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数列·浪漫
夏瑶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在房里在刷历年竞赛题，再怎么信息发达的互联网时代也联系不上她人，跟人间蒸发一样。
大家都知道她在忙竞赛的事情，也不忍心打扰她闭关修炼，队友们非常配合。
这天，在家憋疯了的苏舜欣好不容易成功约上夏瑶，理由是：彭雪生日快到了，出门挑礼物。
成都的雨是别致的，柔软，扭扭捏捏。非要充分酝酿把云彩一块一块地铺开，一层一层地摞起，失去云彩的天空显得灰蒙蒙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很绵长，没有要停的意思。大街上行人憧憧，土生土长的成都人早已习惯成都雨的习性，经常冒着雨出门。友人会在公园里面、情侣在小巷深处撑一把大伞漫步，或者坐在湿不了身的屋檐下诉说男女绮思，老年人们就穿着短裤汗衫，摇着蒲扇，品茶、打望、摆龙门阵。
丝毫不慌。
夏瑶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平时和江旋走近惯了，撑伞的责任就落在他身上。
但今天没有江旋，她只能呆在商场走廊里躲雨，等着苏舜欣来找她。
夏瑶感叹了一下鬼天气，然后拉开书包拉链，从里边抽出一张竞赛模拟试题，笔帽一摘，旁若无人且专心致志刷起题目。
“取ap的中点n，则mn和ap相等”
雨声渐大，人影散乱，汽车鸣笛声划破长空，嘈杂冗乱的环境里，夏瑶似乎与热闹隔绝，站着一方净土。
第二面最后一道答案填上去，不远处传来一声欣喜若狂的：“瑶瑶！”
夏瑶朝声源那处抬起眼皮,叼着笔头。
苏舜欣拉着周方倪跑过来，“我去，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下次约我出来好歹也看个天气预报。”夏瑶含混不清幽幽地说。
苏舜欣：“这可不能怪我，我出门的时候可是阳光万里的。”瞥一眼地上蹲着的人，啧啧两声，一把夺去嘴里叼着的笔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笔头有细菌，不干净，你还叼。”
“”夏瑶漫不经心从地上站起,把没做完的卷子塞回书包，耸耸肩膀不甚在意说：“又不会死，你紧张兮兮个什么劲儿。”
“行啊，这话你再说一遍，我录给江旋听。”周方倪沥掉伞上的雨水，意味深长看她眼。她知道夏瑶的软肋。
“”夏瑶抿紧嘴巴，心说又关江旋哥哥什么事。
“行了，咱们进去逛逛吧，对了，你们想好给大雪送什么礼物没？”三人先后往大商场入口走，苏舜欣又问。
夏瑶神秘一笑，眉眼弯起,用无比得瑟的语气说：“追星女孩的生日礼物是最好送的，我已经想好了，送她一王一博抱枕，不感动死她。”
周方倪：“不是，她的偶像不是易烊千玺么，又换人啦？”
“王一博是哪个？什么时候又换人了？我怎么不知道？”苏舜欣哦了声，发出灵魂三问。
“不是一直都是王一博么？”
“他的头像是易烊千玺啊。”
“可她的水杯和钥匙扣是王一博周边。”
“……”
三人怔在原地，周方倪：“所以，是王一博还是易烊千玺？”
——
三人从商场一楼逛到顶层五楼，皆一无所获，挨近中午已经饥肠辘辘，便随便找了个名字叫莆田的料理店解决午餐。
夏瑶一直低头看手机，偶尔夹一块叉烧肉放进嘴里，周方倪垂眸凑过头去，心不在焉看一眼：“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没谁。”夏瑶头也不抬。
苏舜欣啜饮一口酸梅汁，两只八卦的眼睛轻飘飘睨她手机页面，坐在对面悠悠开口：“还用得着猜，除了她的江旋哥哥还能有谁。”
周方倪和苏舜欣心照不宣四目相笑，但很有默契地不戳穿，气氛瞬间变得古怪。
夏瑶瞄她们一两眼，叹了口气，聊天页面横给她们看：“江旋哥哥跟我说他姐姐回家了，可能开学前一个星期就辞职，看把你们好奇成什么样儿了。”
苏舜欣夺她手机，还真大大方方地拿来看，她以前就特好奇江旋这样性格冷淡的人，遇上夏瑶这么一把热烈的篝火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是否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所以她得令批准之后，苏舜欣激动又八卦地往上翻聊天记录。
一看，瞬间瞳孔瞪大——
“靠，这还是我认识的江旋吗？”
“咋滴了？”周方倪凑去看。
每段聊天记录都有时间间隔，江旋又上班打工，所以两人的聊天时间经常发生在晚上九点半后。
大多数是夏瑶挑起话头。
夏瑶：我改名字了，以后我就是小王。
江旋：。。。。。。
夏瑶：认我做爹，你就是小王子。
江旋：？叫哥哥。
—
夏瑶：早上好~开始认真学习咯。
江旋：嗯，幸苦你了。
夏瑶：上班时间到，你也幸苦啦。
江旋：不辛苦。
—
夏瑶：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很焦虑，可能是题做多了，我妈都看出来了，把黑暗海参改成了死亡鲍鱼
江旋：方便打电话妈？
夏瑶：我没事，就是有一点焦虑，睡一觉就没事了吧。
江旋：我陪你一起焦虑。
—
夏瑶在某一天下午给江旋发了十几张日落照，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江旋都没回。
夏瑶不耐烦，发了条：你怎么不理我？
又发一条：你再不理我生气了。
江旋不知忙什么，隔了半个小时后才回,字里行间透露着浓浓的焦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害怕。
江旋：手机没电，现在才开机。
江旋：别生我气。
江旋：日落很好看，喜欢。
夏瑶没回，隔了半个小时后。
江旋：在么？
江旋：生气了？
江旋：瑶瑶，我不是故意的，江旋知道错了，明天早上给你带吃的好不好？
小狗跪下的卑微表情。
深夜十一点，夏瑶已经睡着了，她没看见。
苏舜欣和周方倪想往下看，下一秒夏瑶夺回手机：“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苏舜欣还维持着一动不动久久回不过神来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语气认真郑重其事说；“我和江旋初中加的微信，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真，江旋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叫只有我一个人，我又不是他的全世界，赶紧吃饭吧。”夏瑶反唇，抓起筷子，把手机反面扣桌上。
苏舜欣切一声，嗤之以鼻：“跟你说又说不懂。”她看着夏瑶，塞一口虾肉：“我，你，江旋咱仨能不能建个群，我保证不说话，就静静地看你俩聊天。”
周方倪举手，看着苏舜欣：“拉我，我监督你到底说没说话。”
“你们是不是忘记吃药了？”夏瑶白眼，无奈又气笑摇了摇头，夹一块绿油油的西兰花往嘴里送。
苏舜欣斜她：“谁叫江旋那么有魅力呢。”
“你的李璟呢，难道没有魅力？”夏瑶反问。
“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提他我就反胃。”苏舜欣还夸张地做出呕吐的动作，吓得旁边经过的服务生以为在饭菜里吃出不明生物来，赶紧出了一身冷汗。
但至少，江旋的话题由此揭过去了。
周方倪支着脑袋看她，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我觉得你俩没完。”
苏舜欣：“？”筷子一顿。
夏瑶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放下碗筷。
周方倪说：“你还惦记他吧，不然也不至于这种反应，你说你要是彻底放下这段恋情，听到他的名字就不会一惊一乍的。”
“说吧，多少钱一本书写的，哪个博主说的，还有，你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在我面前冒充情感解密大师？”
夏瑶弱弱开口：“我觉得方倪说得有道理。”
苏舜欣没搭理这话，神情恹恹的，道不明是因为疲惫还是失望，躺在椅背后：“我现在对他没感觉了，就算有，也只有恨之入骨的恨，肯定不会有刻苦铭心的爱,俗话不是说了吗，初恋都是没有结果的，李璟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是过去式了，所以，我跟他彻底完了，就这么简单。”
苏舜欣随意搅动了下意面,说话瓮里瓮气的，没多大底气，声音压得低低，像违背内心不服气才说出口的气话。
“那就祝你分手快乐，早日寻找下一家！”周方倪也叹了口气，举高酸梅汁。
一言既出，苏舜欣状似无意轻松笑了笑：“碰一个。”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没人可见，苏舜欣眼神失落了一瞬。
饭后，雨停了，三人齐齐购买好礼物，又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
隔一天，上竞赛辅导课，徐教练留了一节课时间给同学们做练习，夏瑶做题速度快，没半个多小时就把卷子写完了，她百无聊赖抽出一本《概率诀窍》，翻到中间其中一页。
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乔延己的。
—我参加了市内物理比赛，过来看吗
夏瑶默不作声笑了下，回：干嘛，想在我面前展示你聪明绝顶的一面？
乔延己：这还用展现？你大哥我自带光芒。
夏瑶：带我去你可要小心了，我怕被人说成某一猥琐下流男逼迫拐诱十六岁花季少女。
乔延己：？你可真令人作呕。一句话，去不去
夏瑶：我不想看神仙打架，行吗？
乔延己：我辗压全场，好吗？
夏瑶：你别这么嚣张行吗，普信男。
乔延己：承认大哥厉害会死是吗。
夏瑶：呵呵。
乔延己：我差点忘了，跟你在这吧啦半天还不如出动江旋。
夏瑶：
果不其然，晚上十点收到江旋消息。
当时夏瑶正攻克一道计算量相当复杂的难题，捋不清头绪，正烦乱着，抓几把头发，还扯断了几根，懊悔自己手贱的时候，江旋的信息就响了。
江旋：我陪你去看。
夏瑶一愣，赶紧回复：你不是上班么？
江旋：我请半天假。
江旋：物理和数学竞赛流程相差不大，而且这些市内组织的比赛对你以后有很大的好处，提前了解会帮助你很多。
夏瑶觉得这事儿没必要出动江旋，早知道一开始就阻止乔延己找江旋说服自己了，回：我自己去就可以，和乔延己一起也行，不用麻烦你。
江旋却回：夏瑶，别跟我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涌遍全身，如同电流窜经，那是很奇妙的感觉。
夏瑶笑着答应了。
她忽然想起今早班上讨论的那道题，题目是网络找来借鉴的，计算出的答案很浪漫，当时整个班都哗然，直呼数学浪漫起来其他学科都得靠边站，想了想，还是发给江旋。
夏瑶：x3/2+09x（33-x2）1/2xsin（k·π·x）
夏瑶：江旋哥哥，我不会写这道，你破解一下呗。
很快，那边回复信息：好，稍等。
十几分钟过去，夏瑶等不耐烦了，催一下：还没算出来吗？
又隔了几分钟，江旋回：好了。
他发来一张草稿，密密麻麻的公式有条不紊地列好，白纸中心还画了一张图，画面由此浮现。
以心形为轴对称的坐标图低端写了一行字，字迹隽永工整，笔锋冷峻，恰如其人。
——当k大于3时，图形是爱心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