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秋闱从八月初九开始，初九、十二、十五，一共三场，每场三天，总共九天。
等里院那几个书生都安安稳稳的进了考场，林家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考不考得中的不是他们最期待的，他们最盼望的是这些人能安安稳稳的把这九天给撑过去，千万别再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每到中途就被人抬了出来。
一时圆满不算圆满，结果圆满才是真的圆满。
虽然提着心，日子还是得过。
眼看着中秋就在眼前了，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街坊邻里，话里话外谈论的十有八九都同它沾边。
中秋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代表着团圆和美满，自古便有赏月、吃月饼的习俗。
大约是月亮上有棵桂树的缘故，除了月饼，民间也会赏桂，饮桂花酒。
林思一帮人在刑部闲聊的时候，说起来这些趣事，林思笑着把自己心头珍藏多年的疑惑道了出来，“……月亮上有嫦娥、有玉兔、有桂花、有草药，你们说为什么中秋要吃月饼而不兴吃兔子肉？”
这话倒是稀奇，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顿时都笑开了。
六子最活泼，大脑袋一下子就杵过来，挤在刘民前头道：“那按你这种说法，是不是还兴延医问药呢？”
刘民把横在自己面前的大脑袋推开，白了六子一眼，“团圆的日子自然是不兴看大夫的，不过兔子肉嘛……听说南边的月饼是肉馅的，也许就是包的兔子肉。”
“那不就糟蹋了？兔子就兴烤着吃，包在饼里作馅总觉得怪怪的。”大大咧咧的六子并没有看到刘民的白眼，又挤了过来，将坐着的刘民挡得严严实实。刘民没办法，只能自己把椅子给挪开了。
几人正东一嘴西一嘴的瞎聊着，就见门口进来一个人，提着个大大的食盒，正是之前找林思帮过忙的老刘。
老刘一进门就笑，先是跟各人寒暄了一遍，又对林思和六子郑重道了谢，林思只道他太见外，都是份内之事，有什么谢不谢的。
老刘把食盒搁在桌子上，将最上面的盖子打开，里面是好几个小盒子，里面盛放着各种点心，方方正正的叠了好几层。老刘一盒一盒的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对众人道：“承蒙兄弟们帮忙，让我老刘顺利的找回了丢失的银子，这是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就个茶水，大家别嫌弃啊！”
去给老刘找银子的是林思和六子，其中又以林思出力最多，于是他笑着对老刘道：“刘叔你这就太客气了，咱都是自己人，做的又是份内的事，当不得你如此破费。”
“当得当得。”见林思要伸手来拦他，老刘一把按住林思的手，反手一转就把林思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林兄弟，你这次可是帮了哥哥我的大忙，要不是你，我的那些银子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的。”
老刘这话十分鸡贼，自动自发的给林思升了个辈份，以前都当他是子侄叫他“小林”，现在直接称呼他为“兄弟”了，不过也这里没办法的事，督中司的这帮人都是林思的兄弟，老刘可不敢拿大。他当着林思的长辈，岂不是成了所有人的长辈？
“这是聚香楼最时兴的点心，杏仁酥、桂花糕、豌豆黄，还有月饼。”老刘把那盒月饼推到大家跟前，道：“这是南式月饼，听说里面有肉，和咱们这里的不一样，大家都尝尝……”
林思几个听他这样说，你看我我看你，俱都笑了起来。
老刘见他们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探头去瞧了瞧那盒月饼，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
林思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你这月饼来得巧了，我们刚刚正在说南方的月饼呢！”
刘民也揶揄的问道：“老刘，不知道这月饼是什么馅的？”
老刘哪里知道这个，只知道是肉的，眨眨不大的眼睛，迟疑道：“……猪肉的吧。”
众人又哄笑起来。
待老刘离开，大家都挤上前来，都想看一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肉。
林思也不藏私，想要找把小刀来，把月饼给切开，大家一人分上一块，没办法，人多肉少，只能这么办了。
谁知道找了一圈，全都没有小刀，林思心中一动，腰一弯手一伸，就把放在自己桌案底下的腰刀提了起来。
众人一看他那腰刀，纷纷大惊失色。他那腰刀可是在马粪里滚过一圈的，虽然洗净了，到底还是不要劳烦它的好。
刘民眼疾手快，一把按下了林思的刀，讪讪的笑了两声，着补道：“都是糙汉子，就不用麻烦刀了哈，一人一块，一人一块掰开了就行，咱这刀是用来抓犯人的，可不是用来切菜的，大材小用，大材小用了，哈哈……”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就是就是，不麻烦林哥，咱们自己来。”
肉馅的月饼不怎么合大家的口味，有那爱吃肉的感觉还凑合，有那不怎么爱吃肉的只能瞪着脖子使劲往下咽。连林思这么珍惜食物的人都吃不惯，吃得愁眉苦脸，最后不得不用茶水灌下去。
有那动作慢的，见大家的神情不对，把手里还没吃的月饼又偷偷放了回去。
吃了一圈，月饼盒子里还剩不少，都是一块半块的，六子心大，也不嫌弃，把这些统统打扫到自己嘴里，一边努力咀嚼着，一边哼哼道：“你们不爱吃都给我，我不嫌弃，反正都是肉。”
每到节日，其他的衙门可以放假，管治安的衙门反而比平时更加忙碌起来，尤其是底层的差役，更是辛苦，要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情况，还要排班去巡街。
督中司的人分成了三拨，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拨，每拨又分成若干个小组，每组只三四个人，在划分给自己的区域内巡街。
刘民也给林思安个了小组长的头衔，让他带着三个人去巡街。
林思从没当过如此“重任”，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刘民拍拍他的肩膀，提点他道：“咱们这活虽然费脚了些，却比查案子还容易一些，一会出去看到哪里出了什么纠纷，不用怕，直接先把人给锁回来，待过了这两天再慢慢细审。”
说完又拉过六子来，“六子是个武力强悍的，我让他跟着你，一方面是保护你，另一方面给你打个下手，到时候直接吩咐他就好。”
见林思点头，刘民又道：“剩下的张成和李右也都是你熟悉的人，平常也多有接触，你是了解的，他们都是可靠能干的。”
刑部负责重案要案的核审，又成立了督中司，但治安这一块儿却是不插手的，巡街无非是应个景。是以在京兆府那边忙得脚朝天的时候，这边还能游刃有余的把人分成三拨。
三拨人各有自己巡街的时间段，只要这段时间你在应卯，其他时间你自忙你的去。林思运气好，排在了下午。
中秋节当天，日头刚升起没多久，奶娘就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看看时辰，又去卖鱼的老马家取定好的鱼去了。以前只能以巴掌大的鱼来应景，今年有了进项，好过许多，能称条大鱼，说不得还能买上几只螃蟹。
林思闲着没事干，把前院打扫了一番，刚洗完手，就听得有人敲门。
走过去开门一看，见门口是两个没见过的女子，一个个俏婷婷的，前面的一个素净高挑，后面的一个圆润伶俐。高挑的那个没出声，反倒是圆润的那个先开了口。
“我家就住你家隔壁，今儿是中秋，我家太太特意准备了一点心意，都是些月饼点心什么的。”说完，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了过来。
林家周围的邻居都是住了许多年的，俱都认识，只有西边那一家是新来的，女子这么一说，林思就明白了。
家里没有女子，林思也不好请人进门，只道：“奶娘不在家，家里只我一个，不好请你们进去。”
高挑的女子点了点头，蹙在一起的翠黛一般的眉毛往两边散开，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打扰了，篮子里没多少东西，你就收下吧，咱们是邻居，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圆润的女子将篮子塞到林思怀里，指着最上面一大枝开得正灿的桂花道：“这花你赶快插起来，不然等到晚上就谢了。里面的月饼是我家自己做的，都是南式口味，你拿去尝尝……”
见圆润女子啰嗦个不休，高挑的女子开口道：“青柳，就你如此啰嗦，让林公子自己去处理就行，咱们走吧。”
“青柳？”林思刚才就觉得这两个女子的声音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有了这两个字的提醒，月前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这……这不就是被自己踩碎纸元宝的那两个女子嘛，原来竟住自己的隔壁！
林思心中惊讶，脸上也有些惭愧，一时嘴跟被糨糊粘上了似的，想道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名叫青柳的丫鬟听林思叫自己，以为有什么吩咐，谁知等了一会儿，却见他脸儿红了。
啐！真是个呆子！
青柳横了林思一思，转过头去护着自家小姐，想把她挡严实。小姐比她高出半个头去，挡是挡不住的，倒显得她像一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十分紧张。
两个女子走出短短的一段路，闪进隔壁的大门里面，看不见了。
林思抱着一个开满桂花的篮子站在门口，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若是有陌生人从此经过，怕是会惊艳的多看上两眼。
林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幅风景，此时的他心里突突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些不安。坏了坏了，下午要去巡街，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