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悸动
温暖意识到许桓长大时，是在中考完的那个夏季。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蝉鸣声不断惊扰盛夏，长相清秀漂亮的女孩儿，正在小卖部门口支着一个能活动的桌子写作业。
在其他孩子都沉浸在中考完的快乐中时，温暖已经在看高中的课本。
因为妈妈跟她说，不管初中学习再好，上了高中都是新的开始，所以让她不要怠慢，假期没事干就在家好好看高中的书。
温暖一直成绩优异，也好学，更听家人的话，所以她放弃了和好朋友一去出去游玩的机会，而选择待在家里做作业。
这一天，盛夏的风吹过她发梢，偶尔有一朵白云从头顶飘过，小卖部旁边的大树枝繁叶茂，被风吹乱一树枝叶，窸窸窣窣。
温暖偶尔抬头，漂亮的杏眸中带着俏皮的灵动。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和一群狐朋狗友往这边来的许桓，他穿着一身篮球衣，好像刚从学校操场回来。
温暖恍惚地看了他半天，才深觉岁月易逝。
她和许桓认识时，还都穿着开裆裤。
结果现在许桓已经长那么高了，才十六岁的人，个子已经窜地老高。
温暖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声的，因为初三这年，她的所有精力都在备考重点高中，所以也就没怎么注意到许桓了。
瘦瘦高高的男生，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少年的气息，细碎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跳动，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他的篮球在手里转来转去，他一会儿背对着温暖，一会儿又面朝她，但温暖觉得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球衣上的数字：5。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温暖的生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但从小到大，他俩从未在一起过过生日。
小升初后，温暖就和许桓分开了，因为许桓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坏孩子，温暖的父母也不愿意让她和许桓多做接触，说和坏孩子在一起，好孩子也会变坏。
许桓也用自己的行动将“坏孩子”的名声坐实了。
温暖见到他后还是会和他打招呼，但没有以前那样频繁了，或许在许桓的眼里，早已没有了温暖这个人。
他记不记得温暖都是个问题。
他身边各种各样的男生女生层出不穷，跟他混在一起的一些女生，都活像小太妹。
男生更不用说，都是一群不学好的。
温暖甚至感慨过，许桓长那么好看的男孩子，变成这样实在可惜了。
但毕竟他们的交情也仅限于一起读过幼儿园、小学以及初中，他能不能上高中都是个问题，更别说重点高中了。
天市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每年从这个学校考入名牌大学的学生很多，更不缺北大清华的苗子。
天市一中的名气也因为它的升学率而水涨船高，没有一个家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这个学校。
温暖自然也不例外，她报考的就是天市一中，这个高中是她的势在必得。
等走近了才发现许桓的球衣湿透了，他在不远处，随便掀起自己球衣的一角擦了把脸，温暖看到了他被晒成麦色的皮肤，和已经惹眼的腹肌。
温暖这才意识到，许桓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一声不吭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懦弱鬼了。
他随便将篮球扔给身后的朋友，朝着温暖跑了过来。
修长有力的双腿，沾了土的球鞋，好像这一刻在眼中放大了。
盛夏悸动的风，这一刻吹过温暖的心窝。
温暖抬眼看他，眼神中有些许久别重逢的笑意，但许桓的神色却没有变一下，只是扬了扬下巴道：“拿五瓶冰镇的矿泉水，要冰露。”
温暖笑着应下，放下书本，去冰箱里给他拿矿泉水。
许桓将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她，她低眼看了看，注意到的却是许桓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以及他手背上细细的绒毛。
温暖心里一咯噔，意识到许桓长大的事情。
原来她已经这么久没见许桓了。
温暖摇头笑了笑：“不用，我请你的，好久不见了许桓。”
许桓有一瞬间的怔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不明，多情桃花眼中充满了打量，但拿回了五块钱。
他的声线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稚嫩，有了成熟男孩的气息。
温暖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声的，看来他和许桓确实是很久没见过了。
许桓拿过了她递来的矿泉水，看着她眼中的盈盈笑意，近乎冷漠地别开了目光。
猛然间发现许桓比她高出很多，她往后退了退，照常笑着，笑意盈满杏眸，似乎在她眼中看不到鄙夷。
许桓朝着她点了头，转身离去，甚至都没和温暖说多余的一句话。
温暖想问他考的哪所高中，但很显然，许桓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温暖便也作罢，反正问与不问都无关紧要，她的人生不会和许桓有关系。
但她还是比较遗憾，许桓长了个好相貌，却偏偏不学好。
温暖甚至知道他从初一就早恋了。
下午的时候妈妈去外婆家回来了，带了很多好吃的，等爸爸下班后，一家三口围在饭桌前，吃着饭。
爸爸和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说起许桓的事情。
温暖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许桓最近又惹事了，还进了一回派出所，被他爸在派出所外面打了一顿。
当时那么多人围观着，许桓愣是没有吭一声，被他爸连踢带踹，差点扔到马路上被车撞了。
这件事已经成了小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妈妈张小曼加了一根青菜放在碗里，语气轻描淡写：“这样的孩子以后杀人放火我都信的，他爸没把他打死都算好的。”
爸爸温长生感慨道：“他爸一天在工地上拼死拼活才赚多少钱，都不够给人赔的，还要供他上学，这孩子真的太不懂事了。”
温暖静悄悄地吃东西，吃完就打声招呼回屋去了。
说实话，她还是比较惊讶许桓做的一些事。
现在许桓在小区里的名声都快臭了，他也惋惜曾经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许桓是长大了，但也变坏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卑腼腆又不爱说话的小男孩，他现在就是个妥妥的大魔王。
这个夏天，温暖对许桓的态度改观，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什么已经在心底慢慢发芽。
温暖长得比较娇小，在同龄人里，她属于发育迟缓的那种，连她最好的朋友张彤彤都说：“暖暖，你肯定是男孩子变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大了连胸都这么平，连那个都不来。”
张彤彤不止一次这样打击过温暖，但温暖总是一笑置之，懒得跟她计较，她知道自己在发育了，从上初三的一年，她的胸就总是疼，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都没敢告诉妈妈。
直到有一次换衣服时，她感觉疼痛的时候，摸了摸才发现里面好像有肿块，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找了妈妈。
她都没敢跟张彤彤说，生怕自己有病的事情被发现，那一定会被人取笑。
当时她的眼眶都是红的，想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实在没忍住，差点哭出来。
可当妈妈知道情况后，只是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这是正常现象，你都初三了，难道连这都不知道？你们上生理课的时候，老师没跟你们讲过吗？”
温暖摇头，眨着一双红彤彤如兔子的眼睛，委屈地控诉：“生理课都被数学考试占了，我们压根就没上过。”
好吧，毕竟是升学的一年，这些没必要的课程确实都会被忽略。
没多久妈妈就给她买了一些比较软和的小内衣回来，是那种纯棉没有钢圈的，温暖第一次穿这种东西，觉得新奇不已。
然而和她同龄的张彤彤，穿的都是带钢圈的内衣，她把自己发育的事情分享给好朋友时，好朋友竟然想看她的小内衣。
作为交换，张彤彤的也要给她看。
两个懵懂的少女，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屋里，交流着自己的心得。
可是温暖看到张彤彤的后，瞬间就自卑了。
她赌气地穿上衣服，有点不服输的勇气：“我也迟早会长大的，彤彤，你不能笑话我。”
张彤彤就抱着她笑，直到引来在厨房做饭的张小曼。
两个家伙才安静了。
总得来说，对于青春期所有关于女孩子的事情，温暖都是通过张彤彤了解的，毕竟她不太敢跟妈妈说这种事，就连初三中期考试时，她迎来了她的人生初潮，也都是张彤彤去外面的小卖部给她买的卫生巾。
关于这里面一切的知识，都是张彤彤告诉她的。
人生第一次初潮对于温暖而言是一件激动而又尴尬的事情。
激动是因为她终于长大了，不再是张彤彤嘴里那个学习好但不发育的怪物。
尴尬就是她初次的量有点大，卫生巾没有很好地吸收干净，导致她上完晚自习回家时，路灯下她的蓝色校服裤子上很大一滩血迹。
刚开始她都没发现，张彤彤又和她没在一个班，她在校门口等着张彤彤，一群人却看着她。
她以为怎么了，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黑，一件校服直接蒙在了她头上。
校服上淡淡的烟味混杂着朦胧的洗衣液香，让温暖的大脑一瞬间空白。
她吓得将校服扯下来，才发现许桓从身边路过了，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上衣，和一群不三不四的学生勾肩搭背从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件带着他气味的校服，却始终没和她说一句话。
在她怔愣的时候，张彤彤跑了出来，在路灯的照耀下，也快速地将目前的情况跟温暖说了，那是温暖第一次觉得尴尬却又温暖的夜晚。
大家都说许桓是个坏孩子，抽烟、打架、旷课、不学好，但仅仅一次这样的行为，让他在温暖心中有了一层滤镜。
不管许桓的行为有多混蛋，温暖始终觉得他是个有爱心的男孩。
就这样，许桓的上衣被张彤彤给她绑在腰上，一起回家了。
他们住的是学区房，所以距离学校并不远，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上学，父母可算是花了血本。
回去的路上，张彤彤问她：“谁的校服？”
温暖感觉脸上有点热，但还是回答：“许桓的。”
和温暖一起升学的同学都知道许桓和温暖的过去，这两人小学的时候可是形影不离，是最好的朋友。
张彤彤还都是上初中才认识的，但她也羡慕温暖和许桓的关系，虽然他们不经常联系，但大家都知道许桓是温暖的青梅竹马。
当然，那也是鉴于以前许桓名声还没那么坏的时候。
但现在，许桓成了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就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张彤彤对他的态度也是从羡慕到鄙夷。
她小声地告诉温暖：“你还是别和他走得太近，他这个人坏得很，经常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打架进局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跟他再走得近，你的名声也要坏。”
温暖没有答话，也没有反驳张彤彤。
那是她人生比较重要的一天，许桓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点难以磨灭的美好。
自此不管干什么，许桓在温暖心底都有一层滤镜，她总觉得许桓应该没有那么坏。
她回去就把许桓的衣服洗了，但刚巧碰上那天晚上雨夹雪，她半夜惊醒之后，去阳台才发现许桓的衣服又湿透了。
她想着每个人都有备用的校服，所以许桓应该也有换的，她又把衣服洗了一遍，第二天没带。
学校明确规定每个学生必须要穿校服，校服又都是每人两套，所以她以为许桓会换另外一套来，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会害许桓罚站。
许桓没有穿校服，他依旧穿着那长袖，冬天的天气直刺皮肤，冰冷刺骨，温暖在教学楼走廊的窗户上，看着许桓被罚站了一个早自习。
她下课特意等在走廊里，等他上来后，准备道歉。
但许桓只是看了她一眼，只是说：“中午把我的衣服拿给我。”
温暖忙不迭点头，看着高高瘦瘦的少年，从眼前一跃而过，他的手背和嘴唇都是青的。
温暖的愧疚在心里油然而生，她有点不明白的是，许桓为什么不穿另一套校服来？每个学生都是有两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