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不会没有家的
“辛苦您了。”元君换上鞋,把外套往玄关的衣架上挂,“二哥他们也说快到了,应该再有一刻钟左右。”
小花跟余菟闹了一阵,又跑进厨房帮自己奶奶端菜收拾,过一会又跑到二楼的露台去了。元君把在学校门口等余鸣的时候顺手买的一些熟食也切好摆盘上了桌。门口的门铃此时被按响。
“去,开门。”余菟缩在沙发里团着抱枕看电视,顺手拿着遥控器直接戳边上余鸣的腰窝。
余鸣当真是被姐姐使唤习惯了,什么都没说便起了身。
来人是余岁和他儿子,今年22岁的余逾。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是去世的端木清初准备起给她两个儿子的名字。
“二叔,哥。”余鸣给他们开了门,转身去玄关的鞋柜里拿出客用的拖鞋。
“呦,鸣鸣啊,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余岁跟余逾都穿得挺严肃,一看就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余岁在门口才脱了外套,就从大衣里掏出来了一个相当厚的红包往余鸣手里塞,“来,今年的压岁钱。”
“生日的时候都给过了……”余鸣想推辞,却被余岁一连几个“拿着”硬生生按进了兜里。他看着余鸣笑,顺手还捏了一把他的脸,“太瘦了,你看着,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胳膊快比我手指头细了。你妈是不是不许你吃什么好吃的?过两天上二叔那,二叔带你逛夜市去。”
“哎呦爸,你可别带着鸣鸣乱吃东西,到时候大妈又要跟你吵了。”他身后的余逾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站在门口,这会只剩无奈的笑了,“每次看见他都这样。要不改天换换吧,我给大妈当儿子,你把鸣鸣领回家得了。”
“臭小子,你爹是这种人吗?”余岁回头斜了身后的倒霉儿子一眼,“你壮得跟头牛似的,哪用我担心。”
“我就是做牛做马的命。”余逾好容易绕过了老爹,换上鞋拎着东西往屋里走,和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进屋吧二叔。”余鸣侧身让了让路。
“走!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小菟了。”
寒暄过后,一大桌子人其乐融融的围坐一团,絮絮叨叨着家长里短。聊着家庭,聊着工作,聊着过往,聊着时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余鸣便撂了筷子。
“鸣鸣,吃饱了吗?”元君问他。
“嗯,我去下厕所。”余鸣起身离了席。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余岁正好也从饭厅那边拐了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余鸣先错了错身。
“鸣鸣啊,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学习成绩进步很大是吗。”余岁简直逮到空隙就不停的跟他说话,像是攒了很久所以今天一股脑都爆出来一样,“我之前本来还说要不闲下来之后让小逾试试教你,结果他从去年就忙毕业忙到现在都不得空。”
“那太麻烦我哥了。”余鸣不太自在地单手揽住了自己另一手的手肘。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余岁笑着摆了摆手,“你去吧,小逾刚去洗我买的樱桃了,又大又甜,你尝尝喜不喜欢。”
“嗯。”
厕所的门在他身后关了上,里头半晌却连再走动两步的脚步声也没有。余鸣迈了半步,却又觉得腿有点僵硬。
他看了一眼饭厅的方向,转身又往回走了两步。
“爸。”他说,“新年快乐。”
他本来说完这话之后就准备转身走掉,结果身后关上的厕所门在静了两秒之后赫然被人从内里打开。余岁出了门又紧走几步到他近前,眼里印着的全是讶异,“……你……你知道了?”
少年显然被他这幅姿态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又眨了眨眼睛,“……嗯,妈她,”余鸣其实犹豫了一下该怎么称呼元君,后来还是选了顺口的叫法,“前段时间说的。但是我姐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得平淡,却显然落在余岁耳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伸了伸手,最后也只是搭了搭余鸣的肩膀,“那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想。”余鸣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不是该我来烦恼的。”
“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不会用我的人生为他买单。”他说着话,退开了半步,“我出来太久了,先回去了。”
……其实他分明是想得太久了。他从知情开始,就一直在想自己该何去何从。
但是今天,他决定不想了。
随便吧,去他的。
回到饭厅的时候小花同学正被自家奶奶推出来表演才艺,小小少年却能有模有样的唱上两段京剧。《花田错》里春兰的唱段活泼又可爱,不过余鸣还是对这种热烈的场面不是很感兴趣,听了一会,他就去跟元君打了个招呼说先去睡了。
他其实不太困,关上门甚至还写了一会作业。肖祁今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安安静静没给他弹一堆无聊的冷笑话。
倒是他发过去一个晚安的时候对面秒回了。
……呵呵,男人。
肖祁的补习就放在第二天,这人来的时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给元君的解释是最近学业繁忙总在熬夜的缘故,所以可能补习也没法继续了。
元君虽然觉得挺可惜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肖祁有空下来还是可以联系她。
余鸣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背倚着门板双手环胸,微微眯着眼睛看他,“别说没事,我肯定揍你。”
肖祁挠了挠头,当真露出格外困扰的模样,“……有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天我爸来找我了。”
肖祁昨天回家的时候,在楼下他就看到自家的屋子亮着灯。
他猜到是肖程昱来了。
这间屋子现在一共就三个人有钥匙,无毒人又压根不在隋川——虽然钥匙不钥匙的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给他一根曲别针他照样当钥匙用。
‘我跟你阿姨吵架了,这两天没地方去。’他这么跟肖祁解释,‘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肖程昱以前没和他妈离婚的时候两个人一直住在这里,后来他妈妈换过锁,但自从出事之后,肖程昱又拿到了这间屋子的钥匙。
他跟肖程昱始终没有共同语言,再聊多少也都是话不投机。最后肖程昱去了阳台,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其实要是把这套房卖了,拿到的钱足够你用到大学毕业,也就不用这么累的打工了。’肖程昱当时这么说。
“他以前也说过,让我把房租出去。反正我平常都能住校,假期找个短租房就行。”肖祁说着话困扰揉了揉额发,“可我舍不得。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得把家里大部分的家具都扔掉了。”
“我舍不得。”他又说。
“……可他现在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换句话说这间房子怎么处置其实全在他。我甚至害怕,”他吸了一口气,“害怕哪天回去之后,发现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这话他跟我说过很多次,我猜到他的想法了。”
“我只能试着往后拖,如果能拖到我成年就没问题了。”
余鸣没说话。
他看着肖祁,半晌叹了口气,仍然一言不发的走上前,然后伸手抱了抱他。
“你不会没有家的。”余鸣说。
元旦过后没有几天就是期末考。肖祁的状态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好似没烦恼的状态,每天上蹿下跳和班里其他人斗嘴打闹。寒假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到来了。
“兄弟们,这可是我们最后一个完整的假期了。”鹿鑫何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痛心,“要好好珍惜的过啊。”
再放假就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了,大概会被补课塞满到最多只剩半个月左右吧。
刚结束的期末考试里,肖祁还是把年级第一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市排名进了前1。余鸣照例飞了三十分,年级排名堪堪出了倒数十位,挂在11里。
“我今天要抱个够,你打我都不会撒手的。”肖祁收拾完行李就挂到余鸣身上耍赖,箍得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余鸣也不能真的跟他动手,只能叹口气示意的拍拍他圈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有点费劲地转过身去,搓了搓他的发顶,“又不是不能见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干什么。”
“可是没有男朋友续命我真的会死——”肖祁拖长音死了好一阵,“寒假也太长了吧。”
“你这话要是让班长他们听见,就不只是挨一顿打了。”余鸣当真被他逗乐了,“别挂我身上了,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哦。”
元君今天还是加班,来接余鸣的是余菟。他和肖祁走到校门口才分手往不同的方向。
余菟把车停得稍远,但是那辆宝蓝色的跑车还是离得格外远就十分显眼。说实在余鸣光是走过去就觉得招摇,好在他磨蹭得时间够长,这会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
“你怎么开这个来接我。”余鸣其实挺不喜欢副驾的视角的,但是这会也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