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此次出行太子和索亚郡主的婚事并没有敲定下来,太子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还是该如何便如何,风流一如往常。
转眼便快到太子十六生辰宴。
江闻岸看着手中的清单,思考着该替沈延给太子送什么礼好。
沈延在一旁看兵书,见他皱眉思考的模样,忍不住道:“无需太过费心。”
“总不能失了礼数。”
最后他从“江闻岸”的私人小库房里取出一颗底座镶嵌南海鲛人泪的夜明珠来。
太子必定不缺贵重之物,只是夜明珠本就珍贵,再加上如此精美珍稀的底座,想来也不会太过丢脸。
他自己作为教书先生则准备了一套典藏古籍。
沈延看着又有些不乐意,“先生从未送我这么好的古籍。”
江闻岸知道自家崽崽惯爱拈酸吃醋的,因而笑道:“我往日给你的书还不够多吗?”
沈延却道没有给太子准备的这些好看。
说起来,再过几个月沈延十四岁生辰也要到了,只怕自从佟贵妃去世后他就再没过过一次生辰宴了吧。
江闻岸想着届时可要好好补偿他。
太子生辰宴当日,宫内大肆操办,整个皇宫洋溢着喜气,可见太子如何受宠。
当夜,皇上亲自赐婚布政使嫡女为太子妃。
江闻岸正奇怪着,他记得原文里的太子妃似乎是丞相的庶女,即便是庶女,但好歹跟丞相攀上了些关系。
而布政使既是外官又是文职,官位不算高,竟不知皇帝为何指了这门婚事。
太子似乎也有些愕然,可又不敢抗旨,只得领下。
皇帝如此做,想来也有自己的盘算。
江闻岸看不透天子心,可也能猜到一二。
只能是因为皇帝对太子已经有所防备。
他正思考着,却突然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就连沈延也一脸沉重地看着他。
江闻岸往前一看,发现皇上和太子也正看着这边,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见他怔愣着,太子又重复了一遍。
“近来受江先生教导,儿臣感觉受益匪浅,恳请父皇恩准江先生升任太子太师,在儿臣身边指点一二。至于弟弟们,儿臣想另寻先生教导也是好的。”
皇帝居于高位目光下垂,毫无情绪地看着江闻岸,语气没有起伏道:“江爱卿以为如何?”
江闻岸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疾速思考着。
沈延看着他,手掌不自觉收紧。
好在皇上没有要他即刻给出答案。
“罢了。容你回去细细思量吧,今日乃太子生辰宴,都先坐下吧。”
江闻岸稍稍松了一口气,直到宴会结束依然心不在焉。
皇上究竟是想让他当太子太师还是不想?
江闻岸看不透他蕴含在神色之下的意味,只能靠猜。
沈延跟着他回去,一路上也是忐忑不安。
回到弄雪阁,沈延跟着他后脚进入房间。
江闻岸思考着。
“江闻岸”一个状元为何没有任何实职,只待在宫里给他个虚衔教导皇子们,只能是因为皇上不信任。
前朝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固然是好事,后宫的局势能够巩固朝堂的局势,但也有另一种情况,后宫和前朝勾连反而使得朝局不稳,皇帝绝对独尊的地位受到威胁。
“江闻岸”本是樱贵妃胞弟,姐姐在后宫得宠,若是弟弟在朝堂也受器重,难免出现家族倚势凌人的局面,若是壮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从前尚且如此防着他,如今又怎会让他攀附上太子这一条线?
江闻岸的身份已经太过特殊,既是四皇子母舅,又阴差阳错与五皇子有了如此亲近的关系,若是再成了太子太师,未来岂不是能够借着各方势力搅弄燕京风云?
或许还有另一层,皇帝心中传位的天平已经有所摇摆,不一定依然倾向太子那一边。
太子身边已有国师的支持,生母是皇后,母家为骁勇将军世家,势力已经如此强大。
只怕皇帝也要防着。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江闻岸都不该在此时将自己往火坑里送。
“先生,先生?”沈延眉头紧锁,面露担忧看着他。
江闻岸回过神来,他心下已经做好了决定。
“怎么了?”
沈延眼里满是落寞,问他:“先生是不是不要我了?”
“啊?没有啊!我不会不要你。”江闻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无话沉默思考,怕是吓到小家伙了,连忙好生好气安慰他,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全都告诉他。
“嗯。”沈延这才好受一些,揪着江闻岸的衣袍小声道:“那先生今夜也陪我睡,好不好?”
“啊?在自己屋里还不习惯吗?”
“不是。”沈延扭扭捏捏地,抬起眼睛满是可怜地看他:“就是想,不行吗?”
小家伙近来让他养得白皙可爱,江闻岸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家儿子,瞧着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都快化了,哪里还能拒绝,于是在他屋里睡下。
翌日江闻岸去回了皇上,表示自己现下要教导五皇子已是分身乏术,再加上自家外甥也需要多多照拂,怕是无法胜任。
他言辞恳切,最后连教导众皇子们的职责也一并辞去。
皇上表示了遗憾,但也一一批准。
江闻岸留心观察他的神情,看着他眉间舒展,想来是顺了他的意的。
这一关算是过了,如此一来他也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
皇帝自然是不会出面唱黑脸的,只能由江闻岸自己去拒绝太子。
当下太子虽有不满,但也无法勉强他。
江闻岸不再教导皇子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再住在皇宫里,只是……沈延该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让皇帝准许沈延也跟着自己出宫?
夜里,江闻岸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
沈延这几日不知为何,每天夜里都抱着枕头来找先生涂药膏,涂完总要黏着先生一起睡。
他磨蹭着靠近江闻岸,伸手扯他的衣裳:“先生在想什么?”
夜幕沉沉,唯有几缕月色自小窗散落,给屋内的人铺上一层朦胧纱影。
江闻岸侧过身子躺着,伸手摸上小家伙的头,揉了两下。
“如果我走了,我是说如果啊,你……”
话还未说完,沈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压低了声线,冷冷道:“先生想去哪?”
江闻岸还未说话,手便被小家伙反手抓住,他这才知道沈延的手劲儿大得惊人,他一下子竟然挣不开。
不及多思,沈延已撞进他怀里,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他。
“不准。”他呼吸急促:“不准走。”
江闻岸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颈窝处一片湿润,静谧之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江闻岸彻底呆住了,原想着与他说已经向皇上请辞了,现下却不敢再说。
况且他不确定沈延愿不愿意放弃一切与他一起出宫,即便沈延愿意,他也不知道皇帝肯不肯,若是不肯,又何必给他这个希望?
他抬手抚上小家伙的背,轻轻拍了拍:“你别哭啊。”
他实在不会哄小孩,只能这么干巴巴说着。
可他知道,终有一天要走的。
他不可能陪沈延一辈子。
“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唔……”
颈侧被咬住,江闻岸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不自觉说了浑话,回过神来忙住了嘴。
有点疼,小家伙下了狠劲。
江闻岸感觉颈侧已经被他哭得湿了一片。
他暗骂自己混蛋,正想出言安慰小家伙,却突然被他按住双手。
小家伙趴在他身上,抬起半身来看着他。
月色之下,他的眼里蓄满泪水。
“你想让我当皇帝,是不是?”
江闻岸呆呆地点头。
他有些哽咽,可还是倔强地看着江闻岸:“好,我答应你。”
“我努力……好好学习。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走?”
泪匣子早就关不住了,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来胡乱擦拭。
手臂挡着眼睛,他呼吸紊乱:“能不能……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