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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跟女人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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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被收走灵魂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高峰就这样消无声息的被封印了,当高寒从韩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阿精打不开那个罐子,故意失手让罐子掉落在地上,罐子也是完好无损,就好像罐身镀了层结界,与外界彻底隔绝,不受外力干扰。芙蓉的命运也彻底失去了扭转的时机,高寒甚至有想过他自己去典当灵魂解开这场夙愿,但如若独留芙蓉一人在世间,那又和前世的结局有何区别?高寒将心中种种不甘压下,想在芙蓉剩下的几年里寻找解脱的办法。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这两年间芙蓉消瘦了许多,笑容也都淡淡的,眼神黯淡无光,似看不到希望,也不再想着赎身出去。

    作为父母,自是要以身作则言传身教,虽然高寒现在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命运也由不得她,只要芙蓉身在青楼一天,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寒,这两年他们几乎没怎么见过面,高寒最近一次见到芙蓉,是三个半月前祖母去世。

    那日黄狗有些异常,一直趴在祖母床边低声哀嚎,眼角也流出了泪水,高寒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还以为是黄狗身体不适,急着想要出门打听哪里有兽医,但被黄狗起身咬住了裤腿,又将他拉到床边,对着床上叫唤了两声。

    祖母在床上静静的躺着,平时老人家也比较嗜睡,高寒以为祖母睡着了,所以并没多想。黄狗的异常的表现让高寒慌了神,急忙抬手捏了捏祖母的手掌,还有些温热,但体温不是特别明显,高寒又探了探鼻息,终于舒了口气。

    睡到午间,祖母总算是醒了,而且精神奕奕,眸子也没有了往日的浑浊,目光变得明朗了许多。这么多年来,祖母都把江少虎错认成江秋生,这日祖母却是突然记起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把高寒叫到身边,又让他拎着铁锹,带着他去了一间偏房。

    “祖母要寻什么东西?“高寒一边搀扶着祖母一边问道。

    ”祖母老了,不中用了,经常忘记事情,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祖母拄着拐杖迈进了门槛。江家的祖宅占地面积很大,房间数量也非常之多,毕竟先前也是名门望族,现在却只剩他们祖孙两个。自之前占了宅子那户人家搬走之后,很多房间就没有人打扫过了,江少虎忙于生计没有时间除尘,高寒也同样很忙,现在落屋里满了灰尘,一进门就是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高寒赶忙抬起袖子帮祖母掩了下口鼻,自己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高寒走在前面,抬起铁锹挡去了满屋的蜘蛛网,内间摆了张床,和其他房间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下人用的简易木床。但祖母却指着床,让高寒移开。高寒不明所以,却也只能乖乖照办。木床不重,高寒两头各移动了几次,床就被挪开了,地面也是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还有几团颜色灰暗的棉絮及一些碎小的杂物。高寒望向祖母,不知祖母带他来这里要做什么。

    “少虎,挖吧!”祖母盯着那块空出来的地面,对高寒说道。

    难道这下面埋了什么?高寒蹙了蹙眉,没有说话,拎起铁锹对着地面石砖缝隙就是一铲,撬开几块地砖后,高寒又挖了些泥土,土质跟柴房一样非常松软,挖了没多深,铁锹就碰到了东西,发出一些闷闷的声响,像是腐朽的木板,触感并不坚硬。

    果然,那下面藏着一道木质暗门,暗门底下是一个不算太深的土坑,像是一个小型的地窖,里面放着十几箱东西。

    祖母望着那漆黑的小型地窖笑了,眼中充满了怀念的神色,脸上的褶子也深深的堆起。

    “那下面放着的,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你祖父年轻时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喜爱藏钱,他不信外面那些个钱庄,就喜欢把贵重的东西藏在家里。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藏过多少东西,但我的嫁妆,我知道他放在这。”

    箱子都不算太大,东西却很多,零零散散的分别放了十几箱,高寒把箱子都拿出来后,祖母让他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满箱子的珠宝首饰,金钗在底下埋得太久表面有些发暗,但还能看出样式十分精致。箱子里有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对通体碧绿的玉镯。

    其他东西都还放在那间屋子里,祖母只拿走了那个装着玉镯的盒子。高寒扶着祖母回了屋,黄狗也跟到脚边摇摇尾巴,嘴里依旧发出低呜的声音,祖母坐下后,伸手顺了顺黄狗背上的皮毛。

    祖母把装着玉镯的盒子放在腿上,又伸手拉过高寒,高寒走近了些,在祖母身边蹲下,他感觉得到,祖母有话想对他说。

    “少虎啊……我的好孙儿……这些年来,家中就只剩你一个男丁,苦了你了!”祖母眼角带着泪花,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悲凉起来。高寒心里慌慌的,但又不知道那种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祖母看了高寒一会儿,抬手拍了拍高寒手背道:“你平日若有闲暇,可在宅子里四处找找你祖父以前藏的东西,祖母不在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咱江家有这个福分,你就寻个好媳妇,给江家传宗接代啊……“说到最后,几乎的带着乞求的语气,高寒听了一阵心疼。

    高寒几乎是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情绪失控,他没有经历过凡人完整的一生,没有体会过这种生命走到终点的离别苦痛。他到现在才知道,祖母这次其实是……回光返照,时日不多了。

    高寒红着眼眶,眼泪毫无知觉的流出,喉咙也似火烧一样的难受,高寒垂眸点了点头,沙哑着嗓音回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祖母您也会吉人天相……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不会再让您挂心!”

    原来,真到了生死离别时,他也和凡人一样不愿接受现实,想着欺骗自己亲人不会离去。

    祖母摸了摸高寒的头,就像江少虎小时候那样,难过时,就把头埋在祖母膝头痛快的哭一场,哭过之后什么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高寒内心苦苦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把真相告知祖母,高寒勇敢的抬起头,望着祖母的眼睛,低声说道:“祖母……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情,其实我……”

    “我知道……”高寒话还没说完,就被祖母截断了,语气异常平静:“你不是我的孙儿江少虎,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怜我们江家啊……绝后了!”祖母仰天长叹了口气,慈祥的脸上浮现一抹愁容,像是又瞬间苍老了许多。

    高寒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像是闷着一口气,在胸口堵得发慌。情绪突然破了个口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淌,高寒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他在为江家难过,为祖母难过,为江少虎难过,也在为天下凡人短暂的一生难过,为世间的生死离别难过。纵使尽头有轮回,再睁眼时,已是另一番模样。

    临终前,高寒按祖母的吩咐托老白把芙蓉带了过来,她二人在祖母的屋子里聊了一会儿,因芙蓉这些年来对江家多有关照,和江少虎也以姐弟相称,江祖母明白芙蓉不愿赎身必是有她的难处,也没有为难芙蓉,只是把那对已经擦干净的玉镯戴在了芙蓉手腕上,又叫来了高寒,让他以后多多照顾芙蓉,如果芙蓉愿意,就把她接来家里,往后,这里便是她的娘家。

    芙蓉和高寒跪在祖母脚边,安静的听着祖母的吩咐。老人家一生命运多舛,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连她唯一的孙儿都走在了她的前面,江家的血脉,也从此就断了。

    祖母的后事也只是按祖母要求简单操办了下,并未通知远亲,毕竟自江家落魄之后,那些亲戚就已经不再和江家来往了,哪怕江家只剩他们祖孙二人,也从未有哪个亲戚问候过一句。

    出殡那天,芙蓉和高寒披麻戴孝走在前面,撒着漫天的纸钱为祖母引路,老白和韩诺来了,跟在队伍后面随行了一路,中途阿精也出现了,她没说什么,穿着一身素色袄裙走在韩诺身边,脸上粉黛未施,一身素净。不算太长的队伍,吹着丧乐缓缓向山间行去,最后面还跟着一条步履蹒跚的黄狗。

    芙蓉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不再奢求什么,这世间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高寒,可偏偏她身陷风尘无颜面对于他,江祖母丧事办完后,芙蓉交代了高寒几句好好照顾自己,就自行回了春满楼,也不让高寒相送。

    韩记钱庄在上海的分店已经有所起色,准备再过段日子就前往上海管理分店,这边的钱庄交由韩老爷打理。之前韩诺也问过高寒,但高寒一向自由闲散惯了,不想到钱庄工作,他在街边摆了个摊子,平时上山采些草药来卖,偶尔也会研磨一些特别的胭脂水粉,能保持较长的时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高寒研制的东西得到了不少女子的青睐,常常一经摆出就被抢购一空。闲暇之余高寒也会酿些美酒埋在院中,日子过得比以往更加潇洒惬意。

    这两年韩夫人和吕韵音关系十分要好,吕韵音也经常会来韩府坐坐,韩诺忙于生意,没时间陪二老,吕韵音就经常来韩府陪他们唠嗑,也给二老普及下西方传入的知识和信仰。韩夫人非常喜欢吕韵音,怎么看怎么喜欢,于是干脆收她做了干女儿,韩吕两家从此有了难断的情谊。

    时间过得飞快,韩诺明日就要动身去往上海,而今天恰巧是吕韵音生日,但她今日并未前来韩府,所以韩诺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托韩通送去给她。

    “一点小礼物,聊表心意,你送去给韵音,告诉她明日无需来为我践行,我约了……朋友一起。“

    韩通接过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满心的难过挂在脸上。韩诺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往巡查分店业绩,韩诺也顶多去个把天,此次前去上海,不知又要何时回来。韩诺也有些不舍父母和韩通,但生意人,总要以大局为重,韩诺抬手拍了拍韩通的肩膀,以示安慰。

    ”呜——“火车缓缓启动,鸣笛声震耳欲聋。一节车厢内,韩诺坐在外侧,里面坐着位容貌娇俏的女子,白皙的皮肤,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一瞬不瞬的眨着,视线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精,在想什么?”韩诺面色温润,动作自然的捏住了阿精的手,感受着韩诺掌心传来的温度,阿精并没有拒绝。

    窗外一晃而过的是大片的农田,偶尔有几只小鸟扑闪着翅膀掠过,阿精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听到韩诺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以后,你都会在上海吗?”

    “差不多……上海发展前景不错,如果能坚持下来,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阿精低头看看了他们的手,十指相扣,虽然她不排斥韩诺的亲近,但对这些亲密的动作她也并无多大感觉。今日韩诺要去上海,让她陪他前去,还非要带她来坐火车。人间这些交通工具她是打心底看不上的,还不如她瞬移来得方便,但拗不过韩诺的坚持,她也就陪他来了。

    他们现在并无确切的关系,要说是朋友,又感觉比朋友更为亲密,要说是恋人,那也只是韩诺单恋于她,阿精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明明不爱韩诺却舍不得拒绝他的感情,甚至想过只要韩诺愿意,她也可以就这样陪着韩诺过完短暂的一生。

    自从韩诺去了上海之后,阿精也经常出现在上海,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要关心韩诺,总是想要知道韩诺在哪里,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而韩诺对自己的行踪也并未隐瞒,时不时还会跟阿精报备一下自己的行程计划。阿精发现韩诺到上海后不久,就经常出入上海一家舞厅,但关于这一点,韩诺并没有同她说过。

    人间已夜幕降临,阿精百无聊赖的从密室拿出了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罐,里面那个浑身通红的小东西突然受到光线刺激娇柔的扭动了几下四肢,阿精不禁失笑。

    “小家伙……你还活着呢?”话刚出口,阿精就觉得自己像在说笑,那小东西本就是一团刚养成人形的灵魂,也在当铺陪了她这么多年,阿精时常会把罐子拿出来看看,不论开心或者难过,都会对着小家伙说上几句心里话,诉诉衷肠,只要看见小家伙扭动着身体,阿精心情就会愉悦几分,毕竟八号当铺里没有多少这样的“活物”。

    阿精逗弄了小家伙一阵,又恋恋不舍的把罐子放回了密室,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觉得时间无比的漫长,虽然八号当铺并没有时间。阿精随意的窥视了下韩诺所处的环境,却发现他大晚上居然又去了舞厅,阿精眼神冰冷了几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上。

    豪华的舞台上,有位身材妙曼的女子正纵情的唱着这个时代流行的歌谣,伴随着旋律轻轻扭动着身体,歌声动人,身后一群衣着鲜艳的舞女体态柔美,忘我的随着歌声翩翩起舞。韩诺坐在台下,神色柔和的注视着台上唱歌的女子,就连阿精从正门进来并坐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看着韩诺那副专注的神情,阿精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脸色冰冷的顺着韩诺的目光向台上望去,只见那名女子趁着歌声停顿之际,俏皮的冲着韩诺抛了个媚眼,韩诺收到歌女的眼神后,居然笑了,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好听吗?”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韩诺被阿精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阿精,你怎么来了?”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阿精环抱着手臂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较为舒适的坐姿,冷着脸回问道。

    韩诺刚才那一丝丝慌乱的眼神正好被阿精看到,没等韩诺回答,阿精又把目光转移到台上那位声音优美的歌女身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男人果然善变,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现在却又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人。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不敢相信呢……”

    “阿精……不是你想的那样……”韩诺语气有些无奈,像是藏着难言的苦衷,见阿精依旧冷着脸并不动容,韩诺轻叹了口气,拉起阿精就往外走。

    上海的夜市尤为热闹,街头霓虹灯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温热的清风拂过脸庞,韩诺对走上前来询问他们要不要坐黄包车的男子摆了摆手,拉着阿精向人少的角落走去。

    在一处无人的拐角站定后,韩诺双手扶着阿精肩膀,深情的注视着阿精眼眸,沉声解释道:“阿精,那女子的后世本与我有些关系,但现在命运轨迹已然不同,我先前于她有愧,今世再遇,我只是想做一些弥补。我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伤心。”

    韩诺的解释,阿精并不领情,心中那股无名怒火怎么都消散不去,阿精甩开握住她肩头的两只大手,脾气终于不可控制的彻底爆发。

    ”呵……“阿精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之间若无什么,又怎会怕我知道?你和她眉来眼去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我的感受?你于她有愧那是你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来包容你的苦衷,体谅你的不易?“阿精越说语气越是冰冷,见韩诺眉头紧锁也没反驳什么,只是满眼愧疚的看着她,阿精怒气更甚,这算是在默认?

    ”韩诺,你不过肉体凡胎区区一介凡人,你的一生于我来说就是弹指一挥的时光,等你转世轮回后的千千万万年,自会有其他男子与我相伴。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移情别恋也好,后悔当初也罢,你爱与不爱,我都并不稀罕,不过是怜你一生短暂罢了。你既已找到红颜知己,那我也不再误你姻缘。往后,各自安好,互不相欠!“

    阿精一口气说完,也不等韩诺解释,转身就消失不见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未给韩诺留下。

    “阿精!阿精!”韩诺急了,站在原地大叫了几声,周围静悄悄的,也无人应答。

    是夜,凉了人心。韩诺精神恍惚的走在街头,带着满身的酒气,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他知道他和阿精的缘薄,每次想要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遭遇各种阻挠,火焚或是囚禁,他们都一起受过。以前,是他太不懂得珍惜,弄丢了对他一心执着的阿精。如今,造化弄人,命运颠倒,他只想寻阿精回来,兑现他的承诺,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阿精却说……不稀罕他的爱。

    心,像是被捅得千疮百孔流干了血液,痛到已经麻木。韩诺终于能体会到阿精当初面对他的绝情,心里有多难过,却还试图一次次的唤醒他,打动他。他之前对阿精的决绝,现在阿精不过是还他一二,就已让他痛苦不堪。

    清冷的月光撒下,一地洁白如霜,明明是盛夏七月,却像是腊月寒冬。

    这几天阿精都赌气似的闷在八号当铺不曾踏出一步,韩诺倒是没有再去舞厅,每天想着法儿给阿精道歉,有时候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阿精出现,有时候捣鼓几个阿精从未见过的甜品不停的呼唤阿精,韩诺甚至还弄来了一堆充满童趣的小玩意堆在屋里,只要无人时,韩诺就会对着空气说些肺腑之言,他知道阿精一定会听。

    韩诺也解释了他前世和那个女子的关系,可每当阿精想起韩诺对那女子包容关切的态度就尤为生气,她也不清楚这股莫名的恼怒是从何而来,好像一想起那女子的模样,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阿精强忍着怒气寻思了一番,最大的可能还是韩诺的态度。哪怕吕韵音是他前世妻子、爱人,可今生韩诺也十分懂得把握分寸,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关心吕韵音,但也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阿精对吕韵音也没生出任何妒忌的情绪。能近得韩诺身旁的女子无非就那么几个,可除了阿精,韩诺对那位歌女百合也是关怀备至,宠溺程度不亚于对她。韩诺对那女子如此特殊,阿精又怎能装作视而不见?查看了那女子的记忆,发现她竟然对韩诺产生了好感,二人私下也会偶有往来。阿精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那女子非常厌恶,甚至带着明显的敌意。难道她们前世有什么过节?而关于这一点,韩诺并未说明,只是模糊的提了几句她们性格有些不和,韩诺还告诉阿精那女子是他前世的外曾孙女,名叫孙卓。

    据韩诺所说,孙卓是他和吕韵音的后代,之前韩诺告诉她真相那天也提起过前世韩家仅存的血脉,因中间有些误会导致她和韩诺闹了矛盾冷战多年。虽然阿精不知道韩诺所说的这个矛盾是什么,但一想起韩诺那天的态度,阿精眼神就不自觉的冷上了几分,不论韩诺如何道歉,阿精都不想理他。

    “阿精,醒了吗?来看看这条裙子,我觉得很适合你!“韩诺今日还未去钱庄,此时正站在屋内,手里捧着着一条颜色鲜艳的长裙。

    阿精侧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睁着眼睛。最近韩诺总是这般隔空和她闲聊,也不管她回不回复,就这么自说自话的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自从阿精生气之后,韩诺近日都没再去舞厅。随着时间推移,阿精气也消了大半,当她在当铺闷了半月再次去往人间之时,老白带着韩诺出现了。

    阿精出现的地方并不是上海,老白知道他们最近闹了矛盾,所以当他感应到阿精出现,就去带了韩诺过来,当了回和事佬。

    海风有些燥热,浪花拍打着焦岩,海边停泊着数十艘木船,那是附近渔民的船只。他们在一处海边的小镇上,街头并不热闹,凉棚底下倒是随处可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席地而坐盘腿唠嗑。炙热的阳光洒下,街道两旁的店铺开着门,但没多少客人光顾,看到他们路过,偶尔也会有几个店主扯着嗓子邀请他们进去看看刚打捞上来的鲜货。

    老白把韩诺送到后就很识趣的消失了,阿精不想理他,韩诺却一直找些话题,阿精也没搭话。熟悉的体温传来,韩诺笑着牵过阿精的手,阿精蹙了下眉头就要挣脱,被韩诺紧紧握住没能抽出手来。

    “你有完没完?”阿精停下脚步,不悦的望向韩诺,周围几双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投来,悄悄的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阿精,要怎样你才能消气?我和她之间有没有什么,你一探便知。又为何不信我?“

    ”这是信任的问题吗?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

    阿精猛地甩开韩诺的手,径直向前走去。她今日本想来海边吹吹风散散心,奈何韩诺又来惹她生气,看来这半个月的道歉,还少了份自知之明。

    镇外的海岸边,阿精面朝大海闭着眼睛感受海风拂过脸颊肌肤,心中有股烦闷的气息却怎么也无法吹散。韩诺站在阿精身后不远处,等着她消气。

    看着阿精的纤瘦的背影,裙摆随风翩飞,一人立在岸边,韩诺突然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年来,伴随着阿精的,都是孤独。

    韩诺注视着阿精的背影,缓缓向前挪动了几步,张开双手,将那个孤独的身影拥入怀中,紧紧环抱。阿精没有挣扎,也没睁开眼睛,努力让情绪稳定下来。

    长衫的衣角和她的裙摆随着阵阵狂风凌乱的纠缠在一处,就像他们这剪不断的感情纠葛,对彼此的执念永生不灭。

    这天一早,韩诺照常准备好了早餐等着阿精过来,刚放下筷子,房门就被人敲响了。韩诺租住在离钱庄不远处的二楼,屋内视线敞亮,采光很好,楼下就是街道,从窗口能看到钱庄大门。

    韩诺疑惑了一瞬,抬脚走至门口准备开门。他刚来上海不久,也没有多少私下联系的朋友,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住处。

    可这个点……难道是阿精?可她今日怎会心血来潮想从正门而入了?

    韩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抬手从容的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发式简洁大方,一头长长的墨发一半束起一半披在身后,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神清澈干净,见韩诺开了门,高兴的脱口而出道:“韩诺,我总算找到你了!”

    “梦君,你怎么来了?”韩诺倒是有些惊讶,他从未告诉过杜梦君他的住址,近一月未见,杜梦君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喏……我来给你送这个!”杜若君一边说一边把怀里抱着的几本书递到韩诺面前,语气欢快:“你之前不是说你最喜欢的书忘了带来,我找了很多地方才凑齐了这么几本,还有两本我暂时没有找到。“

    看着杜梦君那一脸天真的模样,韩诺不禁有些怀念当初的孙卓,怀揣着梦想神色坚毅的告诉他想要成为大明星,想让全世界听到她的歌声。那种执着,那种坚定,天真善良的模样和杜梦君如出一辙。

    见韩诺愣住,杜梦君腾出一只手来在韩诺眼前挥了挥:“喂!你在想什么?“

    ”没事。“韩诺回过神来对她回以一笑,伸手接过杜梦君递来的书本。

    ”我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就记住了。这些……花了不少钱吧?“杜梦君家境不算富裕,家中两个弟弟还在念书,一家子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人身上,看她买了这么多书,韩诺不禁有些为她担忧。

    ”你来为我捧场,不也花了不少钱嘛!这就叫礼尚往来,再说,我用我自己赚来的钱结交朋友,我心里非常踏实!“

    ”谢谢你,那我便收下了!“韩诺没有再做推脱,把书本往怀里一抱,站在门口笑看着她。

    杜梦君盯着韩诺脸上那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些:”怎么,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是……现在不方便?“

    说到最后,杜梦君伸出食指指了指韩诺身后,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韩诺失笑,侧开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杜梦君眯起眼睛对韩诺灿烂一笑,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韩诺抱着书跟在杜梦君身后,刚进客厅,就见到桌边已经坐着一人,阿精正垂着眸子动作优雅的用瓷勺搅拌着碗里的清粥。

    杜梦君看到阿精后脚步一顿,眼神迷茫的转头望向韩诺。

    在韩诺记忆里,前世阿精对孙卓意见大到了和他翻脸的地步,这二人就没和平共处过,简直是水火不容。而刚才他一时疏忽忘了要和阿精用膳这事,现在又带了杜梦君进来,眼下的情形让他十分头疼。

    “阿精,这位是我朋友,杜梦君,杜小姐。”

    韩诺简单的介绍了下,阿精抬起头对杜梦君礼貌的笑笑:“杜小姐可用过早膳了?不如一块儿吃点!”

    见阿精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韩诺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轻松自然了些。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杜梦君站在原地,眼神疑惑的盯着阿精问道。

    阿精笑容淡淡的,毫无情绪的回答道:“一月前曾在舞厅见过。”

    虽然阿精话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年代在舞厅工作虽然表面风光,背地里却是遭人唾弃。要说青楼女子最为低贱,那舞厅歌女舞女的身份也只是略高一筹,在世人眼里同样都是的工作,女子在这种地方,家人都会颜面扫地,所以她的工作一直瞒着母亲和弟弟,也不敢让熟人知道。

    杜梦君对自己的工作其实也有些自卑,可是为了生存,她也就忍了。所以当阿精提起舞厅见过时,杜梦君微微底下头,错开了视线。

    韩诺明白杜梦君的自卑,本想给她些安慰,刚抬起手,触及到阿精的目光后又缓缓放下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摆。

    “你们……还没吃饭吧?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杜梦君抬起头对阿精礼貌的笑笑,转身对韩诺挥了挥手就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

    “你不送送人家?”阿精面无表情的将一勺清粥咽下,头也没抬的说道。

    韩诺眼神微微变了变,看了眼阿精,才把手中的书本放在一旁的矮柜上。以前他可以不顾阿精的感受,是因为他知道阿精最终会回到他身边,而现在是他求着阿精留下,只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阿精的情绪。再者,虽然他对孙卓有愧,但孙卓毕竟已经死了,她的前世或者后世,都不是她,韩诺可以给予关怀给予帮助,但也会适当保持距离尽量不惹阿精生气,所以这段时间韩诺都没去找过杜梦君。

    “啊!”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韩诺本能的就往外跑,阿精暗暗用手指捏了捏瓷勺手柄,眼神又冰冷了两分。

    杜梦君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滚下了楼梯,她双手下意识的护住头,脸上才没有受伤,只是手肘和后背及膝盖撞在台阶上磕得生疼。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韩诺邹着眉头在杜梦君身旁蹲下,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杜梦君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脑袋有些发懵。

    “我没事,不用担心!就脚崴了……”杜梦君反应过来后,对韩诺摇头说道。

    “忍着点。”韩诺话毕,就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大步往楼上走去。

    “韩诺!你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了不好!”杜梦君红着脸扯着韩诺肩上的衣服,压低了声音语气十分焦急,生怕阿精看到。

    “先检查一下伤势,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进屋后韩诺把杜梦君轻轻放在椅子上,杜梦君从一进门眼神就小心翼翼的盯着阿精,阿精自始至终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淡然的喝了一碗清粥。

    “阿精,梦……杜小姐受了伤,等会儿我送她回去,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他们……没住在一起?杜梦君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知道韩诺没有家室,所以才敢去钱庄打听他的住址贸然来访,却没想到在屋里见到个女子。听韩诺这话,莫非这女子只是客人?

    阿精动作优雅的放下勺子,用洁白的丝巾擦了擦嘴角,才抬起头向他们这边看来。

    “何须如此费事,她又不是没脚。”

    杜梦君面色微囧,脸颊变得通红,正欲开口解释,就听见韩诺沉声回道:“她脚崴了,行动不便。”

    “那就让开。”阿精起身走到韩诺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杜梦君,冰冷的眼神好似千里寒霜,看得杜梦君心里发毛。

    韩诺起身让开了些,不明白阿精要做什么。

    在杜梦君惊恐的目光下,阿精淡然的抬手,让杜梦君昏睡了过去。一些紫色的光晕缓缓进入了杜梦君身体,那是治愈的灵力,看着阿精难得发发善心,韩诺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好了,你可以送她回去了。”淡漠的说完,阿精就从屋内消失了。

    阿精淡漠的笑笑,也不在意杜梦君这种“宣示主权”般挑衅的言语。前几日她在街头偶遇杜梦君,二人聊了一会儿,杜梦君打听清楚韩诺和阿精并无确切的关系后,胆子也大了许多,连阿精的警告都不曾放在眼里。

    “做人不要贪得无厌,不是自己的东西,劝你还是别碰!”阿精手里捏着一朵开得娇艳的鲜花,也不理会老白之前的训戒。举手投足间,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媚态,周遭的气场却清冷凌厉,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杜梦君嫣然一笑,并不在意阿精的劝说,眼神坚定自信:“你不爱他,为何不让别人靠近?”

    “你又如何知道我们不是真心相爱?”阿精淡漠的反问道。

    “因为他的喜好,你都全然不知!”

    花枝断了,花瓣飘然而下,落在地面,又被清风拂起,翻滚着乱入一旁的树下。她确实不知韩诺喜好,也未曾试着了解过他的喜好,就像上次杜梦君送来的书本,韩诺都如视珍宝般摆上了书架,时不时翻开看看,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她……该了解韩诺吗?阿精也不知道。

    她……该爱韩诺吗?可她没有爱情!

    “三日后是我生辰,韩诺答应陪我庆生,阿精姐若无事,可否赏个脸到我家里做客?”见阿精没有反应,似乎在思考什么,杜梦君笑容真挚了些,也不再故意激怒阿精。

    “到时候再看吧!”嗓音清冷,但是阿精没有拒绝。

    一桌好菜已经摆好,韩诺进屋后和杜梦君的母亲及弟弟打了招呼,又把给孩子的礼物放下,才将手中一个长长的盒子递了出去。

    “一点心意,莫要嫌弃。”

    杜梦君笑容灿烂的接过韩诺递来的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放着一幅卷好的字画,韩诺收藏的东西都是极品,杜梦君相信韩诺的眼光,把盒子放好后,就笑着招呼大家入座。

    一顿不算寒酸的饭菜,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阿精只是自顾自吃着,偶尔附和韩诺两句,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杜梦君母亲不禁对她多看了几眼。

    礼物也送了,祝福也到了,饭也吃了,韩诺回钱庄还有事情要办,杜梦君也不好多做挽留,就跟着他们到了门口。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韩诺转身对杜梦君说道。

    杜梦君却眉眼弯弯的笑着的拉住韩诺袖子,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怎么?我就不能出去走走?正好,我想去钱庄看看,没准以后还能给你介绍生意呢!”

    阿精不屑的勾起唇角,目光冰冷的锁定在杜梦君拉着韩诺的那只手上,冷冷道:“暗夺不成还想明抢,你看上的,该不会是韩家的产业吧?”

    “阿精,勿要胡言!”韩诺听出了阿精话里的讥讽,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环抱着双臂,阿精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是不是胡言,她心里最是清楚。”

    “阿精,不要无理取闹。”

    阿精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眸中隐藏着怒火。

    “我无理取闹?呵……你苦苦追求我多年,竟还比不过刚相识了几月的女子?”

    “你跟她计较什么?她不过是个孩子……”在韩诺眼里,孙卓不论多大,都只是个孩子,无父无母的孩子,只有他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习惯了孙卓对他的依赖,习惯了对孙卓好,习惯了给她想要的一切。可他忘了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子,只是长着和孙卓一样的面孔,却并不是孙卓。

    “孩子?”阿精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不过小你两岁,她在你眼里居然是孩子?哼,行!你带着你的孩子,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说完,阿精抬脚上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阿精!阿精!”韩诺本想追上去,却被杜梦君拉住了手臂。

    “让她消消气吧,女人在气头上是哄不好的!”

    夜深了,阿精还在独自买醉,酒馆里就只剩下她一人,店家见她喝得烂醉,也没敢关门打烊。

    原来人间的烈酒,真的能消解愁绪,至少在头疼欲裂,脑子像是一团浆糊的时候不会再想起韩诺。

    “姑娘,姑娘?醒醒!该结账了!我们要打烊了!姑娘?”

    “我来付吧!”

    店老板看阿精一头栽倒趴在桌上,顿时慌了神,急切的想要叫醒阿精,就见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够吗?”

    进来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衫,目光一直注视着阿精的背影。随意的抬手在桌上放下些银钱,待店老板拿起后,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打扰他们。

    店老板目光狐疑的打量了男子几眼,看他面色温和,也不像是坏人。

    “我们认识,我是来带她回家。”见店老板有些放心不下,男子解释了一句。

    店老板露出了然的神色,对着男子点了点头,才拿着银钱回了柜台。

    青衫衣角落在地上,男子在桌旁蹲下,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阿精熟睡的面容,心中隐隐疼痛。

    “阿精……我回来了!”男子蹲在阿精身边自言自语道。

    “亲爱的,我回来了,可你怎么又受伤了呢?哪怕没有爱情……你也放不下他……你为何就对他这么执着?”

    夜风袭来,街头已无人迹,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大地,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韩诺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来找过阿精,他以为阿精生气躲回了当铺,却没想过她就在人间买醉。

    john抱着阿精走在街头,怀里的女人体温很热,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烈酒,满身的酒味飘散在空气之中。前方是悠悠长街,不远处有个笔直修长的身影,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和街景融为了一体。

    “你要带她去哪儿?”等二人走近了些,白神父负手看着john问道。

    john眉头微蹙,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阿精醉得不省人事,他也不知该带阿精去哪里才好。

    “跟我来。”白神父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向前走去,john也抱着阿精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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