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林玉仙期盼着早日能见着八公主。
等来等去总不见月朗阁有动静。
终于在过了三日后，常平走来，“林姑娘，八公主今日甚觉无趣，请您过去叙话。”
换好了衣裳，仔细地检查过她备下的礼物可有疏漏，林玉仙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心里的紧张，朝着常平一笑，“我准备好了。”
她笑起来时，琥珀色的眼眸蕴藏着星光闪烁，饶是有面纱遮挡住了半张脸，也能想象出来她笑起来该有多动人。
月朗阁看着同林玉仙如今住着的梧桐苑是相邻着，只是穿过了两道月洞门，又走过一条回曲长廊，方才见到月朗阁的匾额。
林玉仙抬头看着月朗阁三个字，心中的紧张是压也压不住了。
有人出来，是位年轻的青衫宫婢，她朝着林玉仙福身行礼，“林姑娘，请入阁中。”
林玉仙抱紧了怀中的小匣子，缓步走进去。
她踏出阁中，方见其中到处点着宫灯，安静极了，与她所想过的该是一位公主的居住之所，并不相同，她以为公主住的地方，该是妆点的奢侈华贵、仆从环绕。
可随处可见的陈设却是简单，四处都放着书架，陈列满了一册册书籍。
倒是有一张八扇屏风，上头绘着老子过函关的图文。
临窗处设有一方书案，书案上还摆着一卷不曾看完的书籍。一旁棋台上，还有一局未曾下完的对弈。
黑白棋子交错落成一副图。
一柄剑搁在剑架上，没有剑穗。
那是一柄同她想象中的轻巧灵便的佩剑不一样的剑，那柄剑应是用精铁所铸，长约三尺，看上去就很厚重。
倒不是像是位姑娘家的住处，更像是一处藏书阁。
她没瞧见八公主的影子，不免回身想要问过替她引路的宫婢，可身后空荡荡，那名青衫宫婢早已经不见踪影。
林玉仙抿了抿唇，朝着那扇屏风走去，一边鼓足了勇气出声，“八公主殿下，臣女林玉仙前来拜见。”
无人应她。
她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探了半个脑袋往里看，却是猝不及防撞上了一道目光，不由得立刻往后一缩，躲在了屏风后。
一道屏风，深深浅浅落下了影相叠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无间，像是他们本该如此。
只是不等林玉仙看明白，那道影便落在了她身旁，将她笼罩。
她低着头，眼前忽而多出了一只如玉般修长好看的手。
“是送给我的？”头顶上传来一道带着喑哑的声音。
林玉仙没听太清楚，只是忙将手中的小匣子递去，羞涩不已，“这是臣女送给殿下的谢礼，多谢殿下这些日子对臣女的照顾。”
“殿下且放心，臣女已经用熏笼熏烤过。”
她看着那只小匣子落进了玉手之中，不由得惭愧，“准备的仓促，还请殿下莫嫌弃。”
她一直低着头，自是没瞧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掺杂了多少爱恋缱绻。
终是听到一句，“我很喜欢。”
林玉仙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八公主真是大好人，她的绣活自然是比不上宫造，八公主还能说上一句喜欢。
给过了谢礼，她无措起来。
这几日她绞尽脑汁想一个能让八公主帮她离开皇宫的理由，如今要开口了，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一时两旁又寂静无声。
赫连铮忽而凑近了些，弯腰看向她的眼睛，“你怕我？”
林玉仙吓了一跳，“没，没有。”
不过，近在咫尺的眉眼，果真是冬枣说过的，八公主有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
她由衷地脱口而出一句夸赞，“殿下的眼睛可真漂亮。”
“漂亮吗？”赫连铮忍不住反问。
他生的过于像他母亲，从来都不被他喜欢。
身边人都知道他不喜旁人夸赞他样貌，只有她总会当着他面，夸他眉眼生的漂亮，夸他好看。
她如今也这般夸赞，可是她也任然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
赫连铮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她的心来。
被夸的人还没有害羞，林玉仙自个儿却是羞的满脸通红，连面纱都遮不住羞意，在那双眉眼里无处遁形一般，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开。
却不想八公主没有放过她，朝她走两步，“你既然不怕我，为何要躲？”
隐约听出了话语中的不悦来，林玉仙急中生智，寻了个借口，“臣女风寒未愈，怕过了病气给殿下。”
“臣女还是离殿下远着些为好。”
为着逼真，她还忍不住侧过头去轻咳了两声。
见她咳得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红意，赫连铮终于没有再逼问，眼前人害怕他，逃离他的过往，经历过一次便够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忍住了心底那股想要上前抓住人再不许她离开身旁半步的冲动，转身走向了棋台处，取下那柄剑，刚想将剑穗系在剑上，却又改了主意。
他回身看向假意咳嗽却在偷看他的林玉仙，“既是你送我的，你来替我系上。”
“好。”林玉仙慌张地收回了目光，小声应答着，走过去取了剑穗系在剑柄上，她紧张地不小心系成了个死结。
她越想解开，那结扣却是越紧，若想要取下，怕是只能用剪子连同剑柄上绑绳一同剪掉，她都不敢抬头了，“臣女不是有意的。”
赫连铮却是心生愉悦，剑穗系成了死结才好，就再也不会从他身边跑掉了。
他伸手拔出剑挽了一个剑花，剑光闪烁，剑穗随之晃动，素雅的兰花配着这柄精铁打造的剑，竟也算十足相配。
林玉仙看的呆住，八公主可真厉害，让她来，她定是连这把剑都举不起来，八公主却是连拔剑的动作都如此行云流水，英姿飒爽。
八公主生了双昳丽眉眼，该是世上所有鲜亮的颜色都配的上她才对，可她又穿的是一身天青色素锦衣，行动间，带着一缕飘逸出尘。
赫连铮将她的目光看在了眼中，一时恍惚，他练剑时，她总是会在一旁夸赞，“陛下可真厉害。”
“殿下可真厉害。”林玉仙由衷地夸赞着，“臣女从未见过殿下这般飒爽的姑娘家。”可不是嘛，她这时才发现，八公主身量极高，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她在八公主面前，活似个小矮子，她都得仰着头，才能看见八公主的眼睛。
“殿下，您长得可真高，真好。”
赫连铮阖上眼，夸赞他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醒了他。
如今，他竟是要靠着八公主的假身份，方才能在她面前，听到她的夸赞。
那他呢？为何一出现，只会让她哭喊着要逃跑。
他总要知道原因。
在那之前，他不想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到害怕、恐惧……
他收剑入鞘，重新搁在架上，背着她调整好了情绪，淡然道：“我比你年长两岁，身量自然比你高。”
“殿下怎会知道臣女年纪？”林玉仙忍不住好奇。
“你是入宫的秀女，我要知道年纪，又有何难。”
原是如此，林玉仙恍然，殿下是宫中贵人，她小小一名秀女，身份来历，殿下想要知道易如反掌。
赫连铮却是落了座，抬眼看她，“我不喜旁人站着同我说话。”
“你坐着。”
“多谢殿下。”林玉仙小声道谢，拘谨的在他对面坐下。
林玉仙掰着手指，这是她惯常心中有烦心事的表现。
赫连铮看在眼里。
她的烦心事，是什么呢？
她不开口，那就由他来问。
他拾起一枚白子，似不经意落在棋盘之上。
“近来入冬，我犯了旧疾，方才在此养病。”
“听闻你是做了一个噩梦才染上的风寒。”
“这世上能有什么梦，能让人生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
“我很好奇，你梦见了什么？”
“你可以同我说说，或许我能为你解惑。”
林玉仙紧张起来，那个梦，她当真能说给八公主听吗？
八公主可同陛下是兄妹。
若告诉八公主，八公主会不会觉得她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