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归妹且贵
天狼星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
在大约理解了苏若酒和乾要进宫打探情报后，他准备揭了皇榜去领赏。
正好他的积蓄也花完了，而苏若酒和乾兜里的银子比他们的脸都干净。
“等一等……”苏若酒阻止了天狼星，“王宫多凶险，我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去见皇亲国戚们。”
天狼星看了苏若酒一眼，少女皮肤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用朴素的外衫罩住了，作为寻常人家的少女，倒是够了，只是，若作为宫中贵人……
“抱歉，主人，属下实在没有银子了，可能买不起华裳美服、金银珠钗彰显贵气。”
天狼星说完这话，苏若酒就把自己的粗布衣衫撕了个口子。
哗啦——
“主人，即便你如此做，属下也……”
话音未落，苏若酒把她的头发给弄得更乱了。
“属下……现在就去想办法赚银子。”
天狼星不见了，乾叹了口气：“根据浮生国的物价和薪资水平，想要买得起华裳美服和金银珠钗，天狼星可能要一直打工到浮生国破。”
“我知道。”
“那你又何苦为难他呢？”
苏若酒眼珠子转了转，眼底浮现了一层算计的精光：“本来我都忘了，可一来浮生城，看到郭秦洛的名字，我就会想起之前他在丞相府打我的那两鞭和为了叫醒我扇我的一巴掌。”
“此仇不报，非君子。”
乾不理解，苏若酒从来是不屑于当君子的，怎么这会急着攀扯关系了？
“所以你把他带回来，就是为了放在身边好好折磨？”
苏若酒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但眸底的情绪却很悲伤，不知是苏若酒的情绪，还是身体的本能：“倒也不全是——毕竟，我看过他的生辰八字。”
“如何？”
苏若酒沉默了一刻，看神态像是在编谎话。
“……旺主。”
倒也不全是谎话，但肯定也不是全部的事实。
乾没有追问。
等天狼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他带回来两个馒头和几锭碎银，身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净的血，修罗阎王一般。
苏若酒和乾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去了？”
“杀人。”
“？！”苏若酒瞳孔地震，乾面无表情地张了张嘴，表示震惊。
“抱歉，属下只会这个。”他把沾着血的碎银递到苏若酒面前，午后的阳光映在他身上，一半圣洁，一半罪恶，“是山匪，不是好人。”
天狼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从前，他从不觉得杀人有什么错。不过是主人的命令罢了。可苏若酒，是会用仙术的人。作为她的暗卫，在她面前杀人，哪怕她看不见，也是罪孽。
“惩恶扬善，皆为善行。”苏若酒轻声宽慰了他一句，“下次杀人前可以让我帮你算一卦，有些人作恶多端，在恰当的时机命中有一劫，杀这种人，不仅没罪，还算替天成道，搞不好能飞升。”
她歪头一笑，灵动活泼，明媚如光。
乾有些疑惑。
为何同样是歪脑袋，他和苏若酒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打断一下，这些钱可能也不够买华裳珠钗。”乾对比了最近几家成衣铺子和首饰店的物价，得出结论。
“不需要很多，一件有些品相的玉器或金器，足矣。”
“那也不够。”
乾无情地戳穿了苏若酒的幻想。
于是苏若酒把某个小道士的道袍扒了，当了银子，勉强买下一枚玉簪。
乾不理解苏若酒为什么一定要买这个？经过系统运算，这枚簪子和预言的关联性小于千分之零点一，可以忽略不计。
乾问了，但苏若酒没有解释。天狼星又问了一遍，苏若酒便回答了。
“王宫里那迷人眼的富贵，谁不贪图？皇榜寻人，定会有不少人冒认，久而久之，在守王宫的官差们也会学得精明了。”
“流落在民间的贵人，要惨，才像真的。但又不能太惨，免得被当做走投无路拼死一搏的可怜人。”
“我们唯有更像一个落难的，激起众人同情的人，才有被上面察觉的可能——毕竟，谁人不想救贵人于微时呢？一本万利的生意啊。但又不能太像一个落难的，至少身上得让别人看到有利可图的东西，这样他才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天狼星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而此时的乾在系统库里搜了一个词：双标。一般指双重标准。双重标准是指对同一性质的事情，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利益等原因作出截然相反的判断或行为，亦或者同一件事开头和结尾产生不同的评判标准的情况。
此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乾觉得用此词形容苏若酒，再适合不过了。
一柱香后，天狼星揭了皇榜，和道士，苏若酒一道去了宫门。
彼时正值黄昏，夕落成霞，晚风和煦。
小道童乾舞着那根一路上快被苏若酒薅秃了的拂尘，吟了一句：天有祥瑞，渔舟唱晚，归妹且贵。
话刚说完，天狼星便带着苏若酒出现了。
晚霞余晖间，苏若酒扮演的小女孩目光楚楚，盈盈含泪，抬头只道一句：“我终于……回来了。”
说完这话，她便晕了。天狼星将皇榜交上，守城的侍卫见苏若酒衣褴衫褛，头发凌乱，虽与皇榜画中人有几分相似，但却不敢贸然禀报。
直到——他看见了苏若酒凌乱的发丝中那一抹上好玉器的光泽。
于是乎，这个守卫想也没想，冲到了皇宫禀报。
不过片刻，便有一位妇人从疾驰而来的马车上下来了，来人一袭湖蓝宫装，未来得及梳妆但却自有一派雍容华贵的气质。
在她看清苏若酒容貌的那一刻，压抑的情绪化作满脸清泪：“阿酒，为娘终于寻到你了……”
苏若酒被送上了华贵的马车，入宫医治，而天狼星作为送阿酒回来的人，也被顺路带进宫里优待。
唯有刚才那个装神弄鬼的道童乾，因为苏若酒装晕没办法解释，他被遗留在了宫门，望着马车远去，无语凝噎。
不过苏若酒并没有真的忘记乾。
大约十日后，她得空偷溜出宫，找到了乾。
来之前天狼星很疑惑，已经过了十日，乾身无分文，要如何在浮生国活下去呢？会不会等他们找到乾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发生，天狼星不止一次提醒过苏若酒。
但苏若酒非常自信，多次表示乾是仿生人，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天狼星相信了苏若酒，所以当他看见乾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时，他非常内疚。
“抱歉，我们来晚了。”
天狼星立刻拿赏金给乾定了一桌美食。
“没关系，得益于仿生人的能量供给，我消耗电量让这具身体多活了一天，浪费了百分之十的能量。”
起初，乾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并且给自己换一身衣服。
然而他身无分文，想用杂工换点钱，老板却说：“这么小的孩子，我们不收的。而且你一个男孩子，又能做多少活，快走快走。”
他又转头去官府，差点让人抓起来。
没办法，只能出城去打猎了，却遇到两个企图拐走他的女人，被他教训了一顿后，那两人对着围观的人大喊是他要缠上她们的，而且如果他不穿这么少，能被她们盯上吗？
她们就是给自己找个童养媳，何错之有！
一时间，众人都怪他一个男娃娃从小就不检点，长大了成何体统。
乾感觉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扭头冲出了人群，还能听到大家指着他的议论，什么“早点死了好”、“长大了没有女人要”、“嫁不出去”……
乾面无表情地说完了这十日的生存状况，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但苏若酒假装没听清，并选择用疯狂给乾夹菜的方式道歉。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光顾着打探消息的自己，完全把乾魂穿也需要吃饭这个事给忘了。
人类的心思，仿生人未必明白。但幸好，苏若酒有个不怎么会说话，但关键时刻也能插上一两嘴的嘴替。
“对不起，是我们忘记了。”天狼星面色凝重。
“没关系。”乾面无表情地吞下一块肉。
“好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开始下一个议题——我查到了三个消息。”
苏若酒战术性地喝了一杯茶。
“第一：当今女帝为浮生国第五代女帝，有郭秦洛当年的风范，有才情，亦有政治手腕，虽不能算千古一帝，但也是心系苍生的好皇帝。”
“第二：朝堂与民间被女帝治理得都很好，后宫不充盈，党派争斗几乎没有，或者说小打小闹虽然存在，但在大问题上，大家见解一致——说实话，我真的很少在王宫里感受到那样纯净的能量场——没有利欲熏心，没有勾心斗角，大家都是真的在为了浮生国的昌盛而努力，为了黎民在夙兴夜寐。”
某种意义上，这甚至有些接近于苏若酒心中的盛世了，除了没有魔法。
“第三：未来三年内，女帝都没有进攻邻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