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荔醉目（3）
朵韵书院底楼的咖啡厅里，人声鼎沸。除了角落里那张被一众绿植掩盖的桌子。
四个人各点了杯咖啡各怀心事。
赵槐小心翼翼用手肘撞了撞李文卓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对面的人有些不对劲，然而却只收获了李文卓嫌弃的目光。
他摊摊手，无声比着“我怎么知道”的口型，心底满是委屈。这究竟是什么缘分，居然在那么大一个展厅里遇到了卓霜然，不仅如此，还正好是在说悄悄话的时候。
“卓霜然，你听我解释，夏之焉可……”喜欢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赵槐就被卓霜然锐利的眼神给堵得无话可说。
“哎。”李文卓深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多说无益。
卓霜然搅动着搅拌棒，杯中的咖啡一圈又一圈滚动，至今都没有进到过口中。刚才听到的这些话太惊人，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
可不管怎么想，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表明自己和夏之焉之间的事就是一场赌注。
可是，一场赌注，需要付出那么多吗？
力学竞赛的名额仅仅是为了讨自己欢心？他就不怕她其实什么都不会吗？还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实力，把她拉入伙其实只是想利用自己？
不对不对，夏之焉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不提这些，那晚在酒店的深情拥吻难道还有假？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那么深情。除非……
你会后悔的。
忽然，沈嘉惠的忠告掠过脑海。
除非，他就是个十足的玩咖，把好多女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那种。
不不不，还什么都没问呢，怎么可以轻易下结论呢？
卓霜然沉下气，抖了抖搅拌棒，把它放在白色的瓷盘上。她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紧张。
“你们……赌了什么？”她看向赵槐。
李文卓正欲说话，被卓霜然伸手阻止，她知道他们关系是多么铁，他肯定是想方设法帮夏之焉说好话的。
赵槐心虚地看了眼李文卓，似乎在征求意见。
“如实说，如实说。”李文卓扶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赌了夏之焉追到你。”赵槐一笑，“其实根本不需要打赌嘛。”
“夏之焉也知道？”卓霜然面无表情，追问道。
“当然，他是主角，怎么可能不知道？”
“喂！你这个说法有问题。”李文卓着急地阻止他说下去，他这个说法就好像在说夏之焉亲自参与了赌注似的。
“他不知道？”卓霜然咻地射来锐利的眼神。
“额……”倒也不能说不知道，李文卓一时语塞，“但是，他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是我们擅自打赌的，真的跟他没关系。”
这么解释，她总该理解了吧？
赵槐迷茫地望过去，好像意识到什么，赶紧跟着点头：“是是是，钱方非要跟李文卓打赌。”
两人等着卓霜然认可的反应，可等了很久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颜。
她究竟有没有相信呢？
坐在她身边的卓子渊也十分克制，从头到底一句话都没说，只在气氛沉默到冰点的时候拉了拉她的袖子。
“还有什么瞒着我吗？”卓霜然起身，看不出究竟有多生气。
“没有了没有了。”两人下意识摇头，所谓多说多错，他们是不敢再多嘴了。
看着卓霜然离去的背影，赵槐不禁哆嗦起来。
“我们是不是害了老夏？”他指指卓霜然的背影，“为什么不告诉她，夏之焉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笨啊，都说要给她惊喜了。”李文卓看看手机，一个多小时前，他就收到了夏之焉成功改签上了高铁的消息，估计晚饭后就能到了。
赵槐抚了抚胸口：“不要变成惊吓才好。”
另一边，卓霜然和卓子渊并没有离开朵韵书院，卓霜然说还有好几个展厅没逛，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意。
再者，万一还要“考试”，就这么回去会陷老爸于不义。
她就像没事人似的，拍照，走路，拍照，看得身边的卓子渊都觉得头冒冷汗。
“姐，你要不要给夏之焉打电话问清楚？”他终于忍不住，把她拉到无人的安全通道。
“有什么好问的，结果是好的就行。”卓霜然垂着眼，没有看他。
男生就是幼稚，总喜欢拿女生打赌，她都见怪不怪了，为了这些小事去兴师问罪，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而且，自己本来就是喜欢夏之焉，如果因为一个赌注让他喜欢上自己，何乐不为？她反而应该好好感谢钱方他们，让她和夏之焉之间有了更多交集。
明明这么想就行了。
明明这么想就对了。
可为什
么心里总是觉得闷闷的呢？
原本并不在意沈嘉惠的那些话语，如今不断萦绕在耳畔，就好像在提醒她，夏之焉就是玩玩的，夏之焉对你的认真都是假的，夏之焉从不拒绝女生，夏之焉谁都可以的。
“吵死了。”她轻呵出声。
卓子渊吓了一跳：“我什么都没说啊。”
“sorry，我是说外面的人，笑得吵死了。”卓霜然揉揉眼睛和耳朵，“这里噱头大于实质，我们回家吧。”
卓子渊本还想说什么，可卓霜然已经率先离开，他只好跟了上去。
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一到家，卓霜然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很久都没出来。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行动早就出卖了她的心思。
躺在床上，她反反复复点开夏之焉的微信。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昨晚的晚安，她刚才发过去的照片他还没有回复，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所以，李文卓他们已经去通风报信了吗？
那他为什么不来解释呢？
卓霜然扔开手机，只觉得烦躁。
她抱过枕头，压在眼睛上，心里默默决定一晚上都不看手机，就算打电话过来也不接。
等了一会儿，手机还是毫无动静。
卓霜然心里更气了，又把手机丢得更远了一些。这次，肯定不接了。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她心中一喜，来了？可刚伸手，心里的傲娇小人就嘀咕起来：说好要晾一晾他呢？
“可是，万一他着急解释呢？”卓霜然自言自语，心里痒痒，“还是要给别人一个机会就不是？”
好多误会都是因为少交流少沟通而产生的，她有自信自己和他之间的交流一向顺畅，自己不应该被一时的情绪左右。
“哼，先听他怎么说。”
当然，嘴上还是要生气一下。
她跪在床上，伸手去把电话翻过来，然而陌生的数字告诉她，打电话的人并不是夏之焉。
郁闷重又回归，刚才她就跟演了独角戏似的，还没人欣赏。
卓霜然本来不打算接，可陌生电话又拨了过来，她才犹豫接起。
“请问，是卓霜然同学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听着上了些年纪。
“我是。您是……”
“我是夏国青，夏之焉的爸爸。”
“夏教授！？”
天呢，夏之焉的爸爸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卓霜然端着电话的手都僵了，她揉揉眼睛，又揉揉耳朵，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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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火车，夏之焉就感受到了p市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今天的风有些大，让他有些许不适应。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p市，上一次还是高考前的面试。那时对这里还有不少美好的向往，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好在，t大的学习生活也没有让他失望。
夏之焉没有行李，和身后大包小包的旅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拢了拢羽绒服，那是上火车前特意回去拿了一趟，然而，他还是低估了p市的寒冷。
“老夏，这边！”
一走出去，就听到李文卓的声音。他正努力朝着自己挥手，生怕他看不见。他身边的赵槐也笑得阳光灿烂的，大白门牙露在外面，就好像在欢迎夏之焉的到来似的。
“空手来的？”赵槐里里外外翻遍了夏之焉衣服，都没找到什么手信——除了脖子上的圈圈。
“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夏之焉拍开他的手。
赵槐垮下脸来，安慰自己反正回t市啥都有了。
夏之焉：“我的东西，准备了吗？”
李文卓挑挑眉：“有我出马，你就放十个心吧，保证卓霜然感动得投怀送抱。”
“呵呵，也可能送命。”赵槐冷战笑道。
李文卓：“瞎说什么呢。”
“什么情况？”看两人“眉来眼去”话里有话的样子，夏之焉疑惑，“你们告诉她我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李文卓摇手，他看了赵槐一眼，心下有了决定。“其实，我们下午遇见卓霜然了……打赌的事她知道了。”
他总不能坑了好兄弟又不告诉他吧。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顺便呵斥赵槐口无遮拦。
这个赌约还要从第一次在酒吧里遇见卓霜然她们说起，当时纯粹是一时兴起。
听完故事，夏之焉倒是相当镇定：“我听到你们打赌了，但是你们的赌约，关我什么事？”
“这不是怕卓霜然误会吗？她走的时候，心情看着不太好。”赵槐回忆道。
误会？
也是……她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对这份感情不够认真。
夏之焉无奈：“你们一个个的，尽给我上难度。”
“老夏，真的对不起。”赵槐一脸愧疚。
“算了，看在我千里迢迢过来的份上，相信她会原谅我的。”他拍了拍赵槐的手臂，以示安慰。
“明儿请你吃饭。”
“好。”
拿上了东西，告别了李文卓他们，夏之焉打了辆车，独自前往卓霜然所在的公寓。
其实和家人吵架之前他就动了来p市的心思，为此还借口给她点外卖，要到了她现在住着的地址。
如今只是提前了计划，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拥抱她了。
火车站离卓霜然的住处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都是白色的飘雪和红色的大灯笼相映成趣，也和他心中的喜悦和期待相映成辉。
不知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一整天没有联系了，当然，也是他刻意没有联系，这样亲自出现的反差感才会带来更大的惊喜。
“小伙儿，到了。要开进去吗？”司机师傅指了指面前的小区，也和别的地方一样挂着红红的灯笼，时不时有鞭炮声传出来。
“不用了，我走进去。”
“好嘞。”司机停下里程表，等着打印□□，“是来给女朋友惊喜的吧？”
“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夏之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手上的玫瑰娇艳欲滴，衬得脸色嫣红。
“祝你成功，新年快乐。”
告别了司机，夏之焉很快就在小区里找到了卓霜然所在的位置。她家租住的临时住所在一楼，要不是植被茂密，他甚至可以透过天井看到里面的房间。
夏之焉：快出门拿个外卖。
他在地上摆好蜡烛，便给卓霜然发去消息。
没多久，卓霜然回了个问号，表示自己才吃完饭，没点过。
夏之焉：我今天忘记改地址了，刚才点的时候没注意。
卓霜然：点点点。我这就去拿。
好了，忽悠完毕。夏之焉找了棵矮树，悄悄躲在一边手上的打火机也准备就绪。
不一会儿，大门就开了。
卓霜然披着厚厚的毛绒睡衣，朝外面张望着，由于没见到外卖小哥，她索性跨出门来，朝远处看去。
就在此时，一阵烟花突然射上天空，砰砰砰，连续三声，然后噼里啪啦在天空中绽放出三种不同的色彩。
“霜然，新年快乐！”
随着下一波烟花升空，夏之焉从矮树变窜出，一下把她揽进怀里。
他感到怀中的她整个人都僵硬着，动弹不得。
“你……怎么在这里。”卓霜然显然被吓到了，因为噼里啪啦的烟火，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夏之焉还在兴奋头上，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幼稚，更没有发现卓霜然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的表情。
“见到我，开心吗？”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从身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塞到她怀中，“我来找你了。”
正等着她的感动落泪，哪知，她重重将他一推。
他一个踉跄，一脚踩在了还未点燃的蜡烛上。
？
她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夏之焉，幼稚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