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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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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一日,凌晨五点半。

    太阳还没有从海的尽头升起,但是隐约能在粼粼湖面上望见斑驳的金色光影。七月的夜里仍旧逃不掉夏热,茂盛草丛中藏着蝉鸣,聒噪的,无休止的。

    漳南人民医院住院部四楼,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医生值班室里,躺着一个薄被掩过头的长发女子,柔顺的秀发散在枕上,黑亮如海藻,而随意搭在双层床一角的白大褂上,一块锃亮的铁质名牌刻着端端正正的“曲善”二字。

    气候炎热,曲善盖着被子吹空调,除去半夜三更被某个没事找事拉她去谈心的病患吵醒,她这个夜晚其实还算过得不差。

    “咚咚!”

    两声敲门声乍现,比窗外烦人的蝉都更加扰人清梦。

    曲善登时从噩梦里被惊醒,在床上咕噜半圈,“啪嗒”一声,以背面朝下的姿态重重砸在冰冷的瓷砖上,且不拎这跌落的剧痛来讲,光是屁股上的透心凉都能让她瞬间清醒,匆匆与周公说一句明晚再约。

    “嘶——”她冷不丁地倒吸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觉得屁股都要像徒手掰苹果似的裂成两个半边,颤抖着嘴唇,问,“谁啊?”

    屋外的人不应她的话,固执地继续拍门,哐哐啷啷的,像是刻意给曲善找不痛快。

    曲善的起床气都要被磨没了,扶着自己摔痛的屁股,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一步一挪。

    她如今总算是能切身体会到小美人鱼换腿时的艰辛了,太他妈难受了。

    终于,她磨磨蹭蹭地来到门前,一手打开灯,一手摁着门把将门拉开。

    她第一眼就撞见站在面前的中年女性,约莫五十来岁,脖颈上挂着一串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锋利狼牙,手里攥着两根一次性竹筷交叉制作的简易十字架,一副中不是中,西不是西的奇怪打扮。

    曲善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不明白一个晚上为什么能前后遇见两个怪人。她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尽量和善的笑,“您……”

    还不等她坠下后文,怪模怪样的女人猛地举起手中的十字架,怼着她的鼻子就要摁上去,吓得她连忙后退半步。

    我去,什么情况?!

    曲善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举止与打扮同样怪异的中年女性,她清楚记得自己上班的地方是呼吸内科,并非是精神病院。

    她厉声问:“你要干什么?!”

    女人向前蹭一步,胸前的狼牙在光的照射下森森然,她声音喑哑,手里握着的十字架又绕着曲善的脸转一圈,“我的占卜告诉我,在你的身上附着有阴邪之气,并且很凶,正在以不可估量之势成长,若不尽早驱除,日后必将成为祸乱世间的大妖魔。”

    曲善好无语,视线从十字架的顶端缓缓移动到女人严肃的面容上,眼里一闪而过的冷笑证明她并不相信这个怪人的话,“阿姨,这都是什么世纪了,您就算是糊弄人好歹也挑个好点的年纪吧?钱也不是这样挣来的。”

    “怎么?你觉得我在欺骗你?”女人顿时板起脸,不悦地瞪住曲善。

    “阿姨,您是哪个医生管的?要是资金方面有困难就跟他去沟通,我们这里是人道主义满满的好医院,绝对不会强制您出院的时候必须缴清所有的费用。”曲善抬手拨开悬在她眼前的两根筷子,嘀咕着,“而且您这法器也太寒碜了些,电视剧里驱邪祟至少也是举着桃木剑,不过您那个狼牙看着还挺真的,哪个地摊上买的货?”

    “姑娘,我祖上七代皆是数一数二的术士,看相算卦方面在业界绝对排得上名号,你别看我这法器简陋,但修行之人入到一定境界不消这些物件也能知晓世事,这不过是因为我来时匆匆没有带齐装备,所以临时找东西凑起来的东西。”中年女人诚恳地说着,捧起胸前的狼牙,“这也是我祖上传来的东西,是驱魔人的象征——姑娘,你若是不信大可以上网搜‘牙山派’。”

    曲善冷漠地注视这个自称是“牙山派”的术士,她听过茅山道士、山顶洞人,唯独没有在武林中闻过子承父业的“牙山”一派。

    她见对方讲得真情实感、漏洞百出,头疼不已,“阿姨,天色还早,要不您再去病房里面睡一会儿?”

    “姑娘,你别不信我,”见曲善仍旧不相信,女人着急忙慌地在自己口袋里掏,“要不这样,我先送你一张平安符试试,一旦感觉身体不适,如火烧灼,你立即把它掰成两半,必能暂时替你护住肉身,防止体内阴邪夺舍。”

    说完,她立即拎出一片薄薄的木块,不由分说地塞进曲善的掌心。

    曲善拒绝不成,无可奈何地攥着巴掌大小的木块,哭笑不得地问:“这东西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就当是我对你推销水平的一种……无厘头的支持。”

    “不用,本派一向乐善好施,”女人微微一笑,收起手中的十字架,“姑娘以后如果是需要,可来西花山的牙山观来寻我,我乃派中道人,名曰‘四云’。”

    “那我就收下了,”曲善顿了顿,“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去找您。”

    四云道人轻笑一声,向后退去,身影藏匿进无灯的昏暗中,信誓旦旦地讲:“我有昭示,姑娘不久之后就会前来。”

    凝视神秘道人的离去,曲善浑然不信她口中的神神叨叨,她一个接受过二十多年高质量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圈钱的道士糊弄住?不过这个木牌……

    她低头仔细端量手中“零元购”的玩意,做工精细,上面手工篆刻的奇怪文字不像是日常使用的横平竖直,而是像某种不被熟知的特殊的语言体系。

    “做个装饰品还不错。”曲善想着,指腹忍不住摩挲几下木片上的细致纹路,凹凸不平。

    转身,她走到置物柜前翻出自己的包,顺手丢进夹层之中。

    一番折腾下来,曲善是彻底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良久都找不到困意,只好又坐起身,洗漱洗漱,拉开门走向亮着灯的办公室。

    她以为是值班的周红在借用办公室的台电写病历,不成想前脚刚踏进,视线就撞上一个万分熟悉的宽厚背影。

    “王主任?”她惊愕地愣在原地,抬手揉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起来了?”王主任闻声,回头去看她,似笑非笑地说,“今天你还挺早。”

    王主任名叫王今霖,今天的今,张作霖的霖,四十多岁的年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作息,晚睡又早起,是科室里资历最老的医生。

    曲善打几声哈哈,提脚走向自己的工位,弯腰摁开主机,脸上便打上一道深蓝的光,“昨晚没睡安稳,醒了就找不到感觉了。”

    “晚上收了很多病人?”

    “没有,被两个怪人闹了两次,有些……碎了三观。”

    尤其是追溯到那个不久之前怪模怪样,说她附着阴邪之气的牙山术士,曲善如今想来都觉得恶寒,揉揉隐痛的太阳穴,深思下去还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疯婆子。

    “哦,”王主任冷淡地敷衍一声,并不在意自家下属昨晚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倏地,他从椅子里站起,捞住发亮的手机盯着曲善,“科教科的主任刚才跟我讲,明早……哦不对,是今早会转进我们科室一个见习生,就分给你带了。”

    曲善刚端起水杯的手一抖,荡出几滴凉茶洒在她的白大褂上,印成四五处不大不小的深色水渍,“主任,我进科室前是跟院里谈好不带学生的,您别逗我了。”

    “当初白纸黑字上写的是你不带实习生,但标注清楚见习生是否也在应当履行的合约之中,”王主任低头滑动手机,不咸不淡地讲,“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看当初签下的合同。”

    曲善大惊失色,惊恐地掏出手机翻找,钢化膜都要被她摩擦出火花,“哪里呢?”

    王主任好心地帮她指点出来,“第三页,第四大点的第十六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甲方接受乙方所提出的不带实习生的要求,其余内容不更变。”

    曲善哽住,当时与医院签定合同的时候只是匆匆浏览过一眼,不想过居然跟她玩文字游戏。

    如今被摆一道,良好的教育遏制住她骨子里的叛逆,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只蹦出两个从牙缝里挤过来的字,“……好狠。”

    王主任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凝视她敢怒不敢言的面容,只讲:“你的福气要到了。”

    救命,没有人权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曲善磨磨牙,气鼓鼓地拽过搁置在另一张桌上的交班本,抽出胸前口袋里的一只笔,飞速在交班记录上写着飘逸的鬼画符,越想越气不过,质问道,“主任,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王主任一摊手,故作无辜地眨眨眼,“我跟你能有什么仇怨?”

    可是,任凭曲善如何威逼利诱,王主任毅然决然地摇头否认,表明自己绝对没有那么的小肚鸡肠,恨不得拎着自己的职业生涯向曲善发誓。

    见状,曲善半信半疑,垂头注视手机中被放大的合同条文,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琢磨着有无回天之术。

    窗外照进一簇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覆盖面积逐渐增宽,像一剂良药似的封住扯着嗓子闹腾一夜的蝉。

    而漳南人民医院,也开始涌进形形色色的人。

    等着医护人员一个不落的到齐,护士长带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招呼着众人飞速开完今日的交班会,随后,又领着护士们,浩浩荡荡地走出宽敞的办公室。

    曲善在工位上等待片刻都不见王主任口中的见习生来报道,以为对方不会来了,瞬间眉头舒展,悠闲地抿一口茶。

    放下杯子,她随便抽出一张作废的病例纸,笑着冲后面的刘含医生说:“我的悲惨世界不会上演了。”

    刘含扎起长发,没有抓到曲善话中的意思,一边招呼着手底下的实习生搬个凳子挨着她坐,一边疑惑地问:“你的什么悲惨世界?塌房还是负债啊?”

    “她啊,”王主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觑曲善一眼,“要有福气了。”

    刘含的好奇心顿时被拉满值,比她当年考编还认真,勾着身凑过头来,大肆分析着这个不知何处来的福气,“总不得是你要升院长了吧?算着朱院长的屁股都在椅子上搁了十几年,也是该挪个地方了。”

    曲善都无语,她连个副主任都算不上,哪能越级去干副院长的高职?指不定得让人诟病成她卖肉上位,落一个凄凄惨惨的炮灰下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眼抽几下,不满地讲,“谣言就是这样起来的——不跟你继续扯,我去查房了。”

    正当曲善哼着热歌小曲,手拎一只锃亮的听诊器准备出门时,门外忽然闯进一个眼生的男生,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模样,鼻梁上架一副金属质地的眼镜,藏在玻璃片后的眼睛里闪着微光。

    窗外的斜阳正好,飞过光年的距离,落在他的柔顺的发丝、宽阔的肩膀、褶皱的衣角,宛如万千光明只为奔他而来。

    曲善定住脚跟,仰着脖颈看眼前人,忍不住砸吧砸吧嘴,又多看几眼美化眼睛。她觉得就算是国内外最厉害的整形医生操刀,也诞生不出这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蛋。

    他的胳膊上抱一件工整的白大褂,低头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条,抬头对正盯着他的曲善勾起唇角,声音不轻不重地讲:“曲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见习生,我叫谢慎。”

    好家伙,居然是来报道的学生,她都欢天喜地把歌唱了,结果突然就痛失快乐。

    她忽然心累至极,如被就地正法后从天堂打入地狱,甚至连方才惊叹的高颜值都碎成一地玻璃渣。

    不过,这人好像她昨晚的一场梦,轮廓相似,声音也相似……

    梦里,有一个声音回荡在她周遭,冷冷地问:“曲善,你还记得姚玲玲吗?”

    曲善瞳孔猛缩,脸颊顿时失去血色,像是一张遗忘在废弃房间里积满一层灰的纸,嘴唇颤抖着,轻声呢喃道:“姚玲玲……”

    对方又问:“她当年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两年前被她刻意逃避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是生吞黄连的苦,每一帧追溯而去的画面都化身为斩首的利刃,残忍地切割开她脆弱的躯壳。

    一道恍若从邃古而来的声音灌入,在喧嚣风动中,悲戚而又坚定地说:“医生,我想成为一阵风,吹向四面八方的,无所束缚的风!所以……您杀了我吧。”

    “……”

    “是你杀的吗?”

    声音再度向下低沉几分,却又字字化形成针,扎在她耳朵里像是一场连灵魂都战栗的酷刑。

    “……”

    “杀人犯……”这个叫谢慎的学生嘴里猝然蹦出尖锐的字样,吓得曲善陡然从痼疾中挣脱,脚下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只听他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法,老师你用这种碎尸万段的眼神看我,我觉得好惊悚。”

    这都让他看出来了,不过……断句能不能动点脑子啊?理科生都是纯粹的语文斜杠青年吗?

    曲善内心一阵抓狂,恨不得一巴掌拍上这个“福气”徒有其表的俊美脑袋。

    她咬咬牙,拼命克制住自己胸膛中翻滚的不适,一片口罩下的笑容都扯不开,一字一顿地说:“我很吓人的,也凶巴巴的,要不你换个老师带你——那个扎头发的刘含医生讲话就温温柔柔,在上级医院规培过三年。”

    王主任闻言,立马投来“我要找你茬”的恐怖视线,一本正经地瞪着曲善,“小曲,早上我们都说好了,你不能反悔。”

    你有张良计,我有扶墙梯。这孩子又没讲非要跟着她,她损一下自己的名声也不算违约。

    曲善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专门挑文字游戏的漏洞玩,琢磨着亮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去兵不见血地退敌千里。

    可惜谢慎不等曲善思索出一个自损八百的法子,深邃的目光紧紧地锁着她的身躯,慢条斯理地讲:“曲老师,我只想跟着你学习。”

    “啊……唉?!”

    曲善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一撞,大脑蓦地空了一秒,好似机械转轴里滚进一颗碍事的螺丝钉。

    好家伙,讲话真开门见山,一点推辞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小曲,那孩子都指定你了,你就收了算了,”坐在前面的张扬医生忍不住充当起老好人的角色,笑道,“我记得你之前在市一医的时候还不是收过几个,也不差再收一个。”

    科室这么多大活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替她发声吗?

    曲善牙疼地咧嘴,愁眉苦脸地凝视谢慎那张笑得温和的脸,莫名能够从中嗅出一丝阴谋诡计的气息,宛如一颗包裹着氰/化物的奶糖。

    事已至此,她也没辙,只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情不愿地收起自己尚未成形就胎死腹中的推脱,咬着牙,应下这桩不算美的差事。

    听诊器朝脖子上一挂,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转科单,拖着沉重的脚步,领着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的谢慎去休息室换衣服。

    “这边是男医生休息室,那边是女医生休息室,那边是护士值班室,对面的主任办公室有张桌子可以吃中饭,你要是自己带了饭可以用配备的微波炉转一下,冰箱里面除了味道重的食物不能放,其他的都可以,”曲善一边朝前走,一边向初来乍到的谢慎介绍科室的区域规划,“门上都没挂牌子,你别走错房间了,有些护士的脾气不好,当心她们骂你。”

    谢慎应了一声,突然开口问:“老师,我能和你握个手吗?”

    好邪门的问题,就像是她在讲苹果树的种植,而他在举手问能不能学做美发沙龙。曲善都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人的思维能如此跳跃,压根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曲善深思一通得不到结果,觑着眼再盯几次谢慎,总觉得他与梦里那个咄咄逼人的轮廓贴合,但在此之前他们明明连一面之缘都未曾有过。

    视线掠过对方的手,冥冥之中有种诡异的不安致使她不愿意去碰触。

    她非常听劝,径直别开脸,单手推开男医生休息室的门,故作严肃地随口胡诌道:“不要轻易握医生的手,那里是疾病与痛苦。”

    “什么?”

    “我大多时候都是在与疾病打交道,握住的手都无法归类于健康,说会招来不幸都挑不出错处。”

    谢慎一言不发,只是露出费解的表情注视曲善略神情复杂的脸,往深处窥探去能清楚看见他因计划落空而生出的不满。

    曲善懒散地倚靠在对侧的墙壁上,双手抱胸,眼睛瞟向被她打开的房间,示意谢慎赶快进去换衣服,“你连学校这个象牙塔都没出过,应该还没有诞生出这种感悟,以后在医院里工作个几年,见见人生百态,慢慢就通透了。”

    谢慎似懂非懂地下巴轻点,算是将这话收进了耳朵,接着,走进房间不轻不重地关上门。再次出现在曲善眼中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左胸前挂着的工牌上刻着醒目的“见习生”三个字样。

    一笔一划都能做成一把锋利的剑,好像所有的剑都是双刃的。她的心跳顿时漏掉一拍,呼吸猝然一凝,匆匆忙忙地移走视线,提脚大跨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口齿不清地讲:“跟着我去查房。”

    背影落在她身后的谢慎眼里,是一种不易洞悉出的仓皇。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扬起一抹玩味且不怀好意的笑,“曲善,我们之间还长着。”

    随后,他垂下眼帘,视线落于四四方方的工牌上,有棱有角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将皮肤割伤,漫不经心地抬手扶一把,提脚跟上早已走远的曲善。

    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曲善深呼吸几口气,伸手推开了病房半掩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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