。想起她抱着司马昭君，没一点反应。凭司马昭君事前对自己态度，她怎么可能由着别人靠近自己身体呢？又抱又搂，哪怕为了救她，司马昭君那驴脾气，绝对不答应。

    捋前思后，马吉祥一双腿开始不自觉抖动。真的死在自己船上，他也就大祸临头。顾不得欣赏秋菊和大小姐落水后，身体自然曲线美。也没时间顾及河里鸬鹚，究竟逮了多少鱼。

    真正的担心，从马吉祥沾满马吉祥脑海剩余空间。那还有心思，目睹异性落水后风采。哪怕有人一丝不挂，他也绝无二心。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单纯。单纯得几乎有点傻，傻得令人不敢相信。

    他俯下身，先用手，理一理散发在司马昭君脸上蓬乱秀发。再试探一下鼻息，脸色刷一下陡变。“快，快快，帮我扶起她，扶起她。”

    一边说，一边用一只膀子，托住司马昭君脖颈。一只手，给司马昭君头发往脑后抹。几乎和司马昭君脸贴着脸。秋菊见状惊叫：“喂”

    秋菊伸手上前，就想推开马吉祥。可这一会，除了马吉祥能施救大小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没等马吉祥反应过来，秋菊自己抽回手，自寻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