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若酒入宫
乾最近很忧愁。
按理来讲，他尚未达到感受“忧愁”这种情绪的程度，但是现在他每天做的事情，让他判定自己处于忧愁阶段。
大概就是——当前任务对他完成最终任务完全没关系，所以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进度条上涨，以至于非常忧愁。
“乾，本宫饿了。”郭良鹃躺在床上发号施令。
于是乾去院里新开辟的小厨房中做了一顿饭出来。
做饭对他来说非常容易，只要掌握了火候、调料配比、下锅的顺序、食材的新鲜程度、食材形状等等一系列的数据，就能做出完美的菜色。
自从吃了他做的饭后，郭良鹃就不再等御膳房每日放饭了，整个人圆了一圈，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这一日，郭良鹃吃完东西，想要乾扶着她去外面花园转一转，结果没走几步就腿软冒虚汗，停下了。
乾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轻声说道：“娘娘，你怀孕了。”
“哦……嗯？”郭良鹃登时睁大了眼睛，先是惊喜，然后那抹喜悦慢慢被抹去，只剩下了惊和惶恐。
“乾，你千万别说出去，知道吗？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你就给我杀了他！”郭良鹃惶恐地抓着乾的手，近乎恳求。
“娘娘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乾甚至能够通过系统测算配合检查，得出这孩子是个女儿的结论。
众所周知，龙子才是宫妃立身之本。
郭良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眉间带着思索之色，“嗯。我是丞相之女，若真到了后面遮掩不住时，料想陛下会顾及我的性命，让我诞下此子。若是个女儿，那就更好了……”
“更好了？”乾不太理解。
郭良鹃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轻轻一笑，她这才想起自己也不过是个未尝情事的少女，“对，女儿好。我会保护好她。”
不让她像我一样身不由己，又少不更事，如今已经无法弥补。
乾似懂非懂地点头，并且非常尽职地为她保驾护航，不让她怀孕的事情被发现，连苏若酒都没提。
这也就代表他必须寸步不离，杜绝一切可能。
如此相安无事了几天，他抽空和天狼星配合，让郭秦洛把苏若酒送到了皇帝面前。
这见面，也是有讲究的。
乾预设了好几种方案，每个方案都根据天子的性格确定了成功率。
苏若酒也用尽各种占卜的方法，选择一个更成功又不用牺牲得那么离谱的办法。
毕竟她可是身穿！狗皇帝怎么配！
依据皇帝的性格，他要么会爱上郭秦洛这样，与之谋略相当的女子；要么会爱上善解人意的小白花，虽然不懂他的谋略，却能当情绪垃圾桶，啊不，温柔乡。
前者，利用居多；后者，用得多。
苏若酒思来想去，郭秦洛占了第一种，那她似乎只能选择第二种了。
可让习惯了放浪形骸的她做小白花，有点难。
而且皇帝是见过她的模样的，所以样貌也要更换一下。乾便找来材料，制作出当前时代能做得最好的易容道具，配合上惊天地泣鬼神的化妆术，让她摇身一变，成为一朵合格的小白花。
本就是弱柳扶风、身姿婀娜的美人，穿着浅色的衣裳，搭配秀丽的容颜，宛若江南水乡来的姑娘，眉眼一弯，便好像盛着一池湖泊。
“好看吗？”苏若酒压低了声音，难得温温柔柔的说话。
天狼星看了一眼后，就不敢再看了，多看一眼叫僭越。
乾打量了一番，判定符合标准，没有过多的心思。
两个木头在前，苏若酒也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是否真的能够吸引到皇帝，心中很是忐忑。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而且这一次是捏着天狼星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至于为什么问天狼星而不问乾——实在是审美是个很主观的东西，而乾只是个机器，他判断的标准只有大数据。
而苏若酒天生不信任数据。
“你的主人在问你话呢，好看吗？”
天狼星被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好看。”
“有多好看？”
“神女。”
“真的？”苏若酒双眼放光，“不过你这个两个字两个字吐，会让我觉得你在敷衍我，能不能多一个字？”
“是，主人。”
还真是多了一个字。苏若酒无奈地笑了笑，脑海中突然因天狼星的话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除了小白花，还有一种类型的女子，恐怕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无法拒绝的。
苏若酒眸中精光一闪，乾就知道事情有变了。根据经验，每当苏若酒露出这种表情时，九成九是要搞事了。
三日后，皇后的引荐信到了丞相府。而苏若酒，趁乾不注意的时候把妆卸了，溜进了皇宫。
有了郭秦洛的引荐信，皇后令牌，苏若酒入宫如入无人之境。
郭秦洛是以推荐奇人异士的理由，向皇帝推荐了苏若酒。
午时，偏殿。
皇帝和郭秦洛用过午膳，便来了偏殿。帝后同行，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让苏若酒很是担心。
“皇后所说的奇人，便是苏姑娘？”
皇帝略微吃惊，记忆中有关苏若酒的画面并不多，无非是郭秦洛的朋友。
“苏姑娘观人识相，不逊于钦天监。”
“哦？”
皇帝似乎有了兴趣，想起那日在茶楼高阁之上，苏若酒尚不知他身份，却说出称霸一方的判词，倒是也有些水平。
“既是皇后举荐的人，孤倒也信得过，只是……”
皇帝的多疑，仿佛是骨子里带的，天生的。而苏若酒一眼看透了他未尽之言，抬头观日，垂眸捻草为卦。
“明日亥时，雨。”
“后日朝堂，大凶。讼于朝堂。”
“后宫有孕相，应有妃嫔有孕了。”
苏若酒只说了这三句话，言尽于此，她恭敬退下，没有打扰帝后赏花论国事。而皇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苏若酒，眸中意味深长。
翌日，皇帝一整日都正在殿中批奏折，皇后亦被深夜喊来伺候，陪着皇帝熬夜。这一日，艳阳高照，月朗星稀，没有一点雨相。
那会，帝后的心思倒是难得的统一。郭秦洛想着一会要怎么给苏若酒求情，毕竟欺君之罪很难轻饶。而皇帝也想着等会怎么处罚苏若酒，才能又卖郭秦洛人情，又巩固他地位。
但他们想的这些啊，在雷声轰鸣中化作了泡影。
亥时一刻，电闪雷鸣，疾风骤雨。
郭秦洛松了一口气，而皇帝却偏不信邪。
隔日上朝时分，为了不让苏若酒的语言兑现，皇帝破天荒地罢了早朝，并想好了治苏若酒的罪——这种有点真本事又有软肋在手的人，用起来才更忠心，也更安心。
可预言，哪里是那么好改的呢？
皇帝是没去上朝，可候在殿外早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听说今日不朝了，那压抑的怒火让他们瞬间爆发。
都是两朝元老，一般官吏哪敢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上了金銮殿。最后实在扛不住了，管事太监来报了皇帝，皇帝扶额叹息，压着一股阴火去处理了。
处理完大臣们的事，皇帝当即把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召了过来。
太医院的御医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勒紧了袖口，生怕是哪位大人物染了恶疾，治不好就要整个太医院陪葬的那种。
“给朕查，后宫每一位妃子，直至查出有孕为止。”
御医们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但不敢说。此时此刻，他们都很希望哪位正义的同行能站出来告诉皇帝，妃子有孕得靠陛下，御医们做不到啊。
如果真有哪位御医做到了，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但可惜的是，这个太医院的御医们胆子都比较小，没人敢反驳。
三日后，郭良鹃有孕的消息传遍了后宫，皇帝面上不显，当晚却翻了郭良鹃的牌子。
那一晚，人心惶惶。
几乎后宫所有的妃子都默默为郭良鹃祈祷，可她的惨叫声，还是从殿中传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白日，她还在萍妃宫中逗弄小狗，夜晚，她却永远失去了一臂。
若不是乾及时将之救下，恐怕人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孩子能否保住，也是两说。
苏若酒得知这个消息时，在心底骂了狗皇帝十万八千遍。
但她还是微笑着接了圣旨，进宫面了圣——这一次，皇帝只召见了她一人。
苏若酒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去皇宫的那日是个阴天，皇帝让内侍把门窗关得死死的，天狼星废了好大的劲，才蛰伏在了暗处，伺机而动。
“陛下愿意相信我了？”
皇帝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苏若酒，想要拿捏主动权。
“陛下不必有如此戒心，您是真龙天子，命当贵此，无人可及，神女临世，为的是匡扶君王，而非阻碍。”
“孤已有天下。”
“但尚有一劫。”苏若酒微微一笑，眸光流转，如痴如缠，“我本在世外修行，不欲干扰世间事，但陛下三生以前曾救过我，我合该还这份情。”
苏若酒说得神神叨叨，帝王将信将疑。
“我算到陛下今日有一劫，特来相救。此劫之后，陛下福寿无双，可成千古霸业。”
装完神，弄完鬼，苏若酒开始拍马屁了，节奏拿捏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
“只不过……若想千古霸业不受阻，陛下还望莫耽于美色。”
苏若酒微微一笑，指尖悬于烛火。
“你说的，孤记下了。但你说的劫数，是何时何地，有何征兆？”
“杀身之祸。”
苏若酒抬眸，斩钉截铁：“此时，此刻！”
音落瞬间，一道暗箭划破长空，直冲皇帝刺来。苏若酒想都没有想，挡在了皇帝身前。
鲜血喷涌，仿佛只在瞬息，皇帝高呼一声抓刺客，但那已射出的暗箭并不会因此止歇。
“陛下……此处危险……快、快跑……”
“东行百步，安。”
皇帝扶着苏若酒往外逃，百步之后，是御花园前的水池。
御林军跟了过来，将皇帝团团围住，但那暗箭依旧在穿行，暗夜之中，如同无处不在的魔。
“陛下，今日卦象，若无人亡，此劫难灭……”苏若酒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笑得决绝，“陛下想问什么，若酒知道……只要陛下不耽美色，清安万年……”
音落瞬间，苏若酒笑着倒进了湖里，惊起一潭早就备在此地的萤火。
萤火灼灼，水光涟涟，若仙人羽化。
而暗箭，也在苏若酒沉入湖底的那一刻，消失了。
一个时辰后，乾在护城河底捞起了奄奄一息的苏若酒。
她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捶了乾一顿：“你怎么不再晚半个时辰捞？不如吃了夜宵再来吧，还能顺道去地府看看我的新宅子。”
“护城河很大，搜寻你需要时间，这个时间是合理的。”
“呸，老娘才不信呢！你就是记仇了，故意了，记恨我让天狼星参与计划却不告诉你，公报私仇！”
乾想解释他的制作者并没有给他制定记仇的功能。
他所有的记录只是客观地记录事实，没有任何主观情绪。
但显然，依苏若酒目前的情绪状态，他多说无益，只能闭嘴。
而且她也没有全然说错。他确实介意苏若酒瞒着他，假扮神女，以天命制约皇帝对郭秦洛的感情，是个方法。
毕竟从大数据来看，历朝历代的皇帝爱江山权利都甚于美人。
但此举太过冒险，一旦出现意外，苏若酒很可能死在这个朝代——毕竟她是身穿。在乾的风险控制里，苏若酒的死亡，是系统不允许出现的风险之一。
而且排名，高居第二。
天狼星的暗箭刺得还挺准，血出得多，但伤不重。而且乾有必备的现代紧急药物，在它的调理下，苏若酒恢复得堪称神速。
而在苏若酒养伤这段时间，皇帝正忙着在后宫池子与护城河里捞人呢。
这两个池子是相通的，侍卫们捞了三天三夜，捞出了不少无名尸体，还因此破了许多悬案，可就是没人看见苏若酒的尸体。
这也是苏若酒的计划之一。
皇帝多疑，是有可能猜到这一切是有人故意图谋的，但她表面上没有向皇帝提出任何有利于她或者有利于郭秦洛，丞相府的利益请求，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
毕竟凡有筹谋，必有所图。若无所图，又何必筹谋呢？
但——尽管这可能性微乎其微，皇帝的多疑，仍然驱使着他彻查此事。这也是为什么苏若酒要让天狼星在池边准备许多萤火虫的缘由了。
在玄妙之象中消失，更能佐证她的身份。
唯一的麻烦是，今后丞相府肯定是不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