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走
当王庭回到城中村的时候，已经是将将拂晓了，站在巷子口看去，家里的灯是灭的。
但是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夜不归宿，家里必定有个人在等待自己。
他有些懊悔自己回来的太晚，又有些生气她熬夜等自己，那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八爷看出了他的心思，火上浇油道:“你知道我刚才回来取户口本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吗？”
王庭没有说话。
八爷也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卖力道:“她在数豆子嘿，一袋子掺在一起的黑豆和绿豆，一颗一颗地挑出来，又分别放在另外两个袋子里，一点灯火恍如豆，半袋青黑分天明，那场景别说是个人了，就连爷这不是人的看到都觉得恓惶啊。”
王庭听完沉默良久，八爷则一脸洋洋地上蹿下跳，似乎只要王庭难受，他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这时王婷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回来那会，她正在追剧，《乡村爱情协奏曲》第三部第六集……”
八爷定住了。
“而且她也没有数什么豆子，在喝啤酒吧，九度？还是勇闯？”
八爷依旧定着。
“她等我倒是真的，不过这会估计还没睡醒吧？就躺在沙发上，盖着我的被子吧？”
八爷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她或许已经习惯了，等你的日子……”
王庭瞥了他一眼:“你转移话题的能力还真是强啊。”
八爷一只翅膀指着他:“你敢拍着胸口说不是！”
王庭没有反驳，同样轻轻叹了口气，迈步朝家里走去。
八爷用翅膀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小声嘀咕道:“还好爷冰雪聪明，要不然一顿毒打又跑不了了。”
王庭听见了，但是没多说什么。
轻轻推了推门，发现被从里面锁上了，王庭点了点头，也不想用钥匙开门——这种老式的防盗门，开门的声音堪比打锣，还是一连串不停歇带节奏的那种。
一步迈出，他就已经进到屋内，不过门外却传来八爷的咆哮声:“王庭你个王八蛋！”
随手封住八爷的嘴，他入目就看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身影，正如王庭刚才说的一样，王婷婷正躺在沙发上，盖着他的被子睡得香甜，而电视上的刘能正在尬舞，电视的声音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处于一种既不会吵到自己，又能给她提供一个不那么死寂的睡觉环境。
这种在孤独中最大限度地寻找安全感的方法，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摸索出来的。
轻轻抱起王婷婷，尽管他的动作很轻柔，但依旧惊醒了睡得并不沉稳的少女。
“你怎么才回来？”她揉了揉眼角，“恩？几点了？”
“还早着呢，天都没亮。”王庭心中一动，客厅中唯一一扇窗户上，那原本已经透进室内的晨曦的阳光，骤然间被折射出去，没有阳光的照射，窗户自然显得黑暗，而且比平日的夜晚更加黑暗。
王婷婷迷迷糊糊地往窗户方向看了一眼，见果然一片漆黑，便只当还是深夜。
“再睡一会吧。”王庭道，“回房间睡。”
王婷婷摇了摇头：“再换地方我就睡不着了，我就睡沙发了，你快回房间睡吧，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弄得这么晚”
她嘟嘟囔囔地又躺回沙发上，对着王庭摆摆手：“你不管了，快睡去吧。”
王庭却顺势坐在沙发上，王婷婷自然而然地将脑袋枕在王庭的腿上——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们父母动手之后，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只有这样才能睡个安稳觉——只是这种行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过了，就好像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电视还在闪烁着，而王婷婷已经陷入了梦乡，王庭就这样坐着，看着电视中的群像戏，一时间竟然有些安逸。
这时，没有王庭的影响，窗外的光线再次照射了进来，逐渐将整个客厅照的通透起来。
王婷婷再次睁开了眼睛，她多年来的习惯让她的生物钟稳定在六点三十分，王婷婷揉了揉并不怎么酸疼的脖子，喃喃道：“怎么感觉刚睡着就醒了。”
王庭揉着并不酸疼的大腿岔开话题：“你枕了我一晚上，肯定睡得香啊。”
王婷婷挑了挑眉：“你活该，谁让你回来那么晚的？说，昨晚干什么去了？”
“昨天碰到一个同学，出去撸了个串。”王庭很自然地说道。
王婷婷：“什么同学？男的女的？”
“不男不女。”
“那你还玩的花的不行。”
王婷婷叠好毯子，径直朝着厨房走去，开始准备早饭，而王庭站起身说了句：“我出去走走。”
朝着门口走去。
王婷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走远了，马上吃饭了。”
“恩，就在楼下。”
王庭出来的时候，八爷正像个啄木鸟一样，抠着砖缝用脑袋撞着墙，看到王庭出来，拍打着翅膀就朝王庭飞扑下来。
“爷要淦死你！”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王庭一把揪住脖子，朝着天空甩飞出去。
八爷在空中打了个转就稳住了身形，再次朝着王庭扑了下来，两只嫩红的爪子对准王庭的双眼，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王庭却看都不看，反手又是一巴掌，再次将八爷扇飞。
八爷不肯吃亏，眼看着又要扑过来，却被王庭喝止了。
“行了。”王庭淡淡说道，“跟我去见个人。”
“见谁？”八爷站回王庭的肩膀，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美女吗？”
“你的老相好。”
“哈？她们追到这里来了？！！”
“恩。”
“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着，王庭就走出了巷子，此刻正是上班高峰期，外来打工的人熙熙攘攘地从各个小巷子里走出来，人人都是一脸地急切，在路边买个早餐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可即便人们的脚步这样匆匆，也依旧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走出来，似乎这城中村住着整个世界的人一样。
王庭一眼就看到站在正街路旁的姜颜，她似乎早就站在那里一样，目光在看到王庭的那一刹那，陡然亮了起来。
八爷也看到了姜颜，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一只翅膀拍打着王庭的后脑勺，一脸庆幸地说道：“你调皮了啊，故意吓唬爷呢是吧，爷还以为是那些疯婆子追过来了，原来你说的老相好是她呀。她还不算是老相好，顶多算是新相好。”
王庭没有搭理他，径直朝着姜颜走去。
姜颜看到王庭过来，不由得一紧张，然后语气故作熟稔地打招呼：“王先生，早上”
她话没说完就被王庭打断了。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你就自己救你女儿吧！”他的声音很是冰冷，说的话也更冰冷，“这里，不该出现你这样的人！”
说罢，他转身就走。
“以后有什么事，八爷会找你的。”
“走！”
八爷站在王庭肩膀上，转过身来对着姜颜比划，他先指了指王庭，然后用翅膀指着自己的脑子，翻了个白眼。
姜颜明白他的意思，他在说王庭有病！
此刻不管八爷是不是这个意思，姜颜的脑子里最先浮现的就是这两个词。
她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口怒气涌上心头却不得不强吞了下去。
看着八爷把自己的翅膀卷成拳头，先是捶了捶他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指了指姜颜，又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一副“放心，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姜颜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等八爷转过身后，她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商务车。
“开车啊！”
商务车似乎颤了两下，然后快速离开了这里，没了商务车的城中村，显得是那么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