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心动
“这个啊，你倒是早说啊，走，进屋吧。”
他不说，禾小善也就不再多问。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禾小良跟禾小正看到周朝晖，眼睛都亮了，纷纷过来跟他打招呼。
禾小善让他先坐会，本来是打算给他倒杯水的，转念一想，去厨房拿了饭碗过来，帮他冲了一碗油茶面。
“你先吃这个垫吧垫吧，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
周朝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不用了，我喝了这个，就回林场去了，你别忙乎了。”
他来的时候凭着一股冲动，急切的想要见见这个人，在婚宴上他没压住脾气，中途离席，打了车票，急匆匆的赶回来。
站在人家后院的时候，还很理直气壮呢，现在真的坐在了人家炕上，又开始觉得不对劲。
她是他的谁，他凭什么这么折腾人家？
男人慢慢将手拿开。
喝了油茶面就准备走，却对上禾小善温软的目光:“坐一会，我去给你做碗热汤面条，正好问一下小齐的事情，不然明天去了林场，又不方便说话。”
她抱怨着，不自觉的带出一点娇嗔。
让周朝晖想要离开的心思，迅速消散开来。
禾小齐就是最好的借口，周朝晖说了一声“好。”
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炕上。
她不是他的谁，可是，她想知道自己妹妹好不好，这完全是无可厚非的。
书桌前的禾小良回头看了一眼无意中缩了一下肩膀的周朝晖，伸手扯了一下禾小正的衣服，朝着她一努嘴。
禾小正起身，来到了周朝晖面前。
周朝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我跟二姐今天把炕烧的可热乎了，你坐炕头好好暖和暖和不成吗？”
“嗯？”周朝晖迟疑了一下，他之前还躺过这铺炕，那次是胃疼的受不了了。
至于坐着。
他看到过其他人都是盘着腿坐在炕上，那姿势，也不能说不好看，只是似乎太奔放了一点。
也不知道禾小善看到自己盘腿坐在她们家炕头上，会怎么想。
禾小正见他迟迟不上炕，很是疑惑：“周大哥，我们家炕上没长钉子，你怎么就不能坐到炕里去呢？要我帮你脱鞋吗？”
这自然是不需要的。
周朝晖连忙摆手，他也不敢赌，这姐妹几个，经常不太按常理出牌，他还真就担心禾小正说到做到，要帮他脱鞋。
连忙自己脱了鞋，坐到了炕头上。
厨房很快传来爆锅的香气。
禾小善架上木头，将锅里添了汤之后，盖上锅盖，端着面盆进来了。
周朝晖见她要做手擀面，连忙说道：“我上次跟你换的那个挂面不是还有吗？吃那个就成，不用这么费事，还做什么手擀面。”
“忘记你自己什么毛病了吧？”
禾小善斜睨了他一眼。
之前还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场长，跟人说话往来都要注意一点，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熟悉，还是因为看穿了这个人外冷内热的本质，禾小善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的没了那个“小心”。
“你那胃病，就尽量别吃挂面了，再说了，也不费什么事，很快就好的。”
这个眼神，这个带着责备的关心，都让周朝晖倍感熨帖。
他这会儿后知后觉的明白，禾小善刚才为什么不是直接给自己倒杯水，而是冲了油茶面，原来是担心他的胃会不舒服。
可他还是要谦让：“那有这三分之一就成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知道你吃不了，那不是还有两位呢吗？”
禾小善做的是肉丝面，怎么可能不给两个妹妹带出一份来。
她让周朝晖稍等，自己手脚利落的揉面擀面，切面条。
女孩扎着围裙，动作利索，暖黄的灯光在她的眉眼之间似乎都渲染上了一层柔光。
周朝晖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之前的焦躁烦恼，都逐渐散去。
他妈妈从来不做饭，小的时候，童琇筠不是在外面跑演出，就是在剧团训练，他的父亲更是常年在外，家不像家，偶尔回去一次，屋子里也只是冷冷清清的。
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男孩子要独立，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别人”，也就包括了家人。
所以，周朝晖从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住校。
偶尔回一次家，也有阿姨做好饭菜。
阿姨厨艺不错，做出来的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可是，他却总也吃不出来香来。
因为没人会考虑他喜欢吃什么，胃口好不好，需要吃什么。
这些事情当父母的不去关注，不去说，帮佣阿姨又怎么会知道呢？
家里的气氛并不好，从他记事起，就没看到过父母对彼此笑过。
他眼中家人团聚的日子，不像是团圆，更像是仇人对头。
俩人不吵架，可是，饭桌上彼此之间连眼神互动都没有，就算是吃菜，都是楚河汉界，分的清清楚楚。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愿意回家去吃饭了。
宁愿躲在宿舍里啃干粮。
直到后来，家散了，他再也不用回去遭罪了。
禾小善无意间的一抬头，就对上周朝晖出神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
拿着擀面杖在周朝晖面前晃了晃。
男人回神，看着她满面疑惑：“你说什么？”
禾小善笑了：“我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你，在想啥呢，这么专心？”
周朝晖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些心事。”
禾小善好奇了：“你居然也会有心事？”
“我怎么就不能有心事呢？”周朝晖觉得这话就跟问“您居然还亲自上厕所”一样，有用程度，百分之零，完全是一句废话。
禾小善半开玩笑的打趣：“也不是，就是我以为你一直铜皮铁骨，不会有烦心事呢。”
周朝晖：“……我觉得自己八成大概勉强应该也能算得上一个人吧？”
禾小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当然是人啊，必须一定是个人啊！”
周朝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禾小善配合着他说废话呢。
也不由得笑了。
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这一刻，他忽然希望时光停滞，又希望这副画面能一直不变，他出远门回来，她为他洗手作羹汤，岁月静好，千金不换——
周朝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连忙挪开目光。
——“周大哥，这道题，你帮我讲讲呗。”
打破这份尴尬的是禾小正，拿着自己的数学书，请教他问题。
担心他会多想，还特地解释：“二姐也在做数学题，她顾不上我。”
大姐就别说了，正在那忙着呢。
小学数学，对周朝晖来讲，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的确需要做点什么，整理一下突然又乱了的思绪。
就算是做了二十八年的单身光棍汉，周朝晖又不是傻子，想要跟一个女人天长地久，他不用多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反感别人说他跟禾小善年龄相差太大，也明白自己之前的种种情不自禁不过源于心动情动。
心，乱了。
脑子，也迟钝了。
一道小学数学，让他讲的七零八落的，不要说禾小齐了，就连禾小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禾小善顾及着他的面子，没有开口纠正。
菜刀切面条的声音，整齐而规律，就像是周朝晖的心跳一样。
他看向面板，又发起了呆。
禾小善只道他还在为童琇筠婚宴上的事情心烦，也就没多问。
锅早就已经开了，切完的面条直接下水煮就成了。
禾小齐拿着数学书回到了书桌前，跟二姐小声嘀咕了两句，两个小姑娘转头看了看周朝晖，神情之中流露出同样的困惑。
大概是饿的狠了，捧上饭碗，周朝晖暂时将那些烦恼都置之脑后。
禾小善切了不少肉丝在里面，都是肥瘦相间的。
白色的面条，浅红色的肉丝，撒上一层绿色的葱花，咸淡适中，喝上一口汤，一路暖和到胃里，彻底驱散了周朝晖身体里的凉意。
面条劲道，比挂面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虽然还在震惊于自己突然发现的真相，可周朝晖一口气还是吃了四碗面条，就连之前一直嚷嚷着不饿的禾小良跟禾小正，也都各自吃了三碗，打了饱嗝才放下筷子。
禾小善扫了一眼几个人，轻蔑的哼出一声来。
两个小的心虚的一笑。
那她们之前的确是吃饱了么。
还能吃下这么多，是自己都没想到的。
吃完饭的两个人又去学习了。
留下周朝晖跟禾小善大眼瞪小眼。
要是换做别人朝着他这么哼上一声，周朝晖这会儿肯定冷脸了。
可现在，周朝晖觉得自己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种打开了任督二脉的武林人士一样，居然觉得禾小善这声轻哼莫名的好听，连那个眼风，都让他心热。
禾小善见他又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人吃错药了，今天一个劲的看她？
将碗筷收拾下去，周朝晖也准备走了。
禾小善把人叫住：“还没问你呢，小齐安排的怎么样了？”
她之前看周朝晖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才没问，这会儿吃饱喝足暖和过来，问问应该没错了吧？
“她啊，我也忘记说了，她昨天就去剧团报名了，现在在我妈那住着，有人照顾，你别担心。”
周朝晖出门，禾小善跟着送了出来。
她本来不是那种喜欢探寻别人心思的人，可想到周朝晖刚才在外面抽烟的那副画面，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知道你今天究竟经历了什么事，不过我觉得只要是人平安无事就好。这世上，除了生死大事，其余都是小事。”
“也不算是小事。”
周朝晖轻笑一声，带着一点嘲讽：“今天酒席上，我把人家儿子给打了，那小子跑了出去，闹得挺难看的，婚宴也给彻底搅和了。”
童琇筠的结婚对象，官职并不比他父亲周英渠的官职小，童琇筠本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婚宴排场自然不小。
当着那么多的宾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想而知，童琇筠那边究竟有多手忙脚乱。
禾小善不解：“你心思挺深的，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意，也不至于当面闹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朝晖看了她一眼：“你了解我吗？”
禾小善挠挠后脑勺，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可爱的傻气：“了解一点吧。反正你不应该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这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处事风格。”
他之前耍林副场长玩的时候，可是很沉得住气的。
周朝晖笑了，只是天色太暗，禾小善看不到。
“什么风格不风格的，不过是突然任性，闹上这么一场罢了。”
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他不是很想让禾小善知道。
“童老师怎么样？”
禾小善知道，童琇筠其实挺期待这场婚礼，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开着车来这里接儿子了。
“你不用担心她，她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这对她来说，还真就算不了什么。至于我跟那小子的态度，她们之前也不是不知道，都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周朝晖担心禾小善一直问下去，自己真的全都告诉了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先不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说这些合不合适，禾小善每天就已经很累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将那些破事讲给她听，平白的给他增添烦恼呢，索性催人回去：“明天还得上班呢，可别忘记了。”
“你看我像是脑子不好使吗？连这事都记不住？”禾小善笑着抱怨，原来这位周场长也会有说话不过脑子的时候。
周朝晖顿时有些尴尬。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大门口。
万籁寂静，周朝晖长出一口气，说起自己之前在门口听到的事情：“供销社的那个事情，你别参与。”
“啊？”禾小善冷不丁的还没反应过来。
周朝晖只能解释：“我其实很早就来了，在门口听到了你们说的话，这里面利害关系，可不像是你一个林场指标那么简单，林副场长找了人，走了后门，这事闹腾起来，只怕是都不好收场，姓林的小心眼，你没必要跟他继续结仇。”
他想到禾小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要是寇飞燕一个劲来找她，难免会心软，想了想，还是做出让步：“实在不行，你可以在背后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