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杨桃星星（2）
清晨的空气很美味，阳光伴着露水折射在路边的小猫身上。猫儿眯了眯眼，张嘴打了个哈欠悠悠然地起身、路过、然后四仰八叉摊在小店门口闭起了眼睛，没多久就没有动静了。
“哈～～欠。”
钱方伸了个懒腰，刚才还挺清醒的，可吃了早饭后困意袭来，李文卓也和他差不多，甚至游离在半梦半醒间。
同样一起通宵的夏之焉倒是一如既往看不出困意，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着手机。细长的手指轻触屏幕，点了两下就停住了，似乎被什么内容吸引了。
“老夏，昨晚的大冒险不算啊。”
钱方敲了敲桌子，眼皮早已搭在一起的李文卓瞬间清醒：“人凭实力，妹子主动来加，凭什么不算？”
说完，眼皮又耷拉下去。
“……做梦都和我杠呢。”钱方嫌弃地摇摇头，不再理会他继续看向夏之焉，“反正不算，老夏，你欠咱们一次大冒险。”
“小气鬼。”这回李文卓连眼睛都没睁开。
夏之焉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机上乖巧又安静的睡颜。
钱方着急：“听见没？”
夏之焉慢悠悠关上手机屏幕，淡淡道：“行，随你。”
钱方一愣，他明明没在笑，怎么给人感觉那么荡漾呢？
“好，具体以后再说。”他轻咳两声，也荡漾了起来，“话说，你有没有觉得，任妍妍对我有意思？”
“不要脸。”李文卓呛声，倏地睁开眼睛，“我还觉得卓霜然对我有意思呢。喝醉酒安安静静的模样，惊艳。”
钱方笑出声来：“噗。笑话，除了妍妍，人全程只和老夏说了话。不过，她的打扮和举止确实反差很大，不像妍妍，表里如一。”
“得了吧，你个只看脸的渣男。”李文卓不屑，怒斥他少祸害纯情少女。
钱方：“切，你个怂包，喜欢卓霜然都不敢搭话。”
李文卓一时语塞，憋得脖子都红了：“她那么好看追得人肯定很多，懒得竞争。而且，那个丑男人临走前还怼着后脑勺骂她妖艳贱货，她都无动于衷，段位太高了，不适合我。”
“也是，玩玩可以，真谈起恋爱来每天提心吊胆的，受不了。”
两人摒弃前嫌，竟你一嘴我一嘴评价起卓霜然来。
夏之焉皱眉，只觉得两人聒噪。
他所认知的卓霜然和他们口中的“大玩家”截然不同。昨天来要微信时，口吻也很生涩，不像游戏人间的人。
不管是被人甩被人缠还是遇上尴尬麻烦，她都显得极为礼貌和克制，但紧急情况下的爆发力也不容小觑。
最后喝醉了还发烧了，都不随便让他人碰。当然，这里的他人也包括他自己。
想到那个人警惕的眼神，竟没来由地觉得烦闷。
“老夏，你觉得呢？”两人一阵议论，对卓霜然的评价难以下结论，“你阅女无数，最有经验。”
“老夏？”见夏之焉愣愣的，钱方戳了戳他的肩膀。
“走了，回家睡觉。”夏之焉躲开他的手指，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又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解释一下，“你们别瞎说，我不近女色，毫无经验。”
不然，女孩儿怎么会不让自己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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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卓霜然盘腿坐在床上，环顾四周的装饰，惊讶于任妍妍的品味怎么和男生似的，差点把自己的魂都吓没了。
见她疑惑，任妍妍简单解释道：“原本我爸妈给我准备的房子，但我住宿舍，就没有按我的喜好仔细装修。”
连床单被子都是开发商送的，为了以防万一，每周都会有阿姨来打理。
卓霜然感叹：“你啊，明明含着金汤匙出生，偏要来饱尝人间疾苦，好好的……”
“好好的房子不住，就爱挤宿舍。”任妍妍掏掏耳朵，“这话我爸妈说了好多遍了，我就是不想搞特殊嘛。况且，青春稍纵即逝，大学就四年，必须满打满算得过了。”
其实，不住学校的人也不少，像她们寝室本是三人间，就有一个实在不适应集体生活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的。
“对了，我昨天究竟怎么了？”卓霜然总觉得自己身上不舒坦，还有些浑身无力，并不像是宿醉的感觉。
任妍妍一勾嘴角，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喝多了那么大胆，佩服佩服。”
“我做了什么？”卓霜然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看任妍妍一脸认真，心里倒是没底了。
任妍妍：“你啊……社交能力杠杠的。”
于是，她开始回忆昨天的事。
她说，就在大家玩得尽兴时，之前的臭男人见卓霜然落单的时候又过来找麻烦。
但还没近身，就被夏之焉阻拦。没等他说话，同行的小姐姐们了解了原委后一拥而上，指鹿为马指桑骂槐，不带脏字却一个比一个骂得厉害，几乎把那臭男人骂哭了，最后灰头土脸逃跑了。
到此，卓霜然毫无印象，脑中上一个画面还是那一口苦涩的甜味剂。
“我除了挨骂，也没做啥啊？”
任妍妍努了努嘴：“关键是后面。”
她说，卓霜然感激至极，和发表演讲似的在大家面前表示了感谢，然后把在座所有人的微信都加了一遍，还扬言要请大家吃饭，以后再见就是兄弟了。
“最绝的是，你说现下实在无以为报，只好表演一个后空翻，以表心意。”任妍妍表情夸张，尽显嫌弃。
“真真真真真的？！”卓霜然想，自己也不会后空翻啊，在别人面前就算了，这一切居然发生夏之焉面前，太丢人了吧！
她赶忙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果然，列表中多出了好些不认识的名字，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可却不知为何，一眼就认出了夏之焉的微信。明明昵称只是个句号，头像是一杯看似清凉的果茶。
他很喜欢喝饮料？
卓霜然甩头，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她颤颤巍巍点开对话框，一串乱码般的文字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一个后空翻的表情包。
……
太蠢了吧！
“啊啊啊！我再也不喝酒了！夏之焉肯定觉得我脑子有病！”卓霜然猛然把脸埋进被子中，不自觉地就想象起那画面，简直惨绝人寰。
“别人觉得你脑子有病就没关系？”忽然，任妍妍坏站起来，掀开被子贴了过来，“我就觉得你和夏之焉有点什么，从实招来。”
所有的逻辑和智商被羞耻感打了个措手不及，卓霜然没有怀疑，一股脑就把雨伞的事和公交车上的事说了出来。
可越说越觉得不对，就算自己酒后无法控制自己，任妍妍也不会任自己丢人现眼吧。
还有今天这股脱力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妍妍：“怪不得你偷偷观察他，现场看明星都没这样。”
卓霜然还沉浸在羞耻感中：“太丢脸了，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好不容易意识到一段感情的开始，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落下帷幕。
见闺蜜如此消沉，任妍妍实在编不下去了：“刚才都是骗你的，昨儿你安静得都快消失了。”
卓霜然愣愣抬头，泪珠隐约可见：“真的？”
“假的！”
“后空翻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所以，之前那个臭男人早就被赶出了酒吧，加微信也不过是游戏需要，估计当场就删了对方。而那后空翻的表情，不过是因为卓霜然输了游戏，在众人起哄下的灵机一动罢了。
任妍妍说，快结束时才发现卓霜然醉了，没有夏之焉的帮忙两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你昨晚还发烧了，药都是人家帮忙买的。”
怪不得，身体觉得奇怪。
欠他的人情，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帮了你，至少约顿饭呗。”任妍妍眨眨眼下了床，留她一人在房间里，似乎是给她腾出思考空间。
卓霜然对着手机，盯着夏之焉的头像看了一看，她好奇他的朋友圈会发些什么，好奇他的日常生活，又生怕手一抖就拍了拍他，更怕最终会出现红色的感叹号。
她深吸一口气，微颤着点进输入框。
您好，我是卓霜然。
不对不对，太僵硬了，删掉删掉。
嗨，我是霜然。
不行不行，显得太轻浮了。
早上好，昨晚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感谢……
不不不，对方一句不用谢就会中止对话。
不如直接打个语音电话？
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起床，万一他有起床气……
就在卓霜然犹豫着按下语音通话时，屏幕忽然一暗。
嗡嗡……嗡嗡……
手机连续的震动让她吓了一跳。
一串陌生又依稀见过的数字显示在屏幕上，让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喂，卓霜然同学？”一个音调有些高的女声，听着四十多岁的样子。
“是我，您是？”她咽了口口水，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一确认了她的身份，对方便斥责起来：“我学工办，你什么情况，专业还转吗？昨天怎么不来填表？”
“啊？没人通知我……”
“不要啰里吧嗦了，等你十点半，不然就当你放弃了。”
卓霜然一激动就叫起来：“不放弃！我立刻！马上出现！”
于是，刚洗漱完回房间的任妍妍就看到卓霜然以暴风的速度穿衣洗漱整理头发，以飓风的速度飞奔出门。
即便任妍妍家离学校很近，她还是迟到了两分钟。好在学工办老师只是说说，报了大名就让她签名填表。
一切顺利，只是在具体专业的选择上她稍作犹豫，究竟是一直想去的工程力学还是家人或许勉强能接受的土木工程？
“你快点，就差你了。”见她停笔，老师又催促起来，转头又开始聊天，不像很着急的样子。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夏之焉的名字自然而然窜入耳中。然后就是几个零星的单词。
这么想来，他好像就是土木的。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阻拦了她为自己活一把的冲动。
一个专业方便交流，而且家里人也不会那么反对，两个专业的课程也有重叠，不影响学理数，任妍妍转的也是土木，还能继续做同学。简直一举n得。
就选土木工程，完美。
办完所有手续，卓霜然轻哼着歌离开了土木工程学院，一路上期待着和夏之焉偶遇，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踢一踢路上的水塘，逗一逗人工湖里的大白鹅，这一走就走到了男生宿舍门口。
正准备和宿管阿姨申请找人，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卓霜然？你怎么在这儿？身体好了？”
卓霜然回头，钱方穿着裤衩背心一副吊儿郎当样子挥着手朝她走过来，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惹人眼球。
和昨晚游戏人间的浪子形象卓然不同，此刻顶着凌乱的鸡窝头，爽朗健硕，又亲切热情。卓霜然忽然get到了任妍妍口中喜欢的那个类型。
脑中快速计算着，结论很快就出来了，这人值得处一处。
她先是一惊讶，然后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维持着昨晚娇艳的人设：“早，昨天添麻烦了，托大家的福，身体已经没事了。”
除了心里有点虚。
钱方哦了一声，原本跃动的脚步瞬间停住：“你是来……？”
“夏之焉在吗？”眼看着钱方一脸原来如此的误会，她赶忙补充道，“我就路过，顺便来还伞。”
钱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伞，眼中犹疑：“他已经回家了。”
他们学院考试早就考完了，夏之焉好几天前就回家住了，昨天是特意来学校聚会的。
“啊，那太不巧了。”卓霜然垂眼。
“不过他下午……”
一个男生飞奔而过，卓霜然轻巧一退便避开了冲击，却在下一秒受到了心灵的冲击。
“那我下次再找他吧，谢啦，拜拜。”
她猛得背对钱方快步离开，还不忘挥手告别，雨伞柄上的挂饰也随之晃动。
钱方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实在纳闷，作为夏之焉的室友，她明明可以直接让自己转交啊。
怎么突然就跟见鬼似的？
疑惑间，他看向底楼柱子上的镜子。
哦，这形象，还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