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橘香暮雪（2）
悠远的古典乐再次响起，节奏渐强，带动着卓霜然的心跳，咚咚，咚咚，难以平静。
“那你呢，除了之前说的这也好看那也好看，就没有什么更深刻的认识了？”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却在话语上选择迂回。
夏之焉没想到她会选择直接反问：“我先问的，你怎么能插队呢？”
“不是都说，感情没有先来后到吗？”说完卓霜然就羞得移开目光，这种毫无逻辑地偷换概念他才不会上当吧。
“嗯……你说得对。”
然而，夏之焉像是失去了辩驳的能力，认可了她的强盗逻辑。
卓霜然抬眉：“那就说说呗。”
夏之焉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顺便按下了暂停键。
“你……很认真，也很负责，我们的竞赛小组多亏你整理课题，思路才清晰很多。”
“平时不言不语，但经常让人惊艳，能做到许多人做不到的事。”
“勇敢、善良、爆发力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等等等等，后面这些都是什么？”卓霜然听着这些一般只会写在作文里的词汇，忍不住打断他，“我哪里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夏之焉纠正道：“是拔刀相助。”
“拔的卷笔刀吗！”卓霜然轻锤在他的肩上，“我发现你真是坏透了，大家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可不得哭瞎了。”
“冤枉，我平时严格遵守法律法规，深受老师同学的喜爱，好得不能再好了。”夏之焉揉了揉被她锤的地方假装受伤，“倒是你，看着柔柔弱弱，力气还挺大。”
他委屈的小眼神些许魅惑，卓霜然差点就慌了神。
她强撑着羞耻心：“说什么看电影，最后把女孩骗回家，这是三好青年能干的？”
这下没话说了吧？
然而夏之焉像是有所准备似的，笑得更坦荡了，不知不觉间，两人间的距离极速缩小。
“那女孩难道不是自愿的吗？”
卓霜然心中一顿，确实走进居民区就不寻常，在楼下也点穿了，要是真不愿意随时可以转身离开。可她知道，她没有半分的不愿意。
她有些心虚，渐渐没了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谁知道带了多少女孩回家。”
“就一个。”夏之焉说得快速又坚定。
“骗子，校园网里还有人发过沈嘉惠来你这儿的照片。”卓霜然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生怕他看清自己此时满脸通红的样子。
“那是她自己跟来的，不算。”
夏之焉的声音几乎就贴着她的太阳穴。
“你偷换概念，来过就是来过。”卓霜然缩起脖子，她害怕一旦没了距离自己会放下所有的原则和底线。他就是能打破任何人的底线。
“反正这样和我一起坐过这沙发的，就一个。”夏之焉的语气轻柔下来，少了些逗弄多了一丝认真，“说认真的，相处下来，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哦……”卓霜然想装傻，可他的正经让她觉得不可随意应付，“就是……作为一个学生，很聪明，不是死读书那种，会用巧劲。作为朋友，很讲义气，从来不会嫌弃比自己差的人。”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卓霜然脑子飞速转动，以免尴尬沉默。
“对了，还有作为校园男神，安分守己，不会随便勾搭女生，私生活看着挺检点的。”
说到这儿，夏之焉表情怪怪的，又克制又无奈，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她也没管，继续说道：“作为男人，还是……算man的。”
啊啊啊卓霜然你在说什么鬼啊！！！
这不就是说他不够man吗？
眼睁睁地看着夏之焉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的眼中好像闪过什么邪念，绝对又要开始逗自己了。
她觉得下一句他就要问，那作为男朋友呢？
可是，她真的不确定她和他之间是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有些事情她还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定。
手，勉强算牵过了。
拥抱，之前撞来撞去，早就不知道被抱过几次了。
亲吻，有贼心没贼胆，或许可以趁着今天没人打扰一并完成了。
“所以，你是希望我更man一些？”夏之焉笑了一声，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卓霜然整个人一激灵，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昏暗的室内，暧昧的男女，还有幕布上停得恰到好处的亲吻画面。
接下来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吧？
“霜然，别忘记呼吸。”
不知不觉间，原本搭在下巴上的手已经来到了她的后背上，顺着毛衣的纹理上下，帮助她呼吸。
然而宽大的领口还是承受不住这一点点的力，在他再次的轻抚下终究没能扣住肩膀，猛得滑了下来。
雪白的肩膀和一字分明的锁骨突现眼前，连夏之焉都愣了神。
卓霜然能看见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情绪，愈发沉重的呼吸更是肉眼可见。
她总算发现，他也是会紧张的。
“有肩带勾住的，不会再往下滑了。”她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抖得不像样。
她不禁疑惑，如此甜腻宛如呜咽的声音真的是自己发出的吗？
夏之焉的视线慢慢移向她所说的肩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可不一定。”
左手搭上她的肩膀，他的脸又靠过来，直到停留在她的耳边，发出低沉又迷人的气泡音——以及急促的吞咽。
卓霜然觉得肩膀被他扶住的地方烫极了，理智告诉她顺序不对，可转过神来她居然发现身体不由自主向他靠过去，她还想被他拥进怀里。
她还想……
“如果害怕，可以闭上眼睛。”他说得低声，右手已经离开后背，转而托住她的后颈，引导她微微抬头。
卓霜然眼中迷离起来，嗅觉和触觉变得更为敏感。她被他的气味包围，无处逃离。她被他的温暖困住，亦不想逃离。
她想，如果视线能具现化，那他们之间应该早已布满丝线，无法分离了。
谁能拒绝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何况这个人还是夏之焉？
她不想再去思考，任由他的气息愈发靠近。
——嗡——嗡——嗡
“咿呀！！”
卓霜然一个机灵差点跳了起来，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坐到了屁股底下。好死不死她还开了震动，震得她整个下半身都在发麻。
她赶紧拿开手机，把它丢在一边，离得越远越好。
夏之焉显然也受到了惊扰，他也猛得抖了一下，随后移开视线胸腔起伏来了个重重的深呼吸。
只是并没有拉开原本的距离。
他清咳两声：“你要不要先接电话。”
卓霜然已经忍不住捂着脸，双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此暧昧的氛围下居然发出奇怪的声音，也太丢脸了！刚才自己的表情一定蠢爆了！
她无限懊悔，怎么就没把手机调成静音。
——嗡——嗡——嗡。
手机还在执着地响着，断了三秒后又继续震动起来。
“听着像是急事。”夏之焉似乎整理好了情绪，已经变回原来的语调。他拿遥控器按了一下，客厅灯光倏地亮起，电动窗帘缓缓打开。
卓霜然还感觉到一丝凉风，在如此冬日尽也不觉得违和。
她拉起领口，整理好后才去拿电话。
只是看了来电显示，不由得犹豫起来。
赵雪——原来中文系时的班长。可能是因为班长的职业，是班里少数会时常找她说话的人。
但是自从转专业以来她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在宿舍也几乎没有碰到过。
事出反常，卓霜然的心底生出些许不安。
“喂？”
“卓霜然，你赶紧回宿舍。”那么久没联系但赵雪毫无寒暄。她声音压得很低，但又显得很响，就像是捂着话筒处偷偷打电话似的。
“嗯？为什么？”卓霜然看了眼夏之焉，他也在看手机，只是不知为何眉头紧皱起来。
“我看到我们班那几个，你懂的，现在正在你们房门外闹呢。”赵雪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是任妍妍回来了，你赶紧回来看看。”
卓霜然疑惑，赵雪所谓得“那几个”应该指的就是曾经班里几个和自己特别不对付的女生。导火索也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同意帮她们做电脑课的作业而已，自那之后就处处针对。
可是她们和妍妍关系看着还可以，怎么会找她麻烦？
“妍妍平时都不回宿舍，我最近见都没见过她们……还没事找事了？”
“当然是出事了！”赵雪的声音激动起来，但忽然又压低下来，“校园网都闹瘫痪了。来人了，我先挂了，反正你快回来！”
说到最后，赵雪几乎泛出了哭腔。
“我得回宿舍一趟。”卓霜然低头开始上校园网，的确如赵雪所说，一点论坛就出404错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赵雪的语气，事情似乎和任妍妍本人有关，这让她非常不安。
“嗯，我送你。”夏之焉起身，语气严肃起来，“钱方说他和任妍妍吵架了，人不见了，学校家里都找过了，说不定在宿舍。”
“又吵架？为什么？”卓霜然记得他们早上还打了通超粘腻的电话，不至于一起学个习就闹翻吧。
“网上有些关于任妍妍的传言，不知真假。”夏之焉选了较为模糊的措辞，可他的表情却格外严肃。
任妍妍的传言？
难道……
卓霜然渐渐瞪大眼睛，多少有了些眉目，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寝室的事。
冬日的太阳下山特别早，才下午四点多，原本就阴沉的天气显得更黑了。
顶着冷风，脸被吹得通红。再加上夏之焉的车骑得飞快，冷风就像裁纸刀似的割得脸上生疼。卓霜然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想着快点回去。
自行车在女生宿舍门口急停，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引得楼里楼外的人回头。
待看清了来人，更是明目张胆看起来，有同伴的甚至还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卓霜然顾不上这些，甚至都没和夏之焉说再见。
一上楼，气氛就格外诡异。
曾经从不打招呼的人都过来提醒她小心，甚至还有个妹子让她别蹚浑水，快逃。
“任妍妍，快出来，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刚走到楼梯口，卓霜然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格外刺耳。以前自动屏蔽了没觉得特别讨厌，今天听得只觉火冒三丈。
“这寝室绝了，一个假清纯的真骚货，一个假高冷的真贱货。还真的是人以群分啊哈哈哈。”另一个公鸭嗓声音虽然没那么响，可讲话特别难听。
待走近了，卓霜然才看清，这两人披散着头发穿着玫红色的丝绒睡衣，完全不像大学生。撑在门上的样子简直就是女流氓。
而宿舍门上贴了大大小小好多纸片，还用红笔写了不少污秽的言语，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两位，走廊可是有监控的，宿舍门也是公共财产乱涂乱画是要赔的。”卓霜然眯起眼睛，拿出一贯的不屑。
“呀，卓校花来了啊。”声音尖细的人叫王碧洋，她看见卓霜然显得满脸兴奋，“你的好姐妹把自己关宿舍里呢，你让她出来跟大家传授传授，怎么才能抛开羞耻心勾引男人。”
“噗，卓校花不就深得真传吗。连夏之焉都拿下了，果然校草也是普通人。”公鸭嗓的女生叫田恬，一个和本人极不相称的名字。
卓霜然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理会她们的挑衅。她只是瞟了一眼便迅速撕下门上的白纸，用力揉作一团。
“妍妍，我进来了？”
她重重敲了几下门，耳朵贴近门缝，然而里面听不到任何声响。
“撕了也没用，早就传疯了。”王碧洋耻笑起来，“听说还有视频，咱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起欣赏欣赏？”
说完，除了田恬之外，另一些围观的女生也哄笑起来。原来女生的笑声也能这么猥琐。
卓霜然依旧不理会，继续敲门，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你又不是没钥匙，做作什么？”田恬靠上宿舍门，开始扒拉卓霜然的包，“快开门呀，万一在里面自戕了……”
“不过是不小心进了男浴室，你们是初中生？至于那么兴奋吗？”卓霜然拍开她的手，继续找钥匙，“而且她不在寝室，你们请回吧。”
王碧洋轻哼一声，砰一下拍在门上整个人都靠在上面：“骗鬼呢，看着进去的。”
“就是，快开门。”田恬也学着拍了一下，然后就去抢钥匙。
“不信？那请吧。”
卓霜然插入钥匙，可还没等开门就被田恬抢过，她一下把卓霜然推开，差点就撞上了对面寝室的门。
“任……我靠！”
只听砰、乓两声激烈的声响后，整个走廊归于宁静。
田恬抬着手愣愣地看着地上，王碧洋捂着脸倒在门边上，头旁边还有个倒下的椅子。
小小的寝室一览无遗，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半点人影。
唯有阳台的窗开着，冷风漱漱吹动窗帘，在室内划出一个优美的孤独后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