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经过整个清晨的消化, 顾挽百感交集的心终于冷静下来,阮席恩明天动手术,她今天必须得去躺医院。
洗手间内, 顾挽双手捧着冰凉的水在脸上扑了几下,清凉的体感将脑海里七七八八的顾虑抛之脑后。
水珠在冷白皮的肌肤上晶莹剔透,漆黑的睫毛微颤, 抽出洗脸巾轻轻按压擦拭,肌肤吹弹可破, 干净的脸蛋上连颗痘痘都没有。
走到衣帽间, 分类整整齐齐, 宽敞的空间足以抵上普通住房的卧室, 无意间瞥到放置睡衣的衣柜,里面翘起的衣架吸引她的注意,不知想到什么,脸略微泛红。
因为昨晚夏茗着急的动作, 衣架受到牵连, 与摆放整齐的衣柜格格不入,由于都是真丝的面料,旁边的睡衣只有一边挂在衣架上, 另一边已经滑落。
隐私的空间被人入侵,顾挽并未有想象中的不适,只是抬手将凌乱的衣物恢复原样, 沉默许久才将目光转移。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对面的房门依旧是敞开着, 余光略过,房间满是凌乱,不加理会继续下楼。
顾家之所以称为顾宅, 不可或缺的便是它占地面积之大,准确来说这是个庄园别墅,前院是圆形的喷泉景观和入门场地,后院植被覆盖适合观景,偌大的草坪可以来场室外聚会。
到达车库,昨晚开的车已经拿去清洗,眼前的车又勾起回忆,这辆车是她让阮席恩陪她去买的,全然是按照阮席恩的喜好,因为她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阮席恩,但是她拒绝了。
无法送出的礼物留着也碍眼,提回来后便一直放在了车库,尽管她不开但没有落灰,因为她洁癖的原因,顾常旭把家里的每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
不知内心是何感想,一鼓作气打开车门上车,避开了下班的高峰,车辆在路面行驶的格外顺畅,约摸半小时不到,车辆稳稳地停在医院的停车场。
抓紧方向盘吐气,或许还会遇到昨天的场景,这次她不能走开,内心自我暗示,没关系,只是朋友,朋友便不会尴尬,连续几遍的思考,心理暗示到位,顾挽也不在纠结,开门下车。
住院部大厅人来人往,顾挽刻意的躲避人群,抬眸间,夏茗穿着白色的衬衫,带着银边的细框眼镜,鼻梁秀挺,微卷的一缕碎发搭在额前,眉宇间略带疲惫。
她并未注意到顾挽,拥挤的人群让她不适的解了解衬衫的扣子,原本遮盖的锁骨随着衣领的敞开若隐若现,俩人同时到达电梯口,相隔的距离稍远,并未急于上电梯,略为默契的选择等待下一批。
顾挽今天一袭黑色的包臀裙,肩带处露出的肌肤面积略大,搭配了件较为薄且宽松的驼色西装外套,双手抱胸静静地等待。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俩三个人,待到几人稀散的走出,腾出过路位置避让的俩人同时迈开步子,两眼对视,夏茗的动作一愣。
顾挽并未理会夏茗,径直走到电梯的右侧,夏茗也缓神,趁着电梯门还未关禁立即进入,瞥了眼顾挽站在了电梯左侧。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夏茗不敢乱动,眼睛直视着电梯门,许久都感受不到电梯的晃动,瞥了眼层数悄悄咬牙,电梯还停留在一层,她们竟然都没有按层数。
夏茗屏息,悄然又迅速的按下楼层,心里默默的打鼓,站在一旁的顾挽垂眸,并不知夏茗此时的心理活动,她只觉得,今天的电梯上升的格外缓慢。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中途竟然都没有人进来,夏茗打破沉闷的氛围问道:“酒醒了吗?”
顾挽耳根一红,不自在的点头说道:“嗯,醒了。”自然垂落的双手由于窘迫而收紧。
夏茗侧头凝视,许久后舔了舔嘴唇说道:“嗯,以后少喝点。”
顾挽沉默,电梯门终于打开,夏茗待到顾挽出去后才迈开步子,因为俩人的方向一致,形成了夏茗紧跟着顾挽的局面。
途中还偶尔能遇到结队的护士,激动的朝着夏茗打招呼:“夏主任好。”
夏茗抿唇轻笑,并未停下脚步,示意的点点头继续走,耳畔还能传来护士们的嬉笑声。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夏主任好飒,我好爱。”
“简直是我理想中的斯文败类!”
“她身边的顾小姐更好看,这颜我打一百分。”
“不行了,两个我都爱!”
护士激动的嗓门并不小,夏茗扶了扶眼镜好似已经习惯,淡定的往前走,相比之下,顾挽的脚步显得格外凌乱,原本固定的频率愈发的快,细细琢磨斯文败类这几个字,嗯,确实符合夏茗。
直至将要到达阮席恩的病房门才慢下脚步,撇头望着走来的夏茗说道:“昨晚,谢谢你。”
窗外午后的日光打在夏茗的侧颜,顾挽呼吸一滞,排除偏见客观的评价,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夏茗确定挺好看的。
俩人的身高差不多,夏茗略高一些,听到顾挽的道谢内心不在那么震撼,但还是会忍不住紧张,吞口水的动作尽收顾挽的眼底。
顾挽把这紧张的动作当做害怕,不打算等夏茗的回复,转身进入病房。
夏茗到达办公室,摘掉眼镜,坐在办公椅上头向后仰,闭眼假寐,眼底微微泛青,昨天醉酒的两人把她折腾到半夜,今天大早上她就起床往学校赶,这是她在医科大给学生们授予的第一堂课。
偌大的阶梯教室前排坐满,课堂的效果很显著,学生们积极发言,她知道医学生要比其他专业的学生累,课堂上难免会有犯困和睡觉的,但是今天很让她意外。
进入病房,阮席恩站在窗前,眼底满是宠溺和笑意,眼睛转动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顾挽走到病床边阮席恩都没有发现。
“心情不错?”顾挽抿唇轻问,嘴角含着笑意,保持着自己最好的一面。
阮席恩讶异,闻声转头,嘴角的笑意盈盈,反问:“是啊,工作不忙了吗?”
自从阮席恩生病,顾挽基本上每天定点前来探望,除非工作耽误或者身体不适,加之清明节刚过,顾挽应该是不忙了前来看望自己的。
“不忙了,工作暂且都交接给副总了。”顾挽解释道,曾经只要静静地看着阮席恩都觉得很开心,俩人聊天的话题不断,怎么现在却找不到任何言语,甚至还有些不自在。
阮席恩点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挽对她的感情,她也不傻,但始终都在回避,现在也是时候说清楚了。
望了眼病房里的时钟,将笑意收敛,目光放在顾挽的身上说:“挽挽,她回来了。”
淡淡的几个字威力却无限放大,从阮席恩的嘴中说出竟然比亲眼看到还让她窒息,紧闭微颤的唇,面部有些僵硬,苦笑着说:“嗯,挺好的。”
阮席恩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安慰的话,垂眸浅笑说:“明天就要手术了。”
语气里是无尽的茫然,双眸开始暗沉,难得沾染对死亡的畏惧,因为天边飘散的云彩,窗外透过的光忽明忽暗,病房内一片寂静。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沉寂,叶慕祁提着甜点僵在原地,不合时宜的出现略显尴尬,抱歉的点了点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叶慕祁与顾挽对视,看清顾挽的脸后满是惊喜:“姐?”
顾挽身形一怔,脑海飞速的运转,顺着记忆蹦出的名字喊道:“琪琪,叶慕祁?”
叶慕祁疯狂的点头,满眼都是欢喜,连忙跑上前放下手中的点心扑到顾挽的身上:“姐,我好想你啊。”
阮席恩僵坐在病床上,疑惑的看着面前拥抱的俩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顾挽被相拥的身体紧绷,呼吸有些急促,努力的缓和才没有将叶慕祁推开,儿时黏着她的小屁孩如今已经亭亭玉立,明明她们俩差不多大,但叶慕祁总要幼稚些。
顾挽屏息,任由回忆汹涌,鼻尖开始泛酸,任凭她怎么努力,强忍着的泪水都不听指挥,肆无忌惮的流淌着。
叶慕祁是叶怀瑾的侄女,叶家有两个孩子,龙凤胎,一个是叶怀瑾,另一个便是她的弟弟叶握瑜,叶家和睦幸福,姐弟关系非常要好。
叶慕祁便是叶握瑜的女儿,因为顾常旭是独生子,而叶家也就姐弟二人,所以自幼叶慕祁便与顾挽作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叶怀瑾车祸离世,叶握瑜一气之下断了与顾家所有的联系。
年轻时,叶家不算豪门但生活富裕,诞下龙凤胎后,叶家老爷子疼爱不已,名字都颇有寓意,怀瑾握瑜。
为了儿女的健康成长,他可以不顾生意场上的任何事情,每逢佳节和孩子们的生日从未缺席,留出充足的时间陪伴家人,所以对孩子的影响也颇深。
叶握瑜至今都铭记父亲的话,钱够花就行,东西够用就好,人不能过于贪婪,陪伴家人,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家庭培育出来的儿女何其不优秀,教养和善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叶握瑜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顾常旭因为生意的事情而失约。
得知叶怀瑾去世,母亲受不了打击,常年郁郁寡欢,爱笑的父亲从此也变得严肃起来,原本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叶握瑜无法释怀,他将姐姐的死亡怪罪在顾常旭身上,如果顾常旭当时陪在身边,一切说不定都有转机。
当初因为气郁甚至要剥夺顾常旭的抚养权,他不认为一心只为生意考虑的人有资格照顾顾挽,但因为顾挽受到极度的刺激,情绪时常不稳定,她心疼外甥女的同时又恨顾常旭,在顾常旭三番五次的哀求下,他心软了,但也至此之后在不愿与顾家有任何联系。
为了逃离这悲伤之地,叶家举家迁移到临市,也就是在那里,叶慕祁认识了阮席恩,从相识到相知甚至到最后的相爱。
叶慕祁是个小太阳,她能温暖所有人的心,阮席恩也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像春日的暖阳,温暖着世间万物。
叶慕祁已经松开顾挽,太多的情绪压的顾挽喘不过气,视线已经模糊,思念和回忆是把割心的刀,时刻警醒着她已经放松的心和释怀的过往。
叶慕祁不敢提过往,姑姑的离世带给她的打击也不小,只能静静地安抚着顾挽,轻拍她的后背,顾挽拭干泪水抬头,虽然她是叶怀瑾的女儿,但叶慕祁却是最像母亲的。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顾挽沙哑着喉咙说,她需要冷静一下。
叶慕祁担忧的抓住她的手腕迟迟不肯放手,咬唇轻唤:“姐,你没事吧。”
顾挽摇头示意无碍,但叶慕祁却不信,眼神无助的望着阮席恩,待到阮席恩向她点了点头才松开手,盯着顾挽的背影失神,直至病房门关上都未回神。
病房里,叶慕祁讲诉着儿时的故事,阮席恩越听心口越痛,难怪她总是能在顾挽身上看到叶慕祁的影子,甚至第一次见面都是因为把顾挽当成了叶慕祁。
出了病房门,顾挽漫无目的地走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边走边擦拭泪痕,此时的心如刀割,绞的她生疼,全然顾不上洁癖带来的恶影响,坐在院内的木椅上失声痛哭。
病房内,叶慕祁倾诉完她与顾挽的事情便立马前去寻找顾挽,她不放心,尤其是知道顾挽的洁癖后,她更加懊恼自己的冲动行事。
办公室内,夏茗顺着窗外望去,她与顾挽的孽缘颇深,她总能在顾挽狼狈的时候遇见她,刚才她就在阮席恩隔壁的病房里,无意间瞥见顾挽从病房出来,脸上还满是泪痕,顾挽没有看见她,她也并不打算插手。
合上病例出门,顾挽还在视线中,她的脚步缓慢,因为刚刚的痛哭身躯还在抖动,夏茗郁闷的扶额,联想到顾挽那体弱多病的身体,不由的有些担忧。
顾挽自己都未发觉,她为何不由自主的在顾挽身后慢慢地跟着,直到顾挽坐在湖边的木椅上失声痛哭,并没有其他的过激行为和身体的不适才松了口气回办公室。
办公室窗前的角度,她刚好能将顾挽的一切尽收眼底,脑海里闪过昨夜顾挽耍酒疯的场景,轻声失笑,不禁有些感慨,爱情这杯酒啊,谁喝都得醉。
内心活动丰富多彩,时间过去多久顾挽不知道,直至病房里的那个女生小跑进入到她的视野才露出颇为惊讶的表情。
这是情敌相见?
精彩。
夏茗并非多事的人,戏看够了便适可而止,挑了挑眉拿着阮席恩的病例出门,手中是阮席恩术前需要做的检查,将她递给护士后便去继续工作。
叶慕祁从住院部的楼上看到顾挽的身影,立马着急的往湖边赶,中途还因为不小心差点绊倒,忍着脚踝的疼痛一路小跑到顾挽身边。
“姐,对不起。”叶慕祁忍着疼站在木椅旁,因为顾挽的洁癖迟迟不敢坐到她的身边,欲要轻拍后背安抚的手僵在半空中。
顾挽闻声抬头,双眼已经通红,摇了摇头抿嘴一笑:“不怪你,不用道歉。”
如果感到难过,那就放肆的大哭一场,痛哭后心里确实舒缓了许多,顾挽囔着浓厚的鼻音问道:“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叶慕祁见状使劲点头:“都很好,我妈时常提到你,爷爷奶奶也很牵挂你。”刻意的回避奶奶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变差,爷爷除了钓鱼就是将自己闷在家里不愿出门。
听到叶慕祁的话,顾挽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她不是没有想过去寻找她们,去看望一下外公外婆,但是舅舅好似刻意的躲着她,她每次有点苗条就断开,始终都联系不上。
见顾挽迟迟不语,叶慕祁再三思索下才缓缓的说道:“姐,我爸是最挂念你的,这次我来金城,他还提及过,我可以来找你玩顺便去看望一下姑父。”
顾挽失落的眼底闪着亮光,唇瓣动了动说:“舅舅说的?”
“嗯嗯,他亲口说的。”叶慕祁语气极其的肯定,继而继续安慰道:“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爸那么倔的人都释怀了,你也该放下了。”
顾挽拧眉,眼神中又满是茫然,是啊,舅舅都释怀了,他都开始试着原谅顾常旭了,那自己为什么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其实她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思考,她已经开始尝试了,只是需要再给她一些时间。
插曲结束俩人准备回病房,现在的顾挽神色又恢复清冷的模样,如若不是浮肿的眼睛摆在那,谁都不会认为刚刚痛哭的人儿是顾挽,包括迎面走来的夏茗。
刚才有位病人术后产生不良反应,按下呼叫键过后还在走廊里大声呼救,夏茗闻声立马赶来,还好是虚惊一场,现在没啥问题她也就从病房出来了。
说巧不巧,就这样又撞见顾挽了,奇怪,明明医院这么大,俩人碰面的机会比彩票不中的几率还大,不过让她颇为不解的是,就目前来看,情敌之间的关系竟然还不错。
虽说擦肩而过,但夏茗眼神却不自觉盯着顾挽看,刚刚哭的不是挺凶的嘛,这么快就换上了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两人走近的瞬间夏茗眯眼,啧,眼睛肿成这样,内心一种可怕的感觉冉冉升起,她竟然有些心疼。
顾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阮席恩明天要做手术,她要最后确定一遍术前的各项准备以保万无一失。
到达病房,阮席恩却不在,顾挽蹙眉,转身对叶慕祁说:“我去问一下护士,你在病房里等一下。”
病房的门虚掩着,夏茗的声音悠悠传来:“阮席恩去做检查了,诺,这还有个检查要做。”夏茗边说边走,将手里的需要做的化验单递给顾挽。
顾挽默声接过化验单,眼睛的酸涩让她没有过于仔细的查看,既然夏茗说要检查,那就检查便是。
夏茗见她收下,瞥了眼叶慕祁说道:“你们谁去送一下?她顺便就一起检查了。”
顾挽点头,准备起身,夏茗又再次开口:“检查结果出来还需要告诉你吗?”
“要。”顾挽肯定道。
“好,那你去办公室找我。”夏茗敛眉说道,眼神一直停留在顾挽浮肿的眼睛上。
夏茗见顾挽没有回复,双手插兜转身离开,白大褂里的冰袋迟迟没有送出手,出门后才懊恼,她干嘛要多管闲事。
叶慕祁待到顾挽离开后才开口问道:“姐,阮席恩的病情都是你在了解吗?”
顾挽心口一颤,她从不说谎话,如实的点了点头,也难得的解释了下:“略为了解一些,能帮到忙。”
叶慕祁略带醋味的说道:“真好,你对阮席恩也好。”她的醋意很矛盾,醋阮席恩有顾挽陪着,醋顾挽对阮席恩那么好。
顾挽沉默几秒,慌张的将手里的化验单递给叶慕祁,胡乱找了个理由说:“琪琪,你去找一下希恩,陪她把检查坐了,我去找一下医生。”
语毕顾挽就踱步走开,一股脑的就往办公室去,把自己胡乱找的借口当了真。
夏茗坐靠在办公桌前,惊讶的望着直接推门而入的顾挽,什么事这么急,连门都不带敲得?
两眼对视,顾挽才缓过来,尴尬的不知所措,准备转身离开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夏茗却出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顾挽摇了摇头,脑子发蒙说了句:“走错了。”
夏茗失笑,这是什么破烂的措辞,谁会越过公共办公区直达她的独立办公室,还能说出走错了的话?这很明显目的地是明确的。
顾挽目光躲闪,不理会夏茗的笑声,走了两步就被抓住了手腕,顺着夏茗的巧劲跟着她来到办公室坐下,这次令人意外的是,顾挽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
夏茗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的望着顾挽,从口袋拿出冰袋,打开一包一次性毛巾,不紧不慢的动作让顾挽拧眉,这人要干什么?
蹙眉思考时,夏茗已经准备就绪,柔声说了句:“闭眼。”
顾挽本能的闭眼,疑问的话还未说出口,刚才的一次性毛巾触碰到她的眼睛,继而便是冰凉的触感。
瞬间明白,顾挽呼吸一滞,由于坐立的姿势,夏茗的手就这样轻轻地扶着冰袋,酸胀的眼皮因为冰敷而感到舒适,顾挽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安心的感受着眼睛的放松。
见到顾挽没有吭声,夏茗心里松了口气,语气平静的解释道:“冰敷消肿,会舒服些。”
顾挽不敢乱动,从鼻腔闷哼了一声表达已经知道,十分钟的时间格外漫长,夏茗紧盯着屋内的钟表,顾挽则是默默地数数,从一开始,数到多少她都记不清了。
十分钟终于过去,在此之间两个人没有任何言语,夏茗将冰袋取下,表面融化的水滴将干毛巾润湿,取下毛巾,顾挽缓缓的睁开眼睛,酸涩的眼睛舒缓了许多,眼周的皮肤冰冰凉凉。
夏茗将冰袋放到一旁的会客桌上,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她刚刚扶着冰袋没有换手,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冻了十分钟,现在从指尖席卷着凉意。
顾挽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坐立,她在纠结要不要跟夏茗道谢,她都记不清在夏茗面前说了多少次谢谢了。
顾挽失神间,夏茗的脸挡住她整个视野,俩人的距离很近,夏茗在专注的观察她的眼睑,虽然冰敷有效果,但是她刚才哭太久了,也哭太猛了。
叹息道:“还是挺肿的。”
叹气间,夏茗的呼吸扑撒在顾挽的脸颊,微微发烫,顾挽禁盯着她的双眸,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医生的职业病犯了?看到有人不舒服就要医治?
夏茗意识到距离过近,弓着的身子立马直立,缓了下用力过猛的腰,继而半蹲下与顾挽保持平视:“回去按摩眼睛,可以消肿缓解酸涩。”
顾挽没仔细听,满脸疑惑的望着她,夏茗没有重复刚才的话,伸手就在自己的眼睛上示范,几个动作下来,顾挽猛然问道:“你在干嘛?”
“教你按摩眼睛啊。”夏茗放下手眨了眨眼睛解释。
顾挽沉默,看待傻子似的看向夏茗,夏茗索性不再说话,走到沙发后,手略过顾挽的耳侧伸到顾挽的眼前,眨眼间,夏茗已经将手轻轻地放在顾挽的眼睑。
顾挽的身体僵硬,后背挺直连带呼吸都变得局促,但奇怪的是,她好像并不觉得那么脏了。
双手食指和中指配合,在眼睛的上下眼睑,从内眼角往太阳穴的方向按摩,夏茗重复着这个动作,感受到顾挽身体的僵硬,淡淡的说:“放松。”
顾挽听到并没有缓和多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呼吸不那么紊乱,她后知后觉的想到,肌肉摩擦产生热量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帮助排出眼睛多余的水分。
原本冰凉的眼周因为摩擦而开始生热,忘记夏茗原本的初衷,闭眼感受着按摩带来的舒适感。
“记住了吗?回家就这样多按摩几次。”夏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不冷不淡。
夏茗并没有多想,手法之所以这么娴熟全然是因为原来凯瑟琳演完哭戏或者眼睛疲惫时都是夏茗在为她按摩,久而久之,再怎么生疏的手法都训练出来了。
另一边,阮席恩已经做完全部的检查,她对叶慕祁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但是现在的她眼神不敢那么炽热,她怕,怕自己给不了叶慕祁未来,也怕自己不能下手术台。
自从遇到她,她便成了她,阮席恩也有这种感觉,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叶慕祁,感受到她的存在就无比的幸福,她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落日余晖下,叶慕祁在前面闹,阮席恩宠溺的跟在后面笑,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每次说出来逛逛母亲总是推着轮椅,心惊胆战。
不远处,顾挽盯着嬉笑的俩人抿唇轻笑,尽管笑容带着苦涩,但却是真心的祝福,或许换一个人,她都不会这么快接受。
原来阮席恩是她的太阳,温暖了她的心,现在阮席恩的太阳出现了她才知道,眼神是带着宠溺的,幸福是可以感染的,甚至连空气都是甜的。
在顾挽的身侧,夏茗整理着袖口,顺着顾挽的眼神望去,只是一眼便低头继续整理,给顾挽按摩完眼睛也到了下班时间,夏茗便跟着顾挽出来了,谁知会遇到这场景。
叶慕祁见到顾挽眼前一亮,对着她的方向指了指,阮席恩顺着她指的方向转身,温柔的笑着,叶慕祁迈开腿便向顾挽跑来,阮席恩紧跟其后。
由于剧烈的动作牵扯着下午扭伤的脚踝,叶慕祁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疼的吸气,阮席恩立马将人扶住,蹲下来查看叶慕祁微抬的脚踝。
顾挽见状步伐也加快,近距离才看到叶慕祁的脸皱成一团,眼睛都疼的泛红,楚楚动人。
阮席恩望着红肿的部位嗔怒:“还和原来一样,马马虎虎的。”准备将她抱起身体却不如从前,掂量后眼底满是自责。
夏茗出于医生的本能,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势:“应该没有扭伤骨头,具体还是要拍片检查。”
阮席恩连忙点头,心疼的问道:“还能走吗?”
叶慕祁忍下痛意,抚平了阮席恩紧锁的眉安慰道:“可以的,别担心。”
咬牙坚持,踩着小碎步努力的向前走,此时一旁的夏茗和顾挽显得格外的多余,夏茗并不在意,望着一颠一颠的背影说:“这样下去肿的更加厉害。”
顾挽表情依旧清冷,眼底却泛着微微的波澜,夏茗知道,那是担忧,但是这女人却还是无动于衷。
夏茗脑海中迅速的作出判断,走上前拦下叶慕祁,瞥了眼阮席恩说:“走过去肿的更厉害,拿轮椅。”
阮席恩立马止步,对着叶慕祁柔声细语的说:“乖乖在这等我,我去拿轮椅。”
“你的身体可以吗?”顾挽的声音传来,直言不讳的戳痛点。
夏茗心尖一颤,作孽啊,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站在这里的四个人,两个病患一个洁癖,这不是明摆着只能她去,不去也说不过去啊。
敢情顾挽拿她当枪使,不对,是当苦力,夏茗抿嘴官方一笑:“还是我去吧。”
顾挽没有言语,阮席恩感激的点了点头,叶慕祁则是震惊,简直毫无悬念,转身小跑着去住院部。
因为是医生的缘故,路径也较为熟悉,没多久夏茗便推着轮椅走来,将叶慕祁扶到轮椅上坐下,很自觉的推着她往骨科走。
一系列的流程结束,夏茗拿过x光片查看,甚至都不需要找骨科医生,叶慕祁没有大碍,只不过需要静养,出声道:“韧带和骨头都没有损伤,注意休息,48小时前冷敷,48小时之后热敷,配合一些锻炼和按摩就行。”
没有大碍,在场的三人都松了口气,夏茗瞥了眼走廊的时间说道:“不早了,都回去吧,阮席恩明天还要手术。”
叶慕祁赞同的点头,抓着阮席恩的衣角糯糯的说:“快回病房吧,吃完晚饭早点休息哦。”
阮席恩并未有所行动,担忧的问:“你怎么办?怎么回去?有人来接吗?”
顾挽全程保持沉默,默不作声和不在场没什么区别,现在才淡定的说:“我送她回去。”
得到回复,阮席恩神色缓和,眼神复杂的看着顾挽,抱歉的说:“麻烦你了。”
顾挽心里泛酸,她和阮席恩还是朋友,她可以不用那么客气的,但顾挽的个性耿直,常规的回复道:“不麻烦。”
阮席恩揉了揉叶慕祁的发丝,宠溺且安抚的道了声:“走了,照顾好自己哦。”之后便转身离开。
阮席恩离开后,叶慕祁笑眯眯的看着夏茗说:“辛苦你了,夏医生。”
夏茗很吃这套,谁能拒绝这么甜美的女孩呢?心甘情愿的推着叶慕祁。
顾挽全程都是工具人,她只负责看着就好,推叶慕祁的是夏茗,扶她上车的也是夏茗,送她回酒店房间的还是夏茗。
终于将叶慕祁安全送达,任务完成,夏茗的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走出酒店,心情又降到零下,顾挽的车竟然还停在那里。
原本打算当做看不见,但奈何顾挽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丧气的走到车门前,敲了敲窗户,顾挽按下按钮,随着车窗降下来晚风也涌入车厢。
“你怎么还不走?”夏茗反问道。
“等你。”顾挽轻轻地吐出两字。
夏茗讶异,指了指自己问:“等我干嘛?”
“开车。”顾挽说。
“你自己不能开车回家吗?”夏茗耐着性子问道,合计着顾挽真把她当苦力使了。
“本来能。”顾挽不恼,平静的回复。
夏茗暗自安慰,不气,顾挽和她说话向来都吝啬,但是,问题每次都像是回答一半就很过分了。
“现在为什么不能?”夏茗追问。
“刚刚你在开车。”顾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很合情理。
再次被顾挽折服,因为她的洁癖她可以忍,夏茗回到主驾驶继续开车将她送回家,内心更加肯定,顾挽就是她的克星。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救命,汤汤爆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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