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这个弟弟心思都长歪了
入府的时候天色已晚，相府内已经掌灯。王嬷嬷是老夫人的脸面，有她在，接下来的事情倒也一切顺畅。
只是王嬷嬷年过六旬，这一趟行程不免有些疲累。
苏婉青在她的带领下穿过曲折的游廊，看着她有些僵直的后颈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柔声道：“王嬷嬷年事已高，却还要为我这个晚辈舟车劳顿，婉青心中属实过意不去。”
“大小姐此话折煞老奴了，您身份尊贵，老夫人又看重，能亲自接小姐是老奴的荣幸。”
王嬷嬷脸色稍霁，心中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嫡小姐多了几分好感。
别的不说，虽然在白雀庵待了五年，规矩礼仪却丝毫没有落下。
所以说教养是骨子里带的，这比那终日眼高于顶的二小姐不知道好了多少。
“祖母疼爱青儿，青儿却不能时时在祖母身边侍奉，心中甚是愧疚。”
苏婉青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唯有惋惜，不见一丝抱怨。
“今日遇到山匪一事，左右有昭王出手，我并未受伤，若祖母知道了，恐怕要徒增烦忧，还望嬷嬷不必在祖母面前提及”
苏婉青自然不会替柳眉宾遮掩丑事，相反，她会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让她自食其果。
王嬷嬷看着苏婉青微红地眼眶，点点头，语气又软了半分：“如此，老奴便听大小姐的。”
苏婉青含笑道谢，两人并云雀正往老夫人所在的锦晖院走去，迎面一个女子急匆匆走来。
她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一副伶俐模样，正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芸月。
芸月走到近前看了她一眼，随即福了福身，语气焦急：“想来这位便是大小姐了！”
“嬷嬷，大小姐，芙蓉院的眉姨娘出了事，老夫人吩咐，若是大小姐到了，先去她院子里走一趟。”
柳眉宾？
自己第一天回府，她那边就出事，莫非就这么巧？苏婉青心中冷笑，面色却不显。
她倒要看看，柳眉宾还要耍什么花样。
苏婉青刚刚跨入锦晖院，便听见正屋之内有女人在哭喊，随即一道严厉的斥责声响起：“逆子，真是越发放肆，如今竟连自己还未出世的弟弟都下手，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障！”
“嘭——”茶杯砸到什么硬物，接着碎裂在地。
一块碎片落在苏婉青的鞋面。她猛地 停住脚步，慢慢抬眼，看向一脸盛怒的苏寻。
她的父亲，如今刚过而立之年，记忆中那张清朗的面容上此刻阴沉的可怕。
他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身下跪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后背僵直，额角上鲜血汩汩而下，格外瘆人。
“安儿”苏婉青眼圈一红，随即攥紧双手，控制着泪水不掉下来。
他的弟弟明安，她又见到他了，真好
只是，父亲为何要对自己安儿下如此重的手！
苏寻似乎也意识到了尴尬，他将手中的鞭子放下，看了一眼这个五年未见的女儿，半晌后才开口“你回来了。”
这便是他的父亲，身居高位，冷血无情，将自己扔到白雀庵五年，不闻不问。
时隔五年见到自己，竟然只是一句“你回来了”。
“青儿见过老夫人、父亲，见过二婶婶。”苏婉青心微微一沉，想到前世种种，眼底一阵酸涩，连声音都微微哽咽。
可这却不是为他们，而是为安儿。
“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老夫人体态雍容，面相圆润慈和，只是面色有些不好看。尽管如此，她还是冲苏婉青招了招手，语气倒还算温和。
苏婉青起身上前，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左右端详一番，只觉得这个孙女长得越发像她那个早早走了的大儿媳。她叹了口气，言语间带了几分歉意：“这些年委屈你了。”
说罢又转头吩咐身边的王嬷嬷：“吩咐管事仔细伺候大小姐，一应吃穿用度务必细致周到，不可有失。”
“青儿谢过祖母。”
苏婉青点头应了，心中不免感慨。
老夫人出身将门，才华智谋不输男儿，在苏家是极有话语权的。她的父亲苏寻能任一朝丞相，离不开老夫人的辅佐。
其实前世老夫人待自己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自己前世被苏婉心陷害，做出了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老夫人对自己逐渐失望，也就慢慢冷淡了。
如今她想要再在相府立足，必须要依靠老夫人的助力。想来老夫人也是有心要与自己拉近关系，这样借助外祖一家的势力巩固父亲在朝中的地位。
“大姐姐，你回来的正好，今日安儿推了姨娘一把，害的姨娘动了胎气，可他不但不认错，还顶撞父亲，父亲动了气，也惊动了祖母她老人家。”
“你快些劝劝弟弟，你与他一母同胞，想来你的话他会听进去的。只要乖乖认个错，父亲看在他年幼的份上不会如何的，就算不为姨娘考虑，也要顾念老夫人和父亲的身子啊！”
苏婉心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娇声开口，眸中已然泛起水光。
看似是在求情，实则将这罪名实打实地扣在了安儿头上，还无形中将自己和安儿绑在一起，想让父亲因为此事迁怒、厌弃自己。
装可怜、博同情，暗中挑拨，苏婉心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啊
偏偏父亲还就吃这一套。
“你不在府里这些年，你的这个弟弟心思都长歪了，若她有心儿半分善意，又怎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
“少爷，嫡庶有别，纵使我腹中的孩儿出世，也不过是一个庶子，威胁不到您的地位，你又何必痛下杀手”
柳眉宾半靠在美人榻上，面色有些苍白，泪眼盈盈，愈发显得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实际上，她的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苏婉青怎么可能回到相府？！
她可是花了不少银子，那些杀手签的可是死契，可苏婉青看起来毫发未损。莫非，计划暴露了？
不可能！为了万无一失，她可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告诉。
柳眉宾压下心头的疑惑。现下最重要的是，她要先把眼前的戏唱完。
苏婉青看了眼苏明安，他嘴角僵硬地微抿着，一言不发。
自己进门到现在，他一次也未抬头看过自己，那单薄的背影显得瘦弱又倔强。
究竟发生了什么，令曾经开朗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她私心里不相信安儿会做出这等事，可为何他会任由柳氏和苏婉心罗织罪名，却不为自己开解半句？
“不知你们所说的安儿推了眉姨娘，是他自己承认，还是你们拿出了什么证据？”苏婉青
“大小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会拿着自己的孩儿开玩笑吗？”
柳眉宾挣扎着坐起身：“老爷，您知道我平日里对安儿是怎样的，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会平白将这么大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苏婉青唇角微勾，看向柳眉宾的眸光一凛：“我看姨娘还有力气替自己辩驳，想来腹中孩儿应该无恙吧。”
苏婉青挑了挑眉：你口口声声说疼爱安儿，却在这故意拿乔作怪，一哭二闹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如今惹得父亲要动用家法，却还在这假惺惺？”
“大姐姐，你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过错全部推到姨娘身上，难不成任由弟弟做下错事，还不容她说出实情吗？你别忘了，姨娘肚子里的，也是爹爹的孩子，是你我的弟弟啊！”
“婉心说的对，你多年不在府里，如今说话竟如此粗鲁蛮横。此事是明霖和二房几个丫鬟亲眼所见，这逆子无论如何也抵不了赖的！”
苏寻皱着眉，语气中有些不耐。
苏婉青心中冷笑：不愧是母亲还在世便哭喊着抬进来的，这么多年来心都偏到那对母女身上了。他日柳氏若是诞下男丁， 少不得连明安都要替这孩子让路。
苏婉青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朝二房王氏那边看去。果然看到苏明霖站在那，一脸幸灾乐祸。
在他身后，两个大一些的小丫鬟低垂着头，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她蹙眉重新将视线定在苏明安身上，慢慢开口问道：“明安，长姐只问你一句，此事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