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六子身高体长，只一个助跳就跳上了墙头，他蹲在上面观察了一下，对林思道：“不错，这上面还有一枚脚印，脚尖是冲着郑家的院子。”
“我也去看看。”有好事的人从人堆挤出来，欢快的奔向墙头，去印证这个奇景。
六子见这人笨拙，还在上面拉了他一把，等他看清了，又把人放了下来。
这人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土，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叫道：“上面真还有鞋印，印的真真的。”
郑二脸色黑沉沉的，看了抱猫汉子一眼，“我俩是邻居，我找他有事，又懒得走门，跳个墙头不算什么吧？”
抱猫汉子听了这话有些生气，“郑二，我昨晚一直在家，可没见过你。”
“我翻过墙头，才发现这事不用你帮，我自己就能解决，于是也没打扰你，又翻了回来，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时人认为只有贼人才会翻墙，否则谁会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从墙上乱蹿？
抱猫汉子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又不好直接指证郑二是贼，直气得胸膛起起伏伏，一双眉毛都立了起来。
林思转向抱猫汉子，指着他问道：“这位老哥，你家可曾丢过什么东西？”
抱猫汉子气呼呼的道：“不曾。”
“你再仔细想一想。”林思提点他。
抱猫汉子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老老实实的道：“没丢东西。”
林思无奈的拍了拍额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曾说你家闹过鼠灾？”
一说起这事，抱猫汉子可有话说了，他举起怀里的狸花猫给众人看了看，“这位大人说的不错，我家确实闹了鼠灾，不知是哪里来的耗子，把我家骡子的尾巴给咬了，害得我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去借猫。”
林思等他说完这一句，连忙拦下他的话头，“老哥家的骡子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不妨牵过来，让大家看看稀奇。”
“在在在，我家的骡子就养在西墙根下，大人若是要看，我立刻牵过来。”
“那就麻烦你了。”林思道。
汉子把猫抱回去，又把骡子牵了过来。围观的众人让开一条道，让骡子顺顺利利的进到郑家院子里。
这骡子肩阔腿长耳朵小，品相极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瀑布似的尾毛变得稀稀拉拉，着实是一处败笔，怪不得汉子气得不行。
林思走到骡子后头，仔细观察了一番骡子的尾巴，见与自己的推测想相符，眼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大家且看。”林思让开了一些，指着骡子的尾巴对众人道：“这尾巴上断毛的部分齐齐整整，试问什么样的老鼠才有这样的牙口，能造出这样的痕迹？”
有这句提点，众人也看出端倪来，确实，老鼠啃东西用的是尖牙，尖牙细细小小，啃完东西毛毛糙糙的，是怎么也造不成这样的痕迹的。
“不错不错，这么整齐，倒像是刀或是剪子造成的。”有心思清明的人在一边附和道。
抱猫汉子气得一拍大腿，眼睛直直的瞪着郑二，口中大喝：“是哪个龟孙子做的？有胆子做下，没胆子承认，真是个乌龟窝囊废！”
郑二也是火冒三丈，可又不能骂回去，不然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乌龟窝囊废”？
林思安抚下怒气冲冲的抱猫汉子，问他：“发现骡子尾毛没了，可曾寻找过？”
抱猫汉子看着自家的骡子，眼露心疼的道：“当然找过，为了把那可恶的耗子给揪出来，我把家里都快翻遍了，耗子和骡尾，没一个找着的，实在没办法，这才去借了猫。”
林思转向郑二，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起转向郑二，郑二色厉内荏，硬撑着道：“我是去过隔壁，不过剪毛的事不是我做的，我撑得没事去偷毛做什么？没道理啊！”
“我们先不论剪毛的动机，单说它的可能性，确实是你的嫌疑最大。”林思道。
郑二一时反驳不了，死鸭子嘴硬的道：“那又如何呢，我没有动机呀！”
林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对一旁的六子道：“去搜搜吧。”
“搜啥？”六子显然还没有摸到头脑。
林思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六子才半信半疑的去了。
郑二一看六子朝着屋内而去，立马慌了，指着林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动机吗，给你找动机呀！”林思道。
“不行，他就一个人，谁知他会不会趁乱做些什么？”
这话说的林思一阵恼火，他嘴里哼了一声，叫住走到门口的六子，又从郑大郑二两拨人里各点了一个人，叫这二人同六子一起去搜。
见这三人进了门，郑二就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起来，不时朝屋里看看，又不时看看林思，眼中含着恶意，像是在估量林思的武力值。
除了他，其他人也都聚在一起，小声的嘀咕起来。
林思一看郑二眼神不对，立马手握刀柄，噌的一声把腰刀拔了出来，学着刘民的样子似模似样的挽了个刀花，脸色一肃，厉声喝道：“刑部办案，无关人等不许喧哗。”
刑部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雪亮的刀锋更是好用。
众人都是知道刑部差役的彪悍的，个个都能以一个抵几个，哪里晓得林思就是个菜鸡，连半个人都抵不了。
林思调动全身的感观，耳朵要清，眼睛要明，身手要……算了，动作要像模像样，只要能等到六子回来，他自己就安全了。
林思现在也有些后悔，深觉得自己有些拿大了。心思再聪敏有什么用，武力不济还不是不顶事？要是把官兵捉贼演成贼捉官兵，那就有意思了！
林思心中苦水翻涌，面上确是镇定自如，半也不也露怯。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握刀的手臂上，力求手臂稳定，千万不能颤抖。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佑信徒安安稳稳度过这一关，弟子一定……
林思心里念念叨叨的，把漫天神佛拜了个遍，好不容易才等到六子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一包东西。看到他的身影，林思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他微微放松了下手脚，这才发现手臂酸麻的厉害。
六子走下台阶，对着林思道：“幸不辱命。”
林思点点头，没有力气再多说，只道：“打开给大家看看。”
六子把那包东西打开，竟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白布，中间挖着几个洞，上面用墨画出眉眼唇鼻，眉毛的上方是一团黑色的水藻一样的东西，还不等大家看那是什么，抱猫汉子就奔了过去，摸着那些水藻道：“这不是我家骡子的尾毛吗？原来竟是做了这个！”
话说话完，他转头看向郑二，“郑二，你这个贼子，偷剪了我家的尾毛，又吓死了你爹，真是猪狗不如！你就是个畜生，我呸！”
围观的众人都不是傻子，见到这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全都怒视着郑二，郑老爷子可是他亲爹呀！他确实是个畜生，枉为人子。
郑二倒想把这东西推到别人身上，可能推到谁身上呢？
墙上的脚印是他的，东西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老爷了去了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一家子人，连个能推脱的地方都没有。
他“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跪下给林思连连叩头，又给孝子贤孙和围观的众人叩头，哭道：“我也不想的啊，老爷子天天闹腾，我只想吓他一吓，让他消停一点，谁知就那么巧，他一下子就过去了……我心中也难过啊！是我错了，是我不对，我给老爷子当牛作马，求大家饶了我吧！”
他膝行上前，想要抱住林思的腿，却被林思身边的六子一脚踹翻，他也不起来，就趴在那里哭天抢地。
众孝子谁都想不到这一场变故，一时俱都无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郑二的妻子是个温顺的女子，见了此等情景只能哭哭啼啼，却半句实用的话都说不出来。郑二的儿子更是吓得跟个鹌鹑似的，只剩下发抖了。
倒是郑大，虽与郑二不对付，到底还是强撑着走上前来，跟林思哀求道：“看到亡父的面子上，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这事有些难办，首先人是不能放的，郑二装鬼吓死老父，与情与理，都不能简单的一个“放”字了事，可是若把人押走，偏偏又在郑老头灵堂之上，若真这么做，就有些太不通人情了。
林思左思右想，干脆撒手，自己不管了，让上面的人苦恼去。
他叫过抱猫汉子来，让他去刑部跑一趟。
抱猫汉子暗恨郑二贼人行径，又不齿他的为人，很乐意去跑这一趟。
不多时，刘民就带人过来了，他带来的李坚的意思，给了郑家人两条路。
一条路是现在就拿郑二归案；二是看在郑二是孝子贤孙的份上，先允他给老父办完丧事，然后再拿他归案，同时也要郑家其他人看牢他，若是不小心让他给跑了，其他人一起担责。
郑家其他人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他们倒是想让差役现在就把郑二给带走，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郑老头尸骨未寒，魂魄还没走远呢，自家就先闹起来，传出去不光郑二不义，自己也不仁。
郑大和其他人商量了一番，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第二条路，自己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还得感激刑部的通情达理，一帮人心里把刑部骂了个死臭，面上还得赔着笑把人给送走。
出了郑家的门，又走远了一些，刘民才笑着捶了林思一拳，笑道：“你这家伙，真有你的，出门溜达还不忘捞个业绩回来，要是京兆府那帮蛮子知道，还不得羡慕死。”
夸完了林思，又他手提一把大刀，大大咧咧走在路上，要不是神色从容，简直就像要跟谁拼命似的，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着刀做什么，为什么不插回到刀鞘里？”
林思与刘民太熟，闻言也不矫情，苦兮兮的道：“手酸，插不回去。”
说完，稍微把那刀举起来一些，然后就见那刀抖抖抖抖，比那风中的野草晃得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