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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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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在巷子里蔓延。

    一个抱着猫看着地上的鞋底,眼角直抽抽。一个露着半个白生生的脚背,脚趾尴尬的在地上抠来抠去。

    青柳眼疾手快的拉着秀儿和双儿后退一步,待离着那两人远了些,才抖着肩膀狂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把个娇俏的身躯抖得跟风中落花似的,都抖出了重影,乍一看,还以为是眼睛花了。

    林思抠了一会儿地,把脚抬了起来,踢了踢脚背,鞋面啪嗒啪嗒的在脚背上张合两下,像个等着喂食的鸭子嘴似的。

    “我……嗯……鞋子挺舒服的,就是丢了底子有点硌脚。”林思垂头丧气的道。

    樱娘掩住嘴,把从唇齿缝隙里钻出来的噗嗤声给堵了回去,又压下了心底里的痒意,才努力的绷起了一张脸,状似严肃的道:“哦。”

    林思还以为她会责怪自己两句,哪想到她一个“哦”字就完事了。

    哦,知道了。

    哦,没关系。

    还是:哦,你完了。

    林思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又不敢巧言令色给自己开脱,只好老老实实的道:“对不起。”

    樱娘虽是有些气恼他糟蹋了自己的心意,但当从他嘴里听到了那三个字,先是惊讶,然后心中一阵酸软。

    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当初,每当父亲和母亲有了争执的时候,每每先低头的总是父亲。

    樱娘抿着唇笑了,掩下眼中的泪光,这林公子和父亲一样心软呢!

    再说,这本就不是他的错,自己做的鞋子不结实,倒累得他在人前出丑。

    樱娘蹲下身去,将躺在地上的鞋底子捡了起来,含笑道:“你把脚上的鞋脱下来吧,待我晚上重新缝一遍,再送给你。”

    林思自己是知道脚上出了多少汗的,看着那臭烘烘的鞋底子被一只柔荑捡了起来,握在手中,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耳尖到眉梢,一点点红色以极快的速度晕染开来,很快就把一个青葱少年晕染成了个喜庆的红色娃娃。

    他想说点什么,谁知脑子里竟成了一片空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对,是不用对方缝?还是觉得对方缝的不好所以不用?

    一时之间竟说不明白了。

    林思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语拙的人,结巴了半天竟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成。

    正想着找个什么来补救一下,就听得自家大门后传来奶娘的声音,“哥儿,你回来了没有,我让你买的东西买着了吗?”

    奶娘这突兀的一嗓子惊醒了一对尴尬的小鸳鸯,林思忙朝门内回了一嗓子,然后趁着樱娘不备,将她手中的鞋底子一把抽了回来,一边踢踏踢踏的往自家走,一边对樱娘道:“时间不早了,怕是伯母早就等急了,你……你先回吧。”

    说完便三步两步蹿上台阶,推开自家的大门,一下子闪了进去。

    林思把门关上,然后才浑身无力的靠在门后大喘气,一颗心咣咣咣咣的跳个不停,让他一时都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外面的敲门声。

    慢悠悠的直起身子,正要离开,就见旁边突兀的伸过来一个脑袋。

    门口没有点灯,黑乎乎的,这突兀的一张白脸伸出来,把林思吓了一跳,正要出声,就见那个白脸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声音来。

    “你这傻哥儿,眼看着都那么尴尬了,还不懂得回家避开,倒让人家女孩子的脸往哪儿搁呢?”

    “原来是奶娘啊。”林思握着鞋底的手捶了捶胸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奶娘手一伸,把林思提在手里的猪肉接了过来,揶揄的道:“你去买肉,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我还以为是跟着杀猪匠去现杀猪了,正想出门寻你哩。”

    林思一噎,怕奶娘再说下去自己越发没脸了,忙伸了一只手来,从后面推着奶娘往回走,“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奶娘啧啧两声,语重心长的道:“樱娘这孩子出身大户,看着就不是擅长做鞋的,你别往心里去。”

    鞋子不比其他的衣裳,无论是纳鞋底子,还是将鞋面子缝到鞋底上,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樱娘这一双鞋完全就是她自己的手艺,自己又怎么会怪她?

    趁着奶娘在厨下忙碌,林思换回自己的鞋,将樱娘做的鞋子泡进水里,打算清洗一下,等晾干了,自己把鞋底子缝上去,省得她力气小,再伤了手。

    白团子那边伤了胃口,一直恹恹的,什么都吃不下,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这天林思在后院里摘菜,见他蹲在墙头上吹风,于是伸直了胳膊想要逗它一逗,谁知它一见林思,就如猫见了老虎似的,一蹦三尺高,嘴里吱哇的胡乱叫着,顺着墙头溜走了。

    剩下林思自己眨巴眨巴眼,竟有些呆了,连高擎着的那只手都忘了放下来。

    难道,自己的脚真有这么大的威力?

    竟将好好的一只清清白白的猫,给玷/污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林思迅速的摘完菜,回到了自己屋里,坐在床沿上,一伸手就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握在手里正要往眼前凑,又觉得不妥。

    把鞋子扔在地上,林思抚摸着自己的小腿,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遍,见开着的门窗后边并没有奶娘奶公的身影,这才放心的把脚抱了起来,伸着鼻子嗅了嗅。

    萦绕在鼻端的除了一股皂角味,确实还有一股脚味,不过这味并不浓,比起督中司里那些人,算是小巫见大巫。

    就这么一点点味道,哪怕是再加上一倍,也没有多大威力,能把白猫给臭成那个样子?

    林思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可信,他宁愿相信那猫是吃坏了肚子,或是苦夏。

    或许是见过对方最尴尬的囧相,林思和樱娘两个人比起之前来,更亲近了一些。说话做事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处得轻松的很。

    樱娘送了林思一双鞋,林思也想送对方点什么,在街上逛了好几遍,才从一个店铺中挑中了一根簪子。

    把簪子郑重的送给了樱娘,对方红着脸收下,第二天便把簪子戴在了头上。簪子是蝶恋花的样式,只要轻轻一动,蝴蝶的翅膀便微微扇动。

    樱娘乌压压的头发,配着精美秀致的簪子,好看极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按理说,两人就该过明路了,可是樱娘家里的事有些特殊。

    樱娘之前为着父亲守孝,现在她是出孝了,可她母亲还在守着。

    按理来说,父丧和夫丧,都该守孝三年。

    现在则是,硬生生的从中间砍了一刀下来,一家人成了两种活法,在外人看来有些滑稽,对知情的人来说,却是种种苍凉和无奈。

    樱娘一家从南方进京,本来就没带多少财物,买了宅子后,更是所剩无多。若不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樱娘是绝不会现在就抛头露面的。

    “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父亲,每每想起来就哭上一场,再加上老家那边……”樱娘把老家的事略说了一说,看了林思一眼,又低下头,道:“母亲是要给父亲守三年的,我不一样,我只给父亲守了一年,可是我是没有办法,不出门,一家子就得坐吃山空,饿死在这里。”

    林思看着樱娘眼中的泪水,只觉得一颗心疼得厉害,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轻声道:“你是个好姑娘,伯父在天之灵会知道的。”

    樱娘用力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他会知道。父亲在家的时候最疼我了,我做生意还是他手把手教的,惹得我娘每每都说他把我惯成了个猴子……呜呜……我好想他。”

    林思从小就没有父母,也不知道被父母宠着长大是个什么滋味,但并不妨碍他懂得樱娘的痛。

    小时候在永安候府,也曾无数次偷偷羡慕过大伯家的孩子,自己的堂兄弟。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跟自己的爹娘撒娇耍赖,疼了病了有人哄,做错了事有人罚。

    林思无数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将他们的身影换成自己,去享受那种亲情,在梦里一点一点品味那些关爱。

    这些感觉,他虽没亲身经历过,但是都懂,甚至比一般人懂得还多。

    因为,太过珍贵。因为,从未曾拥有过。

    看着樱娘泪眼婆娑,努力压抑着涌到喉咙的悲悯,林思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对方拥入怀里,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好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

    说起来,樱娘也是可怜。

    父亲没了的时候,家族内部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一家,差点将人赶尽杀绝。母亲当时就倒了下去,她一个人强撑着,又要照顾母亲,又要和家族对抗。

    到了京城后,先是买宅子,接着是给父亲做道场,然后又要守孝,又要照顾母亲,出孝后马不停蹄的开店赚钱养家,很快又被泼皮找了麻烦。

    这些事,一桩紧接着一桩,一件紧扣着一件,她连个悲痛的时间也没有,她也不敢让自己悲痛,她得把那口气憋着,怕那股气一旦泻下去,就再也撑不住了。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个人把肩膀让她来靠,告诉她,可以歇一歇,可以肆无忌惮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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