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隔壁的邻居在京中开了家小店，专卖胭脂水粉，因为刚开业不久，得时时盯着，樱娘每日早出晚归的，倒同林思遇着了好几次。
她家是京中的新住户，没见亲友来往，家里又没个男主人撑梁顶柱。林思怕她遇上麻烦，每日下了值都拐去她家店门口一趟，好歹自己这重身份，也算得上是半枚护身符。
督中司的那帮人都长着一双利眼，大海里都能捞出针来。林思每日回家的路同这段时间走的路可不是同一条，这样的一个大转变，大家岂会发觉不了？
有那好事的，便悄悄的跟在林思后边，见他去了那家名叫“粉妆阁”的小店对面，在茶摊子上要了碗粗茶。茶上来了也不喝，只盯着对面那卖水粉的小店看个不停。
跟踪的人搓了搓牙花子，暗暗的想道：看不出来啊，这一点通还是个情种，也不知他等的是哪个美娇娘？
想走近去再看看，又顾忌自己这张脸是个熟脸，若是被林思发现了，倒不大好，只能悄眯眯的遁了。
在林思本人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痴情的名声便传遍了督中司上上下下，只瞒着他一个人。
刘民见了他，像见了个大稀奇似的，拉着他左看右看，看个不停，嘴里啧啧有声，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看得林思心里直发毛。
不光是刘民，其他人也像是犯了大病似的，时不时找各种不痛不痒的借口往林思跟前凑，一边来回打量他，一边挤眉弄眼的说些吟风弄月的胡话，指望能臊林思一臊。
都是一帮粗莽汉子，抓贼追赃个个是好手，指望他们吟得来风弄得懂月，那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肚子里哪有存货？无非是把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东西在林思这里兜散。
林思哪里知道他们的肚子肠子里在转什么筋，还以为是京中哪家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声名鹊起了呢。一来二去了，林思没臊着，那帮人倒闹了不少的笑话。
说起来，林思也有十七岁了，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
好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女都有了，只是林思身份有些特殊，说贵不贵，说不贵却与候府连着亲，还是关系极近的那种。
这种情况，门第不错的看不上他，门第差强人意又不敢开这个口。再说，他家虽住着三进的宅子，却是境况一般，一年前还是家无余粮，连个耗子都养不活呢，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现在。
在这之前，奶娘连这个心思都不敢有，实在是家里一穷二白的，守着一个空房子，三餐都不继，哪有余钱来操办婚事？
可眼见着这一年多以来，林思安安稳稳的在刑部待住了，家里的风水也像转了向似的，一下子就顺当了起来，奶娘便又把这桩心事给翻腾了出来。
无人的时候也同奶公唠叨，然后被奶公一句话堵了回去，“咱们对外说是哥儿的亲人，实际上就是仆人，这事还得哥儿自己操心，你找个时机同他说说，让他上上心，咱们只等着帮着操持就是了。”
这话倒是正理，自古以来没有仆人为主家操心这种事的道理，可以从中提点，但不能为主家做主。
奶娘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打算找个时机跟林思提一提。
与此同时，另一家人也正为林思的婚事操着心，这人便是永安候林烨。
林思双亲俱无，由着亲大伯给操持婚事，也是正理。可这亲大伯对这件喜事，心里也犯怵，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候夫人见他走来走去，左右犯难，在旁边道：“这有什么难办的？你手底下那么多人，家里有女儿的不在少数，随便哪个年龄相当的、看着还不错的，配着就是了，还值得你犯愁？”
永安候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她，眼珠子一转，道：“我看你娘家侄女就不错，又与林思年岁相当，不如就说她？”
候夫人听了这话，气得一噎，用手指着他，抖啊抖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一甩袖子，道：“我不同意。”
永安候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祸水不能往娘家引，我手底下的人都是得用的，就能随便祸祸了？真是不知所谓。”
妻者，齐也。
妻子的脸面也是丈夫的脸面，不同于妾室，须得给予尊重。
是以候夫人虽说了蠢话，永安候却不好对她发火，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憋气，在地上越走越快，似乎想借着脚底板，把心里那点烦闷给散出去。
说实在的，他是真不想管林思的烂事，偏偏这事还非得管不可，真是……越想越不舒服。
想着想着，人便走到了门边。
候夫人见永安候抬脚要出门，知道他又要往后院几个小妖精那里去，心中恨得不行，想要阻止，偏又不得法，差点把手中的帕子给撕烂了。
待人出了门，候夫人才灵机一动，想出个法子来，急忙道：“等等，林思的事，我倒是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果然，那边永安候听到她的说法，又转身折返了回来，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对方道：“什么办法？”
候夫人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才放轻了声音道：“林思这个运道，这一年虽好了些，却还得防着它反复。你刚才的话我也认真想过了，不如这样，就在你朝廷里的对头家里找一个……这样，既牵连不到咱们，又不损了你那些手下，你看……”
对方说的虽然吞吞吐吐，永安候却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将林思当成一个身带霉运的大杀器，同自己的死对头联姻。
永安候往椅子后背上一靠，鼻子里哧的喘出一口粗气，眼睛凶狠的瞪着自己的枕边人，怒道：“你这个毒妇！林思再不好，那也是我林家儿郎，岂容得你用这种恶毒心思来算计……”
永安候一时激动，竟然收不住嘴，顺着就骂下去了，把个体体面面的就安候夫人，骂得都差点去撞墙。到最后，永安候骂到口干舌燥，才道：“你趁早给我收了这个心思，这事，想都不要想。”
狠狠的发一了通邪火，将肚子里的火气都撒了去，这才一身轻松的叨骂着“毒妇”出了门，剩下被训了个灰头土脸的候夫人在那里捂着脸哭。
永安候气冲冲的走出正院，犹自转头怒视正房，将院子里的小丫鬟吓得抖个不停。
哼！还以为把自己叫住，是要出什么主意呢？原来竟是这种馊点子。
自己是堂堂的永安候爷，结的仇家对头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从哪里寻那么指甲盖大点的小仇家给林思结亲去？
真是一个蠢妇！
愚不可及！
粉妆阁的门脸不大，进门的左侧就是柜台，一直往后延伸到后墙处，在那里拉了个直角，顺着后墙拐到了右边的墙上，占了左边和后边两堵墙。柜台约有半人高，二尺多宽，方便顾客在上面挑选东西。
胭脂水粉就摆在柜台后面的橱架上，训练有素的丫头们站在柜台里面，客人要什么就从后面的橱架上拿什么。
因为开业不久，樱娘每天都来这里坐镇，她来了，贴身小丫鬟青柳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应付完最后一拨客人，青柳握起拳头捶了捶肩颈，顺便走到门口，偷偷往门外探了探头。见茶棚下那个熟悉的影子依然在，这才踱回樱娘手边，在她耳朵边小小声道：“小姐，那个呆子又来了。”
樱娘正在盘帐，一只手翻着帐本，一只手在那里打算盘，正对着数字呢，被青柳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搅和，打乱了节奏，刚看完的数额又忘了，气得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樱娘手下并未用力，青柳也有趣，配合着呜呜直叫，委屈的揉了揉脸，跟对方闹了一通，才道：“要不我把人打发走，总待在那里也不是个事，两边的店铺都有人问起了。”
“坐在哪里，是人家的自己的事，你倒管起这些个来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把柜台后面重新整理一下。”
青柳无奈的叹了口气，柜台里好几个丫头呢，早收拾好了，哪用着得着自己？怎么看，都像是自家小姐在拿话堵自己的嘴。
这些日子，自家小姐总是怪怪的，像是突然多了许多心事，要么就是对着月亮发呆，要么就是对着雪团发呆，要么就是对着隔壁那堵墙发呆。
月亮和雪团好歹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那堵墙有什么趣味，难着是配着指头大的杏子，格外别致？
自己有时候问她，她只用铺子开张和生意繁忙来打发自己。可依自己看，虽然也有这些原因在内，但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直到在对面的茶摊子上看到一个本不该在那里的人，青柳才有些恍然大悟。
说起来，那林公子长得白净英俊，倒算得上是一表人材，他家的门第配自家，也不算低配。可听说那林公子自小双亲俱亡，这命……到底是硬了些。
青柳胡思乱想一通，越发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