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据李三所说,他那天找活无果,便准备回家了,恰好他所在之处与家隔得不远,只要穿过一条巷子就行。
这条巷子人称吉祥巷,四周住的人比较杂,但总体来说还算是生活好过的那部分人。
李三虽不怎么认识这里的住户,对这条巷子却并不陌生,他闷头往里走,待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见他们不好惹,李三便停下了脚步,还往旁边让了让,然后就见那帮人走到这户人家大门口,连门都不敲,飞起一脚就踹开了大门,吆吆喝喝的进了院子。
李三是在街面上混的,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胆子大些,还好奇的探着头往院子里瞅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瞅着不说,还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这人就是画像上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小的一看画像,就认出来了,再错不了。”
“你可看清楚了?”
“差爷,您不相信小的,也得也相信小的这一所眼睛。”李三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小的这一双眼睛可利了,从来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说完,他嘻嘻一笑,“小的认出了画像上面的人,这不是怕耽误差爷们的活计,立马就赶过来了。”
“你倒精乖。”刘民笑骂一句。
李三听了这句夸,就像是吃了蜜蜂屎似的,越发笑得满脸褶子,“小的这也算是改过自新了,再说之前可没少受各位差爷的照顾。”
看他表现得既诚肯又无害,刘民也不难为他,道:“等人找着了,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李三搓着大手嘿嘿直乐,“这倒不是最要紧,要紧的是不能耽误各位差爷的事。”
林思没功夫看李三在这里拍马屁,站起身来,道:“既然你知道那户人家在什么地方,就带咱们去看看吧。”
李三连忙答应下来。
一行人出了刑部大门,往南走了许久,再转向东边,然后七转八弯的,又行进了一段路,这才找到了吉祥巷。
巷子里住的都是普通人家,路面并不宽敞,只够过一辆大车的。
李三领着众人,走到其中一户人家门口,指着大门道:“就是这一家。”
六子上前叫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干瘪老头,穿着半旧的粗布衣裳,倒也还干净。
老头见门前一堆官差,有些紧张,一时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思上前一步,温声道:“老人家别怕,我们是接到了报案,说是这里有人闹事,因此过来看看。”
老头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这才道:“这事……这事不是已经了了吗,怎么官差又来,莫不是大牛气不忿,去报了官?也不对啊,他报官你们应该去找他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思不知他说的大牛是谁,想来也是与此案有关系的人,他找了个借口,道:“不是大牛报的官,是别人,他说这里打架,伤了人,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老头“唉”了一声,叹了口气,反手把大门推开,让众人进来,“没有伤人,只是打了一架。”
一行人进了大门,见里面是个一进的小四合院,三间正房带两侧耳房,东西都有厢房,南边的倒座房西边栽着一棵大树,地面上铺着石板甬道,倒是收拾得极为干净。
大家在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下,老头这才说起那事。
原来这院子之前赁给了别人,当时出面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二十出头,长得是十分标致,住在这里半个来月,不知怎的竟同大牛勾搭上了,有一天大牛过来幽会,然后便被女子的夫家堵在屋里。
那夫家来了好几个人,把大牛堵在院子里,劈头盖脸的揍了一顿,又要拉他去告官,大牛害怕,央了他们私了,使了许多银子,这才堵了那帮人的嘴。
老头长叹一声,“大牛家是老住户,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挺老实一孩子,谁知竟这么糊涂?他这一闹不要紧,倒把大半家业赔进去不出,媳妇也跟他离了心,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唉……”
林思想到了什么,与刘民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李三蹲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老头这样感叹,小声与旁边一个差役感叹道:“什么老实,我看那大牛就是一糊涂虫,明摆了这就是仙人跳,不主动报官,还答应与人私了,他不破财谁破财?”
老头耳背,没听到他这一番嘟囔,倒是与林思同来的其他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牛家离这儿并不远,出了胡同一拐角就是。
众人在他家大门外敲了半天,才听到院子里有拖拖沓沓的声音往这边来。
里面的人很小心,只把门打开一小半,刚好能容下一颗脑袋。他似乎没想到敲门的是官差,明显吓了一跳,“官……官……官爷?”
“是李大牛吗?”差役问道
里面的人点点头,“正是小的。”
“有些事需要问一问你,把门打开吧。”
李大牛见说话的差役一脸的不客气,心中更害怕了,一边哆嗦着把门打开,一边哭丧着脸道:“小的与那张家的事已经了了,他们怎么又告官了?”
林思等人踏进院子,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屋门大开,里面也是邋里邋遢一片狼藉,早上吃剩的饭菜到现在还摆在桌子上。
李大牛不敢得罪差官,想请人坐下,又见院子里实在没有个落脚的地儿,只能略收拾了收拾,又跑回屋里把桌子前的凳子搬了出来,动作间,惊扰到围坐在饭菜上聚餐的苍蝇,哄的一声乱飞,黑压压的一片。
林思眼力好,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阵恶心。即便搬出来的凳子还算干净,他也没往上坐,只在边上站着。
“你和那张家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李大牛一脸的苦色,把掉落在额头上的乱糟糟的发丝往后捋了捋,道:“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小的真的没胁迫那张家娘子,这就是个误会,差爷们可千万不能信他们。”
“那依你的说法,事情是怎样的?”林思问道。
据李大牛所说,这张家娘子不止一次和他相遇,每次遇到都和颜悦色、温声细语,还请他帮了好几次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识了,慢慢的,便有了私情。
李大牛举起一只手来,急切的道:“小的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小的虽对她有些……那个意思,却并没有成事。那天,她给了我五十文,让我帮她买些柴来,小的将柴买了回来,她便从屋子里拿出来件袄子,说是给我做的。”
“小的……小的娘子手艺粗,小的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手艺。”李大牛搓搓脸,有些难以开口的道:“她一个劲的要小的试试,说是哪里有问题也好改,小的一想也是,便回屋换了下来,谁知刚脱下衣裳,外面就有人闯了进来,话也不说,直接把小的打了一顿。”
“接下来呢?”林思问道。
“那个领头的是张家娘子的丈夫,说小的这是要奸/污他娘子,小的哪里肯认,明明是她请小的进屋的,为的只是试试衣裳。小的想让她说句话,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证明小的清白,谁知她吓坏了,缩在那里,一个劲的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们又说要告官,让小的吃牢饭,小的没办法,只能掏银子私了。”
“花了多少银子?”
“十七两,一开始他们要三十两,可把小的卖了都值不了那么多,小的不干,说那干脆就去吃牢饭。还是张家娘子说不忍心小的真的去坐牢,给小了求了情,这才把银子降到了十七两。”
林思看着一脸感慨的李大牛,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糊涂的一个人,到现在还为那人说话。
真是,蠢钝如猪!
“十七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在座的都是普通人,即便刘民等人身上有公职,十七两也要攒不少日子呢。
“这十七两连小的娘子的嫁妆银子都填进去了。”李大牛小声道。
怪不得李大牛媳妇要回娘家呢,实在是他这做法,着实是招人恨。用了媳妇的嫁妆不说,还是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
林思对李大牛的观感有些差,只是他也算是个苦主,不好给他没脸,“你对那张家有多少了解?”
“了……了解?”李大牛眨巴着一双不大的眼睛,问道。
“你与那张家娘子两情相悦,不会连她的情况都不知道吧?”林思又问。
“知……知道,当然知道。”李大牛平日与她说得话并不少,此时努力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只知道对方的闺名,还有独身一个人住在这里,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张脸顿时白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哆嗦着嘴唇,“她……她……她是不是骗子?”
“你才反应过来啊?”李三回了他一句。
李大牛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身子一软就往后跌了过去,好在凳子不算高,人没摔坏。
众人忙去扶他,就见他两眼直愣愣看着天,口中喃喃的道:“完了,完了。”
可不是完了,这为了他这桩破事,家不成家,业不成业,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