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容锦鹤，你耍我
林副场长心里打鼓，周朝晖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究竟是通过谁知道的当天饭桌上的谈话的？
他打量着周朝晖。
男人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好像提起这个，完全是闲聊一样。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闲聊，为什么偏偏提起这个？
“唉，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托托关系，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人，好在，这张脸皮还值点钱，我这么多年在镇上，也算是攒下这么点人情关系。”
林副场长望着周朝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别说是我，这种事，比比皆是，我想就算是周场长你，能调来咱们林场，想必也是走了人情关系的吧？”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周朝晖还不也是一样吗？
周朝晖笑了，这个笑容，让林副场长心里一个激灵。
“我是打了报告申请来这个单位的，林副场长如果有疑问，可以去查一下，所有的调任手续完全是符合规定的。”
他喝了一口茶，早晨的白面饼好吃，猪肝汤味美暖胃，酸辣土豆丝开胃可口。
这会儿再喝上这么一杯茶水，真是千金不换的享受。
“不过你说的也对，人生在世，不管想做什么，都抛不开人际关系，有这个人脉，不利用才是傻子。”
这人说辞变了，可林副场长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是更加紧张了。
他竭力想要说点什么，找回主动权，当即冷笑道：“是啊，周场长说得对，就像是禾小善似的，周日不还是去帮别人操持酒席了吗？当然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收钱的，这丫头，贼着呢，才不会走老钟头的路子，可是，她收东西了吧？既然不收钱，人家肯定是要给东西的啊。”
他原本想在劳模表彰大会上提出这件事的，当面打了禾二海跟禾小善的脸，让王局长跟上面的人都好好看看，被他们当成招牌的禾小善也不过是个喜欢投机取巧钻空子的小人。
现在为了跟周朝晖争出个长短来，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后悔，可不仅不能让周朝晖看出自己的后悔，还要挺着胸膛让周朝晖知道，禾小善也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周朝晖再度笑了，不过眼睛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像是一个耐心极好的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自投罗网。
“禾小善只是去帮忙干活，并没有牟利，胡家也的确是给拿了东西，不过都是厨余边角料，给家里两个小的拿的，而且，禾小善还随了礼的。这怎么看，也都不过是老百姓拿之间的普通人情往来，跟你请客送礼，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吧？”
林副场长无法反驳。
周朝晖对着落水狗又打了一棒子：“我怎么记得，之前王局长就对禾继祖拿到那个指标的程序有异议，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又搞出这么一番操作来，会怎么看呢？”
林副场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他喃喃着：“你想怎么样？”
周朝晖好端端的提起这一茬来，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你看着办。”
周朝晖扔下这么一句话，出去巡山做事了。
只剩下林副场长独自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做“看着办？”
看着办什么？
容锦鹤回来了，跟林副场长打招呼，好像是之前在开门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这个书呆子，其实很识趣，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他最明白不过了。
林副场长想起他进林场的程序。
容锦鹤说是他妈找的人，那就也是托关系走后门才进来的了？
容锦鹤顶了他女儿的位置，他才去托关系给女儿另找工作，根子在这里，也就更说明这些操作都是常态。
林副场长做了几个深呼吸，故作随意的问道：“小容来林场工作，你妈妈除了托关系之外，想必也送礼了吧？”
同样是套话打击人，他问的可是比周朝晖还要直接。
林副场长心里有了盘算。
只要问明白容锦鹤当初找了谁，给谁送了礼，将来女儿的事情被提起，他提起这茬，就可以让上面的那些人都纷纷闭嘴。
一个个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有什么权利指责他？
容锦鹤：“我？我是正常调配啊。走正规手续进的林场。”
林副场长不敢相信：“你不是说是你妈找了领导？”
“是啊，我妈找了领导，跟他们说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领导可以给我分配工作了，因为之前我生病，咱们镇里跟县上的领导都去我们家看过我，当时就说了，只要我病好了，工作肯定立刻给我安排。”
容锦鹤一脸无辜：“本来我妈是让我听大学老师的建议，最好能留在城里工作，可我觉得基层更加锻炼人，而且，学有所成回报家乡，也是我的理想，这才回来找工作的，当时上上下下的领导还都挺高兴的，就连我们老师都说我这个人不错，没忘本。”
他是大学生，是稀缺人才，这样的人才，镇里县上自然是竭力想要把人留下来的。
哪里还用走关系，只怕是所有基层的工作岗位都随便他挑。
林副场长木然的问道：“你妈妈，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务农，上次就跟您说过的啊。”
容锦鹤仔细回忆了一下，再次确定，自己真的从来都没有骗过林副场长。
林副场长有苦说不出，他上次还以为容锦鹤是在搪塞他，没想到，她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你家里……”
“容家庄的，禾小善她们都知道。”
容锦鹤也纳闷，林副场长怎么回事，这些事情他的资料上都写着呢，怎么还需要问一遍呢？
林副场长也不能说自己其实根本没看过容锦鹤的资料。
他没想那么多，林场这些年来来去去也有不少人，所谓的资料向来就是个摆设。
他将容锦鹤的资料找出来。
看着上面父母那两栏，一栏空着，一栏务农，家庭住址也写在上面，的确佐证了容锦鹤的话。
林副场长忽然笑了出来，他看着容锦鹤：“你是在耍我吗？”
容锦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耍你了？”
林副场长被问住了。
他的确是问过，可容锦鹤也还是有着语焉不详，故意诱导的嫌疑。
容锦鹤看着好像是中立，实际上一直有意无意的站在了周朝晖那一头。
容锦鹤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林副场长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以及他对周朝晖禾小善的针对，叹了一口气：“我早都想说了，这办公室里一共就咱们三个人，您说您整天弄那些勾心斗角的有意思吗？”
林副场长这会儿知道了这个人的底细，对他哪里还有之前那么好的耐心，当即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
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他想要将那个“副”字丢掉，都已经多少年了，本以为这次是手掐把拿的，之前林业局的人也跟他透露过，王局长他们开会，都已经研究让他当场长的事情了。
可谁承想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于周朝晖来说，不过是众多选择之一。
而且还是周朝晖的母亲看不上的那种。
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现在周朝晖又处处拿捏他，他心里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
可偏偏他拿周朝晖没办法。
从前看这人孤高冷傲，冰块一样沉默寡言，还以为他会是那种高高在上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人。
现在才发现，这人心眼多，还特别会来事。
能说会道的一张嘴，真是让人恨不得撕烂了。
王局长从前对周朝晖态度平平，前两天他去镇上开会，就听到他在会上一直夸奖周朝晖。
而且，周朝晖当时不在，可见王局长不是为了买好。
他提拔了一个顾西安，让老钟头重新掌管食堂，又妥善安置禾小善，将禾二海劳动模范的荣誉争取下来，就让林场这些工人对他心服口服。
这人很会收买人心，还真是不好对付。
他想喝口水压压火气，端起茶杯，才认出来，这是周朝晖的，举起茶杯就要摔出去，却忘记里面倒满的茶水他还一口都没喝呢，杯口倾斜，茶水直接浇了林副场长一头一脸。
茶叶落在他的脸上，斑斑点点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容锦鹤目瞪口呆。
“林副场长，你这是……”
“妈的。”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林副场长没心情搭理容锦鹤，将茶杯放到桌面上。
这杯茶水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茶杯真的摔出去，就等于和周朝晖叫板呢！
这人狡猾的跟狐狸似的，自己手上没有他的把柄，真的对峙起来，只会吃亏。
林副场长默念了三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才勉强冷静下来。
“我去洗把脸。”
他起身离开了，也不去管容锦鹤怎么想。
这个人现在对他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怎么想他也就不重要了。
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关上，容锦鹤抿了抿唇角，咕哝着：“小心眼。”
起身给炉子添柴。
月末了，今天下午要给工人开工资，他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将每一份工资塞到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上工人的名字。一封一封的摞起来。
写到禾小善三个字的时候，眉眼都特别温柔起来。
唯一的遗憾就是林场不是自己家开的，不然一定把她的信封装得鼓鼓的。
用信封装工资，还是容锦鹤跟两个场长提出来的。
拿着方便，每人一份，也免得开工资的时候，还要一份一份的数出来。
太耽误事。
周朝晖没话说，林副场长也同意了。
以后的林副场长，只怕是会很难再支持自己的任何提议了。
容锦鹤想到这一点，仍旧觉得有点可惜。
周朝晖将四双手套交给了钟大爷：“厨房打个水啊，看个木头什么的，戴着手套好一点。”
他有私心，下意识解释了两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是画蛇添足，匆匆离去。
钟大爷拎着手套进屋，跟几个人说出自己的疑惑：“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说话都只喜欢说一半呢？小善，你也是这样吗？”
禾小善摇头：“饶了我，说话只说一半，那不是要憋死我么？”
这丫头的性格跟周场长截然不同，钟大爷觉得自己是问错人了，将手套发下去，也将周朝晖的话成功转达。
李秋荷拿着手套感叹：“换了这么多个场长，还就人家周场长在发手套的时候想到咱们了，我发现啊，这个周场长，还真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张凤仙笑道：“毕竟是部队里走出来的，能体会所有人的不容易，也挺好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那林副场长祖上八代贫农呢，他什么时候体谅过咱们了，可见这跟出身没关系，全都看一个人良心怎么样。”李秋荷不赞成。
两个人争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
钟大爷来到禾小善跟前，低声问道：“周日去帮人家操持酒席了？”
禾小善点点头：“嗯，窦婶的大哥家里，您知道，她们之前求过你。连菜单都还是您帮我定的，他们挺满意的。还夸您会带徒弟来着。”
钟大爷却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叹了一口气：“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也是，当时不应该帮你订菜谱的。”
禾小善纳闷了：“怎么了？您怎么还后悔了？”
钟大爷看着禾小善，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秋荷耳朵尖，走过来帮钟大爷解释：“禾继祖今天一早过来就把这事宣扬出去了，现在林场里人都在议论，你会不会也像是上次你钟大爷那样，被开会通报批评。”
禾小善解释：“我又没收钱，说好了只是帮忙的。”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林副场长一直想要揪你尾巴呢，鸡蛋里都恨不得挑出骨头来，他能放过这次机会吗？”
禾小善想起林副场长的小人行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中午打饭的时候，顾西安几个人果然小声提醒她，甚至还想帮她出主意。
不过都是馊主意，完全没有采用的必要。
林副场长也不知道去干嘛了，一个上午都没出现。
禾小善心里有事，下午拿了工资，也没有多高兴。
她向找周朝晖探探底，又不好处处麻烦人家。
第二天王局长来林场查看。
禾小善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当着两个场长的面对王局长说道：“局长，有件事我不知道做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