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津涩柳丁（2）
秋日的夜风卷起两片枯叶，叶子在地上舞动又纠缠，仿佛跳了一段华丽的华尔兹，最终悠然落在脚边。
卓霜然缩了缩身子，她没有把外套带出来，即便穿着比t恤还厚一点的线衫，也抵不过夜风侵扰，直钻进隐约可见的腰身。
她抱着手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边。”
夏之焉将她带到一个角落里，这里正巧有广告牌挡住北风，再加上led屏幕的热度，到是显得暖和不少。
他靠在墙上，歪头看着她的侧脸：“说吧。”
卓霜然深吸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妍妍和钱方之间有些问题。”
当然，可能也就任妍妍单方面觉得有问题，今晚钱方这一副热情招待客人的模样实在不像意识到了问题。
“嗯，他俩没黏在一起。”夏之焉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微曲，“所以今天你们是来捉奸的？”
被他说得那么直白，卓霜然倒不好意思起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往深层里想可不就是捉奸吗？
见她沉默，夏之焉抬手，手掌轻抚在卓霜然的头发上：“就同学聚会，别多想。”
是让她别多想，还是让妍妍别多想呢？卓霜然不禁浮想联翩。
“但是钱方和赵学姐那个距离感太近了，也很难不多想。”卓霜然抬头，一股脑说出来疑问。妍妍不能直接问那只有她来问了。
夏之焉愣了愣，看着她的一脸认真，很快放弃了挣扎：“他们确实有过一段，都是过去式了，也没什么感情不用担心。”
“那就是□□关系？”卓霜然眼中波澜万状。
“……”夏之焉一时语塞，脸上一热，“那么细节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看到他的羞涩，卓霜然顿时后悔了。
她垂眼，揉了揉鼻子，轻声嘀咕起来：“都没关系了还那么要好啊。”
即便轻声，这抱怨也清晰地溜进了夏之焉的耳朵里。
“我们是高中同学，以前是同一个……社团的。”不知为何，夏之焉的突然停顿了会儿，好像在思考怎么解释，“钱方这个人不太会掩饰，也一根筋，以前那些人断了就是真断了。与其担心过去式，倒不如担心担心注意不到的危险。”
“原来，有过很多女朋友啊。”卓霜然直接把重点放在了“那些人”上，其实她并不意外也不会为妍妍感到委屈，这样两人也算旗鼓相当了。
不过，这也解释了他们关系看上去很好的原因，原来不是随便搭讪的女孩。
“至于多不多，那要看对女朋友的定义了。”夏之焉似乎话中有话。
卓霜然呆呆地思考着，想起他那天夜宵时的话，倏地红了脸。
“特指牵过手、抱过的、还有……”再往下实在不好意思说了，她猛地抬头，一副理直气壮，“反正你懂的，别装傻。”
“逗你的。”夏之焉又拍了两下她的头顶，低笑出声，“不算多，也不算少。感情专一，说断就断，从不脚踏两条船。这个回答满意了吗？”
卓霜然无奈地点点头，他对朋友的极力维护确实让人有了点信心，可话语间那么具有概括性，还是没说清究竟和赵学姐是什么关系。
看来他也不想细说了。只是她好奇，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你和钱方，性格、行为处事天差地别，居然关系那么好，真神奇。”
夏之焉的手顿了顿，以前老师对他们的评价都是“臭味相投”，或者“近墨者黑”，至于谁是那个“墨”没人说得清。
“你和任妍妍不也是这样？”
卓霜然张了张嘴，竟找不到可以反证的话。我我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夏之焉轻笑一声，主动解释起来：“我们是高中室友，初中也是同学。”
“天呐，大学也是室友，也太有缘分了！”卓霜然眨着大眼睛，充满了羡慕。
夏之焉嘴角一滞，对她的所说的缘分不置可否。
一时间，沉默又控了场。
卓霜然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夸张，尴尬挠挠头，转了话题：“对了，上次的衬衫洗好了，等一下你要不要过来拿？”
饭店离她们家不远，走走不过十分钟的距离。
她偷偷看他的表情，难得和高中好友聚会，他会不会想跟他们多待一会儿呢。
“嗯，顺便送你们回去。”夏之焉答得干脆。
卓霜然心底笑开了花，强忍着笑意，用力点了点头。
“我想怎么人不见了那么久？偷偷谈情说爱呢？”
李文卓的声音出现得不合时宜，打断了她擅自的愉悦，他身后还跟着姚思淼，一脸八卦地坏笑。
卓霜然觉得背后一阵热意，明明是来“捉奸”的，就好像自己被“捉奸”了似的。
“才没有，我、我就咨询他一些问题。”
“嗯，情感热线，知心哥哥。”夏之焉说得一本正经，引得来人一阵发笑。
“走吧。”李文卓指了指饭店的方向，朝夏之焉挑了挑眉，“明天都是早上的课，赶紧回吧。”
姚思淼挽过卓霜然的手臂，亲昵地冲着她笑。
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力学竞赛你报名了吗？”回包间的路上，姚思淼冷不丁地问道。
“准备报名的。”卓霜然疑惑地转头，“不是还没开始吗？”
上次辅导员说会有人通知，但都过了那么久了，还没有接到过任何信息。
她的一番话反而让姚思淼诧异：“早就通知了啊？应该都要截止了，你赶紧去问问。”
卓霜然心中一紧，总觉得最近过得太松散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嗯，我明天去学院问问。”
等他们回包房等时候，大家都开始穿外套准备离开了。
任妍妍牵着嘴角，冷冷的，余光时不时瞟向钱方，不断地发射着“我在生气”的信号。
可惜钱方好像装了信号屏蔽器，完全没感受到。
临别时，还屁颠屁颠跑过来，一阵报备：“老夏送你们回家，老李他们有事要去通宵教室，我送其他人回寝室。”
一夜无语的任妍妍总算有了反应，她眯起眼嘴角扬得老高：“是啊，晚上不安全，可得安全送到寝室了。”
说到寝室两个字的时候，格外强调。
听得卓霜然都起了鸡皮疙瘩。
连学姐都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留下一抹奇妙的笑颜。
钱方倒是像没事人似的，还给了她一个wink，笑得得意：“遵命。”
回家的路上，任妍妍一路低气压，沉默地迈着步伐，连装都不想装了。
卓霜然只好和夏之焉又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高数聊到物理，又要顾虑任妍妍的反应。
她第一次觉得，即便有夏之焉在场，原来时间也会过得那么窒息。
好在家里离得近，十分钟的煎熬并不算太长。
夏之焉说上去不方便，自己在楼下等她。
于是，她匆匆上楼，拿起一个纸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贴着标签的小盒子放在最底下，把衬衫和雨伞放在上面，又匆匆下了楼。
“坐电梯还能气喘吁吁？”夏之焉见她跑着出来揶揄道，“都说了，不着急，我会等你。”
卓霜然微喘着，刚才在阳台上一眼就看到了他等待的身影。
即便是夜晚昏暗的路灯下，他的清隽气质依旧随着光线的传播映入眼帘。
翩翩少年，风华正茂，任谁都会多看一眼吧。
心里突然就萌生了想把他藏起来的想法，她不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了。
卓霜然咬了咬唇，她觉得自己的声音甜得发腻：“想让你快点回家。”
“赶我走吗，好伤心。”夏之焉假装揉了揉眼睛。
“……”怎么可能，如果可以，她可是希望和他更多地待在一起。
见她不语，夏之焉无心再逗弄：“早点休息。”
“嗯。”卓霜然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不止衬衫？”夏之焉掂了掂纸袋，感觉分量不对。
“我做了些绿豆糕，做多了，就分给你吃一点。”卓霜然紧扣着手指，不敢看他。原本打算微信上说的，没想到直接被发现了。
“好。”夏之焉打开纸袋，嘴角攀上笑意，可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一把伞：“为什么给我伞？”
“就那次，上学期暴雨天，学校超市后面，给我的伞。”卓霜然极不情愿说着关键词，他可不想让他回忆起自己被甩得莫名其妙的画面。
夏之焉悠长地哦了一声，表情讳莫如深。
好吧，他肯定还是想起来了。
他拿出伞，递还给她：“这是钱方的。”
“啊？可是姚思淼说……”卓霜然混乱起来，一切似乎和想象得不一样。她为什么要拿着钱方的伞给夏之焉表白？
夏之焉看出了她的疑惑，浅浅叹了口气：“说来复杂。你把伞给任妍妍吧。”
卓霜然接过伞，紧紧盯着它愣神，答案呼之欲出。
挥别了夏之焉，卓霜然纳闷地乘上了电梯。
如果姚思淼喜欢的不是夏之焉，那又会是谁呢？这和钱方的伞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来得及想明白答案，一进门就看见任妍妍气急败坏地扔了一地的东西。
有和钱方一起拍的拍立得，还有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做的小艺术品，甚至还有些不可名状的小盒子。
“妍妍，你别这样，一个人生气也无济于事。”卓霜然上前把她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捡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算钱方确实有错，她也不该一个人发泄。
何况，在夏之焉的描述下，他不过是过去多了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做过。”任妍妍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
语气虽克制，可在卓霜然听来那是充满了怒意。
“他们做过什么？”她拿起那些照片整齐地堆放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多想。
任妍妍低笑一声，满是不屑又像是在嘲笑：“就是那种互相厮磨，负距离的充满动物本能的运动。”
“你……咳咳、咳咳。”卓霜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说不出话，任妍妍直白又明了的解释让她不知怎么接话，“你别瞎想，不一定啦。”
“我感觉得出来。”任妍妍居然平静下来，慢条斯理分析着蛛丝马迹。
她说，他们贴近的时候很自然，很亲密，对对方也很了解。
既然他们有过过去，就钱方这种没节操的，再加上赵学姐这种放得开的，肯定是把能做的都体验过一遍了。
“你说，我要身材有身材，要外貌又外貌，他怎么就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噗——
卓霜然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喷在了桌子上。
“什么鬼？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不然呢？”任妍妍迷茫地反问。
“你难道不是吃醋了吗？”卓霜然拿出餐巾纸擦拭桌面，“他有他的过去，你也有你的过去，前女友出现，特别还是藕断丝连的那种前女友，吃个醋是正常的啦。”
“我吃醋？开什么玩笑。这叫占有欲好吗！”任妍妍轻哼一声，好像听了个笑话似的低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他前女友很多，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卓霜然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就是不甘心，除了最开始在健身房里，再也没碰过我了。”她愤愤地扔掉了一个纸盒，“这玩意儿，居然完好无损地待了那么久！”
卓霜然已然放弃自己的逻辑，眼神空洞：“你主动不就行了。”
“我主动了啊！怎么还得我自己脱裤子吗？”任妍妍回想起她的每一次约会，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可钱方就跟个毫无经验的钢铁直男似的，完全不接她的暗示。
每次撩拨得情不自禁时，他总能找到理由，停得恰到好处。
卓霜然：“那你主动推。”
“这怎么可以，主动就输了，绝对不可以！”
……到底输给谁啊？
这就是来自未知世界的胜负欲吗？
卓霜然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这是白担心了，任妍妍明明精神地很，这会儿拉着她策划斩男新攻略了。
但是策划到一半，她又垮了脸，说今天自己一直冷落他还嘲讽他，不会被看穿了吧？
“啊啊啊，今天光顾着注意学姐了，我大意了。”任妍妍捂脸懊恼，“不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现在就去找他。”
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卓霜然起身，拿来放在玄关的伞：“这不巧了么？哝，钱方的伞，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