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说话间已带着抽泣,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江闻岸挣脱禁锢将小家伙搂入怀里。
揉揉软乎乎的头发,江闻岸安抚着他。
“好。”
那夜,江闻岸彻底领略到什么叫“水做的人”,不止女子是,他家崽崽也是,哭个不停,将他的衣领全打湿了。
江闻岸不敢再提要出宫的事,但自拒绝了太子之后,他身边的人三番四次被找麻烦,起初是弄雪阁里的人、朱如,接着是沈彦昭。
这皇宫他是再待不下去了。
江闻岸想亲自去与皇帝求情,请他恩准让沈延随他出宫。
虽然知道皇帝同意的概率不大,他还是想尽力一试。
江闻岸在殿外等候皇帝传唤,还未等到皇上与臣子议事完毕,忽而见一小太监附在一同在外的陈公公耳边,陈公公一改往日的谨慎,近乎着急地让江闻岸前去御花园。
陈公公是皇帝的随行太监,在宫里极具声望,这段时间以来江闻岸感觉他对自己和沈延明里暗里还是比较照顾的,见他如此便没有任何犹豫,即刻往御花园去。
午后太阳如火烤炽着大地,多数妃嫔不愿出门,都在宫里歇着,因而御花园内此时人烟稀少。
莲花池内聚集了三两太监,太子正居高临下往池里看。
江闻岸远远就见池内水花喷溅,明显是有人在里头挣扎。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息之间已有猜想,脚步未曾停下,火急火燎跑上前去,近了猜想才得到验证。
沈延在水里扑腾着,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时而浮出水面时而被水淹没。
江闻岸靠近却被一太监拦住。
继而是太子的声音:“方才五弟在池边散步,忽然无端端落入水里,真真蹊跷,本宫猜想这池中许是有什么不干净之物,江先生还是别下去为好。”
散步失足落水?
刚好太子就在旁边?
江闻岸几乎要听笑了,不过此时也没有时间与他掰扯,他推开那太监,不管不顾跳入水里。
莲花池本不算深,约莫一人身高,只是前不久才刚阙地,倒比从前深了不少,再加上沈延本就对此处有阴影。
江闻岸没有耽搁,扒开碍事的莲叶往沈延游去。
水很冷。
眼睛被混着泥土的水浸得酸涩,沈延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肚子里不知道喝了几口水进去,但此时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脑海中闪现的只有母亲去世当日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绝望吗?
耳边隐隐可以听到有人的声音,他听不清,却清晰地知道有人无动于衷地站着,看着他如待宰的鱼一般无力挣扎着。
他不想……不想沉下去。
有什么东西将他往上顶。
沈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将那块“垫脚石”往下按。
他要上去,他要活着。
他还没有成为皇帝,还没有完成先生的期望……
江闻岸被按入水里,整个人都很难受。
他知道沈延这是出于求生本能无意识的举动。
他只能拼命地、拼命地将他往上托。
莲花池边,一个单薄的身影不顾太子的阻挠跃入水中。
太子终于惊慌失色,着急忙慌指挥着身边的几个太监陆陆续续跳入水里。
江闻岸头顶的重量一轻,他知道有人将沈延救上去了。
他终于晕了过去。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江闻岸站在操场上,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整洁干净蓝白校服的男生。
舍友还在旁边撺掇起哄:“上啊!江哥别怂啊。”
江闻岸咬咬牙朝那人走去,将手中的巧克力递出去,视死如归般开口:“同学,我喜欢你!”
他不管周围的同学看他的神情,只见那位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高岭之花校草眼皮微掀,毫无情绪地对着他轻抬下颌。
他说:“嗯,先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再说。”
???这是在嘲讽他考不上大学?
看不起谁呢?
记忆中的江闻岸很生气,虽然自己比不上他常年考第一,但好歹也是个第二吧。
“岂有此理!”
“先生……先生!”
耳边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神情淡漠的人变得模糊,江闻岸悠悠转醒,视线慢慢清晰,眼前人的面容却与尘封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江闻岸一惊,目不转睛看着沈延,面色越来越古怪。
他恍然惊觉自家崽崽长得有点不对劲……
刚才半梦半醒竟叫他想起了那个丢在脑后多年的人。
沈延和他,竟有点像……
江闻岸瞪大眼睛。
怪不得他见着皇上第一眼就觉得不太喜欢,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原来是因为长得像那个人!
怪就怪在一个年少时的面容,一个年长些的面容,竟都没有让江闻岸第一时间想起他。
还是这一次脑子昏昏沉沉记忆重溯才将他想起。
见着先生醒来后一直在发呆,沈延急得不得了,又是搓着他的手给他暖暖,又是用额头贴贴他的额头,嘴里不住碎碎念:“先生可算醒来了,太医说先生这几日就会醒的,我一直在等。”
“先生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冷不冷?”
他说着帮江闻岸掖了掖被子。
他神色慌乱,见他嘴唇干裂又忙下床倒水来。
江闻岸回过神来,被小家伙伺候着喝下一杯水,方觉喉咙湿润了许多。
他已将方才的一点错愕抛之脑后,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先生,还喝吗?”
江闻岸摇摇头:“不喝了。”
他能感受到小家伙很紧张,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
他拖着有些无力的手去握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我没事,别担心。”
身子有些发软,他问道:“我睡多久了?”
“先生昏睡了五日。”
沈延说着有些委屈似的,江闻岸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这几日没少哭。
“你呢?身子可还好?”
“我没事。”沈延摇头,“被救起来后我只睡了一日便醒来了,可是先生睡了好久。”
他说着靠近江闻岸,伸手抱他,脑袋贴在他的心口蹭着。
江闻岸能感受到小家伙现下对他亲昵了许多。
他双手环抱着先生,絮絮叨叨:“那日先生只顾着来救我,竟忘了自己不会泅水,以后可不许再如此。”
江闻岸身子一僵。
原来“江闻岸”不会游泳吗?
没凭自己的本事亲手将人救起来,倒是阴差阳错没有露出破绽。
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那是谁将我们救上来的?朱如么?”
“不是。”
腰间的力道加大,江闻岸低头看着小家伙依恋地贴着自己,说起此事又似乎不太愉快,他心中有些疑惑。
应该不是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