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再见（6）
桂灵宫内。
趴在床上晃着脚的圆脸姑娘，赫然就是程渝之中秋元夜所见到的人。
那圆脸姑娘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中的盖头，脚不断在空中晃动，喜悦之情压都压不住。
旁边的侍女见她欢喜，心底也愉悦起来，“公主如此心灵手巧，驸马爷定是欢喜得紧。看这一幅鸳鸯戏水，多栩栩如生啊！”
刘嫣腾地一下红了脸，拿盖头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声音细若蚊吟，“哪儿有？海棠你莫要笑我。”
海棠坐在床边的地下，笑道，“公主莫要再遮掩。那日，驸马爷一动不动地望着你出了神，定是勾住了驸马爷的魄。”
刘嫣生平最大胆的一次，许是跟着其他公主偷溜出了宫。
深宫寂寞，听闻世间繁华，便再按不住自己的心。
人潮拥挤，皇姐皇妹们都爱玩，一会儿便跑得不见了踪影，只余海棠一人跟在她的身边。
人生地不熟的刘嫣不免慌乱无比，还没出来好好逛逛，便又想着回宫。
满心慌乱的她一不小心便被撞倒在地，眼见旁边的腿马上要踢到她脸上来，吓得脸色苍白，立即闭了眼。
忽然，旁边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起，使她脱离了人群，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刘嫣的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英雄救美的桥段总是让未出阁的少女轻易心动。
胸膛坚挺，撞得她有些鼻酸。
转瞬，身旁那股温暖的气息消失不见，寒凉的气息又席卷而来。
她抬眼望向面前的男子，忽的想起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只听面前之人对她开口，“方才情况紧急，多有得罪，姑娘莫要介意。”
她压着咚咚乱跳的心，勉强回话，“多谢公子相助。”
见面前之人还要说些什么，却倏忽没了声，她鼓起勇气，轻声问面前少年的名姓。
少年呆呆回答，“姓程名渝之。”
刘嫣的心里炸起一朵小小的烟花，真好，原以为我们有缘无分。
见面前之人还是呆呆望着她，不禁再一次心跳加速，羞红了脸。
她不愿让面前之人见她如此模样，“幸会，程公子。”
说罢，便想离开，但面前之人也迟疑着向她问好，刘嫣不舍，留下了自己的姓，“叫我刘姑娘便好。程公子，有缘再会。”
她想，刘为国姓，程渝之定会猜到她的身份。可在深宫中的她不知，皇帝将赐姓视为百姓殊荣，所以京中，光姓刘的达官显贵便有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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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宫中嫁女，阵仗一点也不小。
程渝之骑着高头大马，面上看不出喜色。刘嫣盖着盖头，满心欢喜，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渐渐靠近，她将自己软乎乎的手放了上去，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她看不见面前人的神色，但猜想，他一定也是满心欢喜的。
面前之人扶着她上了花轿，坐定后，盖头下的脸不断发烫，不知是否是这红盖头映得，脸色红似欲要滴血。
轿外的程渝之翻身上马，想着今日定要将礼数全了，切莫出现意外。程渝之看花轿一眼，心底隐隐泛上愧疚。
见新郎官上马，唢呐声起。
轿子摇摇晃晃，载着刘嫣那颗激动的心，一同停在了程府门口。
只觉轿子渐停，程渝之下马，掀开帘子，将手伸向轿中女子，女子轻轻扶着他的手，打算下轿。
程渝之拉住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三公主，我来背你。”
刘嫣愣在原地。
程渝之转过身后，身后之人却迟迟未靠近。
不免疑惑，“三公主？”
刘嫣被他一声叫醒，慢慢爬上他的背，羞得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三公主，勾住我的脖子便好。”
刘嫣听此，将藕节般的白玉手揽过他的脖颈。
“三公主抓好了。”
刘嫣轻轻“嗯”了一声，未想过身后之人会回话的程渝之怔了怔，随即，便背着新娘入门。
“一拜天地。”
高堂上的皇帝笑意盈盈地望着面前的一对新人。老三的性格最是软弱可欺，虽是怒其不争，却也希望她能遇良人。
“二拜高堂。”
高堂下侧的柳瑛看着面前的儿子，眼眶有些泛红，这孩子，转眼间就这么大了。
程铭则满是欣慰，但心中还余着少许不安，希望这孩子安安分分的，莫要再生什么事端。
“夫妻对拜。”
程渝之的气息近在咫尺，刘嫣的心乱作一团。
“送入洞房。”
程姎姎与翟琰骅坐在宾客席上，见此情形，不由得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想当日，你我二人也是如此罢，没想到，一眨眼便过了好几月。”
翟琰骅含笑望着她，“是啊，”接着便悄悄凑近程姎姎的耳朵，“你我直至今日，都没成功洞房呢。”
程姎姎唰地一下红了脸。
翟琰骅却已坐直身体，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
天色渐晚，程府内却依旧宾朋满座。
程渝之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到程姎姎桌边，“阿姊，禹王殿下，今日高兴，我敬你们一杯。”话虽如此，面上却不见喜色。
说罢，将酒一饮而下，像是发泄似的，接着，便又要倾酒。
程姎姎察觉出他状态不佳，伸手拦住他，“渝之，别喝了，今日是你的新婚夜，切莫要烂醉如泥。”
程渝之醉到红了眼，他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程姎姎，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阿姊，和不喜欢的人成亲，你一定很伤心吧？”
程姎姎有点愣，“啊？”
一旁的翟琰骅听到这话忍不住黑了脸，原本不想在意这个喝醉的小舅子，但他的胡言乱语属实让他不爽。
“程小将军，你醉了！”说罢，便招来一旁的丫鬟，“送程小将军回房。”
程渝之被翟琰骅如此一喝，脑袋中清明了几分。
“慢着，我送走宾客后，自会回房。”
夜已深，刘嫣坐在房中静静等待新郎官的到来。
海棠在一旁轻唤她，“公主，喝口水吧，您已经一天未进水食了。”
刘嫣抿了抿发干的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砰。”遮住了眼睛，耳朵便变得及其敏锐。
海棠看新进驸马爷进了房，便悄悄退了出去，顺带拉上了房门。
霎时间，刘嫣又羞了起来，静待房中之人掀开她的盖头。
见他的第一面说些什么呢？
你好啊，夫君！
不不不，太不矜持了。
还是说，我们在中秋元夜见过，程公子可曾记得？
……
程渝之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并未站到她的眼前来，只是远远地开口，语气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温柔，反而带了几分陌生与疏离。
“三公主，我程渝之已有心悦之人，迎娶三公主只是皇上旨意。此事确是我程渝之对不起三公主。想必三公主也不愿被一道圣旨绑住，嫁入程家。”
刘嫣听到这番话，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不由得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不行，不能丢了公主的尊严。
她强压着哭腔，几近平静地说道，“是。”
接着，便听到房中人如释重负地轻笑，“那便好，此后我程渝之定会好好待三公主，此后是否和离，全凭三公主心情。”
盖头下的刘嫣已泪如雨下，但她稳住颤抖的声线，回他，“好。”
程渝之有些不稳，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三公主放心，我不会欺辱你。那三公主便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刘嫣已经没有气力回他，听见他出门，便伏在被褥上，低声呜咽了起来。
程渝之关上门后，靠坐在新房门外。
秋意萧瑟，夜中有些寒凉，许是喝了酒，浑身热着，不觉有多冷，望着空中的弯月，竟渐渐斜靠着门，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